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父是个道貌岸然的禽兽,曾对我做尽不耻之事。
绝望之际,他的儿子救了我。
我们以兄妹相待三年。
他却在给我买礼物的路上出了严重车祸。
养父背着我签了放弃治疗确认书。
“星星,早点回到我身边,他就不会死了。”
这一刻,我决定直面恐惧,把恶魔送进地狱。
1
陈之鹤在ICU救治二十天后,终于转到普通病房。
我松了一口气。
可医生却说,他醒来的概率为零。并多次委婉建议,放弃治疗,对大家都好。
但是我却坚信,陈之鹤会醒的。
我按照同病房大姐教我的方法。
每天给他按摩,陪他聊天,把他平时打的游戏,声音开到最大,刺激他的感官。
但一个月过去了,陈之鹤没有半点好转的迹象。
主治医生用很理智的口吻对我说:
“我不会给你任何虚无缥缈的承诺。你还年轻,未来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等着你去做。”
他不知道,没有陈之鹤,我的未来没有任何美好之言。
养父陈司远再次来到医院。
“星星,我所有的投资都是要回报的。”
真可笑。
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呢。
“陈之鹤是你的亲儿子,你救他不是应该的吗?”
陈司远捻灭手中的烟,蹙眉道:“把你从我身边带走的那天起,他就不是了。”
“我只交了三天的费用,你要考虑清楚。”
三天。
每时每秒,我都像在油锅上煎。
“哥,我决定回到他身边,这样你就可以活下去了。”
我极力控制喉头的哽咽。
但眼泪还是不要钱一样,怎么都流不完。
透过模糊的泪眼,我好像看到陈之鹤的手指动了动。
我大叫一声,兴奋地去找医生。
他一通检查下来却告诉我,可能是我产生了错觉,并嘱咐我道:
“今晚回家好好睡一觉,你这样不分昼夜守着,身体迟早要完。”
我失望至极,却还是决定回家休息一晚。
我不能垮了。
躺在家里的床上,脑海里想着陈之鹤动手指的场景。
我坚定自己没有看错。
兴许是太多天紧绷的神经得到放松,我很快就沉沉睡去。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陈之鹤醒了。
我跟他表白,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拒绝我。
次日,我是被桑桑的电话吵醒的。
“星星,阿鹤……阿鹤他……走了。”
“他不是躺着呢吗,走去哪里?”
等我问完整句话,大脑嗡的一声。
手机显示十一点,我竟然睡了那么久。
赶到病房,病床上空空荡荡。
我抓住一个路过的护士,颤声问:“406病房的人呢,去哪里了?”
护士一脸冷漠地说:“病人父亲签了放弃治疗确认书,人已经送到太平间了。”
太平间?
那不是放死人的地方吗?
2
陈之鹤是我异父异母的哥哥。
一个多月前。
在我18岁生日那天,同时收到A大的录取通知书。
陈之鹤比我还开心,说下班后要给我一个惊喜。
没想到,惊喜变惊吓。
他在去给我取生日礼物的路上出了车祸。
我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什么叫天塌了。
陈之鹤在重症病房躺了一周。
我实在没钱了。
撞他的卡车司机,家徒四壁,他老婆拉着四岁的孩子跪在我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
总之,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陈之鹤的绯闻女友桑桑把她的积蓄,连同他那些小弟凑起来的十万块送到医院,也只维持了五天。
我忽然想到陈之鹤还有个储蓄卡。
那是留给我上大学用的。
我飞奔回家,找到那张卡,密码是我的生日。
卡里竟有20万。
桑桑满眼通红地说:“星星,这些钱大概也就撑十来天,你上大学怎么办啊?”
“我不读了。”
“可阿鹤好不容易把你供到大学,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他?”
我心如刀绞。
难道让我看着他去死吗?
桑桑取了一根烟点燃。
如果陈之鹤在,一定会把她的烟扔了,再警告一句:
“老子说过多少遍,不要在星星面前抽!”
