都是文人网红,黑董宇辉的不少,黑余华的不多。——丹尼尔李
年轻人太喜欢余华了!
喜欢到什么程度呢?说个场景大家感受一下。
2022年2月22日,余华受邀参加李健唱片发布会,在线人数超4亿,登顶热搜第一。
也就是说,那天全国接近30%的人都在观看余华。连余华自己都感到惊讶,说:“吓死我了。”
年轻人为啥这么喜欢余华呢?
余华这样回答:
“我在读者心中……是一个阴郁的人。结果他们发现(我)是一个相反(幽默、阳光)的人。他们可能是因为这个反差(喜欢我)。”
余华插科打诨,说那么多不着调的话,这句倒是说得够靠谱。
余华走到哪,哪里流量爆棚。
有多爆棚呢?举几个例子。
2023年3月26日,余华和王安忆在华东师大开座谈会,原定当日上午发票,结果25日下午5点,就有同学坐在地上排队,师大只好提前放了票。
放票时,队伍很长,从一楼排到九楼,拿到票后的学生,个个欢呼:“我拿到票了!我拿到票了!”欢呼声响彻整栋大楼。
7月22日,香港书展演讲厅,余华做文学分享,场内只能容纳3000人,却一下子涌来10000人,为了安全,主办方分了上下两个半场。
这样一来,有人听了上半场,意犹未尽,又去排队听下半场。有人听完下半场,还想再听,流连忘返。主持人大发感叹:
“这简直像是在开演唱会的场面……”
9月9日,韩国签售会。前一天,现场周围的酒店就被年轻人抢订一空。没订到酒店的,只好在地上睡睡袋……
如此种种,不胜枚举,于是,余华有了新美誉,“流量收割机”。
精明的商家看到了余华的爆流,就找到余华做广告。可他断然拒绝:“作家做广告是很滑稽的一件事。”
有朋友劝余华再想想,做广告才能证明价值。余华坚决表态:“给多少钱都不考虑。”“我此生为之奋斗的不是流量,而是文学。”
好一个余华,这下被你秀到了,这就是年轻人喜欢的样子,比那些就差跳脱衣舞的流量作家,强太多了。
写小说,余华是苦逼的。笔调沉重,故事凄惨,不把人眼泪骗下来,都不算成功。
就拿他的成名作《活着》来说,书名是《活着》,却通篇都在写死亡。
主人公福贵,富家公子,恶习缠身,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结果败光了家产,成为一名佃农。一次上街,福贵遇上国军,就被拉去当了壮丁。好不容易等到战争结束,福贵才回到家乡。
回家后,福贵就没那么好命了,儿子、女儿、妻子、女婿、外孙等5位亲人,相继去世,最后只剩下一头老黄牛,与之相依为命。
但凡看过此书的,十有八九都会被骗几滴眼泪,都觉得“富贵命太苦了”,“人活着真不容易,太难了”。与此同时,人们也不忘骂一句,这作者太“坏”,为啥要给富贵这样多的苦难。
这还不算,余华又写了《许三观卖血记》《兄弟》等小说,一共写死29个人,看哭上亿人。
于是,读者就怀疑作者余华是不是内心太黑暗,要不然怎么总是把人生写得如此不堪,如此苦难。
面对质疑,余华也没啥办法,那时候互联网也没这么发达、方便,作家与读者几乎不见面,即使有见面会做出解释,影响力也很小,顶多再发个新闻,没多少人知道。
可后来不一样了,各种采访、直播,余华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法国记者问余华:“法国作家和中国作家的区别?”
余华回答:“法国作家用法语写作,中国作家用中文写作。”
有UP主问余华给《活着》打几分?
余华一本正经地回答:“9.4分。”至于余下的0.6分,他说“问豆瓣。”
评论家们赞扬余华语言简洁。
余华在《朗读者》中给出答案:“那是因为我认的字少。”
有记者问余华:写《活着》这本书的灵感是什么?
