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赚钱最终是为了什么

凌晨三点半的便利店，穿西装的醉汉攥着半瓶牛栏山蹲在关东煮柜前哭。店员姑娘默默递了卷纸巾："上个月也有个大哥在这儿吐，说他闺女白血病骨髓配型成功了，但差八万押金。"冰柜的冷光映着价签，照见人间最贵的从来不是明码标价的东西。 小区后门修鞋匠老周，工具箱里永远压着张泛黄录取通知书。985大学计算机系，2003年。去年暴雨冲垮他桥洞下的窝棚，他第一个扑上去抢的是那个铁皮箱。"当年爹妈肺癌，把录取书撕了去工地搬砖。"现在他月月往山区寄钱，"就想看看被我撕掉的那张纸，能不能在别人地里开出花。" 上周末陪表姐看学区房，中介指着裂缝说这是"书香纹路"。突然接到表姐夫电话："媳妇，工地招高空保洁，日结300！"电话里风声呼啸，他去年刚因为尘肺病咳出血。表姐攥着户型图的手直抖："等闺女考上大学，我就把他拴裤腰带上过日子。" 菜场鱼摊陈姨的泡沫箱总养着几条活鲫鱼，不卖。有回暴雨塌方，她跛着脚给ICU送鱼汤："临床小伙才23，爹妈卖了三头牛凑手术费，自己顿顿啃干馍。"后来才知道她女儿六岁时高烧耽误治疗，现在见人就比划："鱼...补..." 我们会计主管有间永远上锁的抽屉。有次加班到凌晨，撞见她对着件褪色的小西装抹眼泪。后来才听说她儿子自闭症干预课一节800，那件衣服是她连续四个月每天中午啃馒头，从牙缝里抠出来的"开学礼物"。现在那孩子能在钢琴赛上弹《献给爱丽丝》了，她说琴键敲下去的声音像在数钢镚。 快递站老王有辆缠满胶带的电动车，车筐里总插着塑料向日葵。他手机锁屏是老家荒坡上七座坟包，清明烧纸时跟我说："打工二十年，把全家祖坟迁到向阳坡了。"前天看他蹲在马路牙子上查字典，给每座坟碑补刻小字——"曾孙女考上卫校了"、"重孙在城里开面馆"... 烧烤摊张哥的微信名叫"攒够二十万就改行"，七年没改过。他每晚给流浪汉留十串素菜："我爹走丢那年，要不是街边蹭了碗热粥..."去年冬天他终于盘下店面，招牌却是"免费老人餐"。常看见他扶着阿尔茨海默症的老头喂疙瘩汤，就像喂当年那个蹲在垃圾桶找吃的的自己。 银行经理小林有本磨破边的相册，全是客户们的"全家福"。房贷逾期的单亲妈妈抱着发烧孩子输液的背影，创业青年在查封店铺前和招牌的合影，白发爷爷拿着拆迁协议在祖屋前比耶的手势。她说："这些才是真正的资产负债表。" 或许我们都在扮演现实版的西西弗斯，只不过推上山的不是巨石，是医院的缴费单、是泛黄的借条、是卷边的存折。那些打在银行卡上的数字从来不是终点，是让老爹的降压药不必拆开分装成半粒，是让妻子眼馋三年的连衣裙终于不用等到下架，是让孩子在作文里写"我的超人爸爸"时，不必在后面加上"但是"。 深夜加完班走出写字楼，保安老李的手电筒光总追着我照到路口。后来发现他给每个晚归的年轻人都留了盏灯："我儿要是活着，也该这么拼命..."他儿子消防员，2015年天津港。 所以你说，我们磨破手掌赚的真是钱吗？倒像是从命运嘴里抢糖，抢回来塞进自己在乎的人嘴里，看他们眼角笑出皱纹，就假装尝到了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