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日23时59分,甘肃省临夏州积石山县发生6.2级地震。截至20日16时,地震已造成甘肃省113人遇难,782人受伤。
多支救援力量也纷赴一线,紧急驰援。据新华社,目前,积石山县共摸排学校243所,学生4.8万余名;临夏州共摸排学校2048所、学生49.8万余名。积石山县内寄宿制学校学生已全部有序疏散并进行妥善安置。
“有个老师给我说,出门的时候,她家暖气片被震坏,家被淹了,我还建议她去打电话,至少把总阀关掉。她说顾不上,淹去吧。”
来自甘肃震区一所中学的李老师(化名)向九派新闻回忆,自己睡梦中被震醒后迅速赶到操场,发现校方领导、各班班主任和其他老师都已到位,“有的老师在清点班上的娃娃,看出来了多少个,有的是家长打来电话,和他们确认消息。”
随后,各老师们齐心协力,为学生保驾护航。他们为学生提供各种取暖设备,将自己的私家车开进校园给学生取暖,“有50多台车,都开着空调,学生坐里面。”
拿到自己的必备物资后,李老师很快也加入救助队伍,“一起帮忙看娃娃、动员对接家长。”
最终,1400多名住校生全部安全撤离。李老师介绍,其中大部分人被家长接走,几个一直未与家长取得联系的孩子,天亮后由校方领导和班主任亲自开车送至家中。
12月20日,甘肃省抗震救灾指挥部召开积石山6.2级地震新闻发布会。会上通报,截至19日下午3时,救援工作已基本结束,相关工作重点将转为伤员救治和受灾群众生活安置。
财政部、应急管理部紧急预拨2亿元资金支持甘肃、青海两省做好地震灾害救灾工作。国家发展改革委紧急向甘肃、青海两省地震灾区下达2.5亿元灾后应急恢复重建中央预算内投资,支持地震灾区的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设施应急恢复建设。
救援物资等待卸货。图/新华社
【1】凌晨:被地震惊醒
我们中学有2400多名学生,住校生大概有一半。200多个老师都在一个6层的楼里上课、办公。据我所知,当时楼里可能就我和另一个老师在一楼住。
地震时,我在睡梦中被惊醒。房子在抖,床在抖,发出的声音特别大,轰隆隆的,门窗噼里啪啦地,感觉马上要塌了似的。
我的第一反应是先逃生。我躲到墙角里,观察抖动是加重还是减轻。平时每月举办一次地震演练,上课时我也是这么给学生讲的。
其实墙角旁边就是窗户,下面有个花坛,如果我当时跳出去,可能几十秒就能出楼,但我没有,之前听过太多地震跳窗子失败的案例。
抖动停下来后,我知道还会有余震,赶快叫室友撤。穿衣服的时候很仓促,房间也没电,过程中又有抖动。我就凭感觉摸着穿,一开始只穿了保暖内裤,牛仔裤都来得及往上套,跑到门口才发现,又生生跑回来把牛仔裤穿上。上身只一个很薄的T恤,一件棉袄,袜子也没穿。
我和室友一路跑到正门,大概有50米,离开楼道时,发现好多震下来的墙皮,房顶上好像还有碎颗粒的灰尘,混着墙皮一起掉下来。
跑出来后,我们看见一大拨学生站在操场上,有个学生公寓楼就在附近,其他学生也陆续往下撤。娃娃们有秩序,不吵不闹。
【2】凌晨2点:家长接走大部分学生
我下去的时候,校长和他的爱人,还有副校长和班主任都已在。带住领导和带住老师在学校里值班,其他老师基本住在附近,很快就赶过来。
老师忙着清点班上的娃娃,看出来多少个,有的是家长电话和他们确认消息。也和上级对接,看这些住校生是回家还是学校管。
当时校门外有好多家长,想接娃娃走,但我们不敢随便开门,怕万一接错人。有些家长情绪激动,主管校长就过去解释、安抚,很快校门打开。打开后,有一个老师专门拿着小喇叭指挥,让家长登记后,再把自家娃娃领走。
好多娃娃穿着薄薄的线裤衫,还有些光着脚板子,特别冷。老师们就把车开进学校,把娃娃安置到车内。不管是不是自己班上的娃娃,只要衣服穿得少的,都给他们找东西裹上,有几个年轻老师送来几床被子。
有些老师自己都穿得挺单薄。有个老师赤身裹件棉袄就出来了。还有个老师就穿件线衣,大衣还是别人给的,她说,暖气片被震坏,水都流出来,家被淹了,我还建议她去打电话,至少把总阀关掉。她说顾不上,淹去吧。