桑桑吐了一口烟圈。
“去找陈司远吧。虽然他和阿鹤已经断绝关系,但到底是父子,总不会不管他的。”
心脏猛地一颤。
这是我逃离那个恶魔四年后,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
陈司远第一次来医院。
他透过重症病房门的玻璃墙,看向病床上的儿子,就像看一个不相关的人。
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临走,他跟主治医生握手道别。
五十岁的男人,保养得当,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臂上搭着外套,站在那里挺拔如松。
我收回厌恶的目光。
生怕多看一眼,就会玷污我的灵魂。
陈司远离我越来越近,周遭的空气忽然变得凝滞,恶臭。
“星星,阿鹤的情况我都了解了,这不怪你。
“肇事司机没有能力赔偿。他的后续治疗费用我会负责,但前提是,你得跟我回家。”
我太阳穴跳得厉害。
我清楚得很,“跟他回家”意味着,他可以对我为所欲为。
我的身体在宽大的外套下微微抖着。
“陈叔叔,在法律上,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你所谓的家也和我无关。”
陈司远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而是点了点头,戴上手套,轻飘飘地说:
“我希望你考虑一下,阿鹤的命在你手上。”
说完,他转身进了电梯。
在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瞬,我看到他嘴角上扬,露出邪恶的目光。
我一阵恶寒。
陈司远是我一生的梦魇。
无法治愈。
3
深夜,我抱着陈之鹤的衣服,窝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做梦。
13岁那年,我的亲生父亲从建筑工地的脚手架上摔落,当场殒命。
奶奶拿着30万的赔偿款,把我和妈妈赶出家门。
她说,30万是留给叔叔家两个堂弟的。
我一个女娃早晚要嫁给外人。
我妈沉浸在丧夫的悲痛中,性子软,不懂法也不知道争,直接带我回了外婆家。
外婆有心收留我们,却禁不住舅舅舅妈的白眼和闲话。
后来,经人介绍。
妈妈认识了大她八岁,外贸公司老板陈司远。
陈司远看中她美丽的外表和软糯好拿捏的性格。
他需要一个生活上能够照顾他饮食起居的女人,但却明确提出,他的妻子只有一个,就是三年前去世的发妻。
他可以给我和妈妈优渥的生活,却不能给她一纸证书。
我妈有哮喘病,常年需要吃药看医生,又拖着我。
为了寻一处庇荫,她根本就不在意这些。
陈司远还有个叛逆的儿子。
听说高中毕业就不再读书,常年混迹于酒吧赌场。
是大人口中的浑小子和教育孩子的反面教材。
他对这个儿子闭口不提,我妈自然不会多问。
接下来的生活,陈司远对我就像亲生女儿一般。
吃穿用度都是极好的。
他还动用关系,把我弄进当地最好的学校。
我赶不上学习进度,他又请很贵的私教给我补课。
陈司远高大帅气,一副成功人士的做派。
他偶尔跟我妈去学校接我放学。
同学看到都会羡慕地感叹:“阮流星,你爸好帅啊。”
我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没有纠正他们,这人不是我爸。
但陈司远逐渐取代了我爸在我心目中的位置。
我妈看在眼里,愈发尽心做一个好搭档。
家里家外,人情关系都处理得妥妥当当。
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了一年。
直到那天,我初次来了例假。
弄脏了陈司远最在意的昂贵的进口牛皮沙发。
我又怕又窘。
他没有责怪我,那双意味不明的眼神在我身上逡巡。
“没关系的,我们星星长大了啊。”
此时,我还不知道邪恶的妄念已经在这个男人心底发芽。
不久后的一天,陈司远给我买了条JK裙,让我穿给他看。
我欢天喜地换好,在他面前转圈圈。
他却慢慢靠近我,把我搂在怀里……
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已经湿透。
对面不远处的居民楼,一盏盏昏黄的灯,散发着温暖的柔光。
那里应该生活着幸福的一家。
像陈司远这样的魔鬼,一般人很难碰到吧。
我原以为他只是嘴上说说。
毕竟陈之鹤是他唯一的儿子。
可我远远低估了他的恶。
真的只有三天,他竟然背着我签了放弃治疗通知书。
4
此刻,我抱着陈之鹤的骨灰盒。
陈司远在跟火葬场的工作人员说着什么。
过了一会,他走了过来。
一脸冷然地跟我说:“阿鹤的丧礼就不办了,他那些狐朋狗友也没必要。我给他买了块墓地,直接下葬吧。”
我有片刻的眩晕。
不自觉地抱紧了怀里的盒子。
陈司远对我的举动嗤之以鼻。
“星星,阿鹤是被你害死的。
“如果你乖乖跟我回家,这会他还躺在医院里。
“对了,你不是跟医生说,看到他的手指动了吗,也许他很快就能醒过来呢。”
“我跟你回家。”我打断陈司远虚伪无耻的喋喋不休。
他瞳孔骤然缩紧,疑惑地望着我。
“你说什么?”