余华回答:是睡一觉醒来以后,有了这么一个题目叫《活着》。
你看看,余华看似回答了所有的问题,却好像啥也没说,真是听君一些话,如听一席话。
想想如此幽默的余华,再想想他笔下惨兮兮的“福贵”,是否有种被他骗了的感觉?
这不,还真有网友“气愤”地说:“好你个余华,写书让我哭,背地里却这么洒脱开朗。”
余华反差巨大,给了年轻人不小的惊喜,都打心底喜欢他,热捧他,送他上了40多次热搜,使得他成为网红作家。
余华讨人喜欢,不只反差大,还因为他是年轻人的知心大哥。
很多父母常对孩子说:
“我都是为了你好。”
“不听大人的话,以后有你好果子吃。”
“别人可以,你为什么就不行?”等等。
这些话,说教味浓,年轻人听着就极为不爽,哪里还有沟通的欲望?
而余华替年轻人说话,年轻人如遇知音。
有人说“现在的年轻人只会摸鱼”。
余华反驳道:
“上班要打卡,工位对着摄像头,能摸鱼的都是高手。”
有人说“年轻人热衷于算命就是不上进”。
余华纠正说:
“算命也是一种上进……如果一个人连算命都不算了,那才消极。”
有年轻人因没上班而自责。
余华安慰道:“不要为上班而愧疚,人是不得已才去上班的。”
有人说“努力就会有回报”。
余华泼冷水说,“‘努力就会有回报’就是一句心灵鸡汤。”
很多人颂扬苦难,把苦难看作成功的前提。
余华在《活着》一书中这样写道:“苦难就是苦难,苦难不会带来成功。”
父母最经典的那句“都是为了你”,像紧箍咒,念得年轻人头疼。
余华为年轻人破咒,说:“父母吃过的无数苦那是他们无数次错误选择造成的,不要被一句‘都是为了你’而被道德绑架。”
如今“内卷”严重,年轻人压力山大。
余华感同身受,说:
“我们那个时代,没有末位淘汰,没有非升即走,哪怕我在卷的过程中失败了,也就是原地不动而已,但不会出局,现在就有出局的风险,所以为什么现在的那些年轻人的压力那么大”。
余华的绵言细语,像春雨,滋润着年轻人的心,他们感激不尽:“能写《活着》的人,怎会不懂我们的苦。”
是的,余华懂得,一切懂得皆来源于生活。
小时候,余华住在医院职工宿舍楼,每次上厕所,都必须经过太平间,他见惯了死者青乌的手指,听多了死者亲人的恸哭声,感受到死亡的气息与幽静,他从最初的恐惧、同情,到最后的习以为常,悟出了一个道理: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时间。
成年后,余华当了一名牙医,但他讨厌拔牙,渴望像文化馆里的工作人员一样,逛街也在上班,于是埋头写起了小说。
写小说很难,余华经常被退稿。被退稿的时间,长达5年。但他和文学死磕,文学终于反抱了他。
1983年,余华的处女作《第一宿舍》,发表在了《西湖》杂志上。
此后,余华笔耕不辍,文思泉涌,相继创作出了《活着》《许三观卖血记》《兄弟》等佳作,被称为中国的“狄更斯”。
“狄更斯”余华,也曾差点与文学失之交臂。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从1985年开始,《收获》杂志编辑部,已经停止接收自由来稿。所有自由来稿,均被装进麻袋,当废纸处理了。时至今日,余华仍心有余悸,说:“如果晚写两年,我还在拔牙。”
余华的过往,正如你所看到的,所听到的,远比我写得要复杂,那些成名前的故事,都是普通人的生活,如你如我,正是如此,余华真的懂: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间。
如今,余华继续保持着旺盛的精力和创作力,年初还出版了杂文集《我们生活在巨大的差距里》,尽管和以前小说相比,少了些厚重,但依然不乏醍醐灌顶的语句。
总之,余华还是那个余华,深沉厚重也好,幽默乐观也好,他都是那个年轻人喜欢的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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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枫蕊
编辑|丹尼尔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