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在沙发上，手里紧攥着那张皱巴巴的欠条，上面的字迹已经开始泛黄。记得当初写下这些数字时，小姑子的手都在颤抖，那会她说：“嫂子，等我挣到钱，一定加倍还你。”十年过去，这张纸上的墨迹都快褪色了，可那十万块钱，却像是沉入了海底。
1茶几上放着刚泡好的菊花茶，我看着水面上漂浮的花瓣，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昨晚和小姑子的对话。“嫂子，你也知道婉婉要结婚了，办婚礼还差五万，要不这样，我先还你五万，剩下那五万，就当是你给婉婉的份子钱了。”她说这话时，眼神飘忽不定，始终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楼下传来小贩的吆喝声，那个卖馄饨的老伯还是那句“热乎的馄饨嘞”。十年前，我第一次借钱给小姑子时，也是在这样的清晨。那时的她，抱着刚出生的婉婉，说要做早教培训的生意，就差最后这十万启动资金。 我看着她怀里的婉婉，想着血浓于水，毫不犹豫地把积蓄全取了出来。
父亲的病情在两个月前突然恶化，医生说需要做手术，住院押金就要五万。我打电话给小姑子时，电话那头的背景音里传来喜庆的音乐，她正在给女儿挑选婚纱。
2“砰”的一声，隔壁装修的噪音把我拉回现实。茶已经凉了，漂浮的菊花沉在了杯底。我走到阳台，晾衣架上挂着儿子的校服，膝盖处已经磨得发白。这些年，日子过得并不宽裕，但我从未催过小姑子还钱。
每年过年，小姑子都会拎着一堆特产来我家，笑着说：“嫂子，生意不好做，等好起来就还你。”我也只是笑笑，把那些特产收进柜子。 柜子里的特产换了一茬又一茬，可那十万块钱，却像是被岁月冲刷得越来越模糊。
手机响了，是医院的电话。护士说父亲的手术必须在下周之前完成，再拖下去风险会更大。我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眼前浮现出父亲消瘦的面容。
3昨天，我去找小姑子，她正在给女儿试喜服。婉婉穿着雪白的婚纱，在镜子前转来转去。小姑子的眼里满是幸福的光芒，仿佛忘记了十年前那个抱着婴儿、满脸焦急的自己。
“嫂子，你看婉婉漂亮吗？”小姑子问我，语气里带着炫耀。我看着镜中那个青春靓丽的准新娘，想起自己结婚时，为了省钱，婚纱都是租的。 那时的我，也曾幻想过自己的女儿结婚时，一定要送她最美的嫁衣，可惜上天没给我一个女儿。
“婉婉结婚是大事，但是爸的手术也等不及了。”我轻声说。小姑子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说道：“嫂子，你也知道，现在物价这么高，五万块钱办婚礼已经很紧巴了。”
4窗外传来汽车的喇叭声，那是儿子放学的校车到了。看着他背着书包，一蹦一跳地走进来，我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妈，我今天数学考了满分！”他兴奋地在我面前晃着试卷。
我摸着他的头，看着试卷上那个大大的“100”，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儿子惊讶地看着我：“妈，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我摇摇头，紧紧抱住他。这些年，我总是在想，如果当初没有借出那十万块，儿子就不用穿补丁的衣服，就能上更好的补习班。可是每当看到他天真的笑脸，我又觉得，或许这才是最好的成长。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蝉鸣。明天，我要再去一次小姑子家。 有些钱，借出去的那一刻就不该期望能收回来。有些情，记在心里的那一刻就该知道会伤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