“我说,我跟你回家。”我顿了顿,“但你得答应我个条件,让陈之鹤和我一起回去。”
我要让他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把放弃他生命的恶魔拖下地狱的。
陈司远怔愣片刻,而后面色柔和下来。
那精于算计又深藏肮脏欲望的眼神,直教我犯恶心。
“好,就依你,让阿鹤的骨灰暂时留在家里。”
5
我跟陈司远回到那个我曾经生活过的“家”。
一进门,他就卸下伪装。
前一秒还在跟邻居客气周到地寒暄。
关上门,就把我抵到墙角,暧昧地说:“星星,叔叔很想你。”
我扬起脸,勾唇道,“叔叔,我还抱着你儿子呢。”
陈司远顿了一秒,尴尬地放开了我。
但很快,他就皱起了眉。
“星星,阿鹤是我的儿子,他的死我比你还难过,但人总得往前看不是吗。
“从今往后,我会好好疼你的。”
话落,他的手抚上我的头,把我的长发挂到耳后。
我听到自己空洞地说,“就让阿鹤哥哥再陪我一段时间吧,等我适应了就让他入土为安,就埋在你给他买的墓地里好不好?”
陈司远听我这么说,十分惊诧和欣喜。
“我就说,星星是个聪明的姑娘。”
我不着痕迹地推开他。
“我先去洗个澡。”
我抱着骨灰盒转身回了以前的房间,挺直腰肩,无视后背那抹令人作呕的,如鹰隼一般的目光。
我冲进浴室,打开花洒,使劲冲洗自己的头发。
不知道洗了多少遍,直到头皮发麻。
刚洗漱完,就收到桑桑的微信。
“星星,找到一家靠谱的侦探,就是费用有点高。”
“多少?”
“五万块……”
“咚咚咚”
门被连声敲起,我差一点惊吓出声。
“星星,出来吃饭了。”
陈司远的声音从门口传进来,门底缝隙映出他的阴影。
这一幕把我拉回到从前。
不记得有多少次,趁妈妈不在家,他像恶魔一样诱哄我开门。
然后对我做出各种羞辱的事。
事后,还威胁恐吓我。
“敢告诉你妈,你们就从我家滚出去!”
“好孩子,你妈的哮喘病,药不能停你你知道吧?”
我羞耻愤怒又胆小如鼠。
许多次在我妈面前,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我不想再看着她被舅妈舅舅指桑骂槐,躲起来哭。
不想看到她每次去药店买药,都买最便宜的牌子。
后来,我妈终于发现我大腿上的淤青,加上我闪躲的眼神,她一下就明白了。
她跟陈司远大吵大闹,收拾行李就要带我离开。
陈司远坐在沙发上,跷着腿,幽幽地说:
“走出这个门,你们娘俩是要去天桥要饭吗?林敏敏,还有两个月,星星就要初升高了。
“还有你,一天到晚药陪着,到外面能撑多久?”
我妈闻言站在门边,迟迟不伸手开门。
陈司远走到她身后,温声哄道:
“好了敏敏,我以后不碰她就是了,留下来。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女人。
“你知道的,以我的条件,什么样的女人娶不到?还不是因为爱你啊。”
我妈好像突然想通了,她擦干眼泪,要陈司远送我去寄宿学校。
又让他发誓不再那样对我。
陈司远都爽快地答应了。
我庆幸自己终于脱离魔掌。
没想到,学校并不是我的避难所,而是另一片囹圄。
6
饭桌上,陈司远慢条斯理地给我夹菜。
“这是你最爱吃的鸡翅,叔叔都记得。”
看我迟迟不动筷子,他疑惑地问,“怎么不吃,是陈嫂做得不合胃口?”