物资车开进灾区。图/网络截图
凌晨两点的时候,大多数学生已被家长接走。剩下的学生,主要是爷爷奶奶岁数大、家里没车、爸爸妈妈外出打工的,还有一些学生家里距离学校20多公里,赶不回去。
【3】凌晨四五点:开车将剩余学生送回
一楼的餐厅打开时,应该是凌晨四五点。
夜里太冷,大家就笼了堆火,围成圈,身上裹着被子,在操场上烤火。
有很多没穿厚衣服的娃娃,就在老师的车里面坐着,开着空调取暖,操场上当时至少有个五六十辆车。有一个班主任一直在外面忙,我冻得实在遭不住,也坐进他的车。当时车里坐着三个孩子,我问这个班主任是不是他班上的,他说不是。
这些娃娃的家长联系不上,也没人来接,就坐在车里面,外面零下16度,这三个娃娃穿得特别少,都缩成一团团。
地震发生后,有三个学生借我的电话,说是给家长打电话,一个是看看家里面情况,再就是让家长来接。我拿着手机给他们拨电话,很多都接不通,娃娃比较着急。
当时我打电话也一样没信号,而且手机只剩一格电。我老家也在甘肃,距离这边800多公里,当时很害怕家里出事,就先给媳妇打,但是一直打不通,没人接,后来给女儿试好几遍,打通了。我比较平静,给家里说人平安,不要等着。
这个手机是我凌晨1点40出去后折返回去拿的,刚跑出来时,我根本没拿手机。拿到手机后,有100多个未接来电,还有很多人发短信问我。除了好朋友,就连以前闹过矛盾、关系不好的人也打电话问我,好着吗。
我和这三个娃娃在车里坐两个多小时,我心里也不踏实,后面去和其他老师一起帮忙看娃娃、动员对接家长。
餐厅里当时可能也有几十个娃娃,身上都裹着被子。班主任不停地联系家长,最后联系不上的几个,天刚亮,班主任就跟其他几位校领导,直接开车送到娃娃家。
【4】早晨七八点:学生全部回家
七八点以后,学校就没有学生了。
校领导和老师们又把在餐厅的学生盖的被子,亲自一摞一摞抱到公寓门口。然后就在校园里面打扫。之前取暖生火,剩一些残渣。当时我听到旁边有一个领导就感慨,说昨天晚上这么多的学生,一整个晚上,操场上都还这么干净。
当时我首先想到的是学生上厕所的问题。夜里我还在想,等天亮,花坛子会不会有大小便,但校园还挺干净的。
学校门口原来有一个特别好吃的牛肉面馆,没有开门。一个卖馍馍的店门口排几十个人。我当时想,今天早晨可能吃不上东西了。
校长说不行,这么多人吃不上饭,把食堂师傅喊回来。那会儿还比较安全,就快快地给老师做点东西吃。好像一两个小时,师傅炒土豆、辣子,还做了肉和热馒头。
当时我在宿舍里收拾东西,会计打电话来说,说餐厅做了点吃的,赶快来吃一点,今天外面餐馆不开门。校长还特意嘱咐我,你千万小心啊,在一楼,一旦感觉不妙,你马上就跑出来。
我们二三十个人狼吞虎咽,三四盘菜,每人能吃几口。
有人在灾区现场的积灰中写下“平安”二字。图/网络截图
【5】21时许:安全抵达家乡
学校领导请示上级部门,说老师可以回家了。当时敦煌一个老师正好开车回去,把我们拉上。不到11点,我们出积石县,出来时看见长长的排队加油车,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当时我老家有几个老师、学生家长打电话,要开车来接我,我婉拒了。过隧道的时候我还感慨,地震完了,隧道没有任何影响,车辆正常通行。
火车在路上走了4个小时,晚上9点多,我就到家了。
到了老家车站,一个毕业20多年的学生主动联系我,要把我送回家。我不让她来接,我说我打出租就能到家,她说她就在高铁站附近住着,开车不到5分钟,必须把我接送到家。然后她就把我送到楼下,我也在路上给她讲了讲地震的情况。
领导现在都还在学校里面的操场上守着,因为还有水电暖,万一什么哪里坏了裂了,得有人看着。门房上睡着两个副校长,两个老师,横七竖八地就在桌子上那么躺着,扎着个炉子,操场上站着几个领导。他们真的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