我放下碗筷。
“我需要十万块,之前我哥住院,借了朋友的钱。”
“哦?”陈司远双眉微蹙,并没有继续追问。
显然,他不相信我的话。
“十万块都不愿意给?”
我起身就要离开。
陈司远叫住我,“没说不给,我给你转十五万,另外五万给你做零花钱。”
“谢谢叔叔。”
我转身坐回到饭桌,夹起鸡翅,佯装愉悦地吃了起来。
陈司远见状,露出满意的笑容。
临睡前,他敲开我的房门。
递给我一条蕾丝裙。
……
翌日。
我去【星空】酒吧找桑桑。
这里以前是陈之鹤负责的场子。
五彩斑斓霓虹闪烁,像夜空中的繁星。
嘈杂音响之下的相拥的男男女女,十分旖旎。
与以前没有什么不同。
只是,他不在了。
桑桑把从侦探社那里得到的信息转述给我。
陈司远的公司经营很正规,没有任何违法乱纪的问题。
而且,他的人品在整个业内口碑非常不错。
意料之中。
陈司远是个“老戏骨”。
我想到昨夜他对我的所作所为。
忽然有了新的突破方向。
他的变态不可能只针对我。
“你让他们查查,陈司远有没有女朋友。”
桑桑随即从包里拿出一沓照片。
“人家比我们考虑得周全,都替你查好了。陈司远这个老狐狸,公司是没有问题,但私生活就不好说了。
“他从来不交女朋友,但是,他的女助理倒是跟流水的兵一样,换了一茬又一茬。”
我翻看着照片。
每一任助理都青春靓丽,而且几乎都是同一类型的女孩子。
肤白貌美,高挑清瘦,清纯中又透着一丝婉约。
忽然,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王玥芝,曾经带头霸凌过我的班长。
资料显示,王玥芝初中毕业去上了职高。
在学校待了不到两年,就应聘到陈司远的公司,职位是总经理助理。
一年后离职。
现在的王玥芝是一个美妆小博主,靠带货和直播赚钱,全网粉丝50万。
7
“你去哪里了?”
黑暗中,陈司远在客厅沙发上正襟危坐。
打开灯,我的头皮麻了一下。
“去还钱。”
“嗯,以后,酒吧那些人还是少接触得好。”
陈司远口中的那些人,是指陈之鹤生前的同事和朋友。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
“好,以后不会再见他们了。”
陈司远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他拍了拍身旁,示意我坐过去。
我直接坐到他的腿上,一脸娇俏地问,“今晚能做成功吗?”
陈司远的脸由于太过五彩斑斓。
无法形容。
他尴尬地轻咳两声,把我推开。
“星星,明天我要去出差,你想要什么礼物?”
我暗暗哂笑。
但面上依旧笑得可人。
“你送什么我都喜欢。不过今晚我想睡在你的房间。”
陈司远脸色微变。
“我明早要赶飞机,你也早点休息吧。”
说罢,他起身走了,像一只落荒而逃的狗。
我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就是故意触陈司远的痛处,伤他自尊。
因为不举,他骨子里极其自卑。
这件事我昨晚才发现。
难怪,陈司远有这样变态的嗜好。
掌握这个秘密,对我极其有利。
陈司远出差的第二天,我约了王玥芝见面。
不到二十岁的女孩打扮得风韵犹存,像新婚少妇似的,但脸蛋是漂亮的。
她袅袅婷婷地朝我走来,那些不好的记忆也跟着纷至沓来。
初三那年,陈司远在我妈的要求下把我送到寄宿学校。
此时,我的性格已然发生了变化。
我从阳光活泼,乐观大方变得谨小慎微,胆小自卑。
每一个跟陈司远年龄相仿的男人在我看来都像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