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所处的宇宙当中，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情与我们范畴化了的事物百分之百一致。在这个世上，有些哺乳类动物是产卵的，乌鸦也有白色的，甚至还有黑天鹅。如果把人类的范畴化视为偏见，那么所谓哲学、心理学、社会学、文学等也便不复存在了。“人人都有自己特殊的情况，所以这个人才会显得有别于他人，我们又如何能简单地把人们归类处理呢？做出这种行为的人是这种人，而做出那种行为的人则是那种人，在我看来，这样的判断实在有失偏颇。”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只要把一切例外考虑在内，并抛弃头脑中固有的判断准则，那么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会存在所谓的倾向性。
城府其实是一种老练的偏见，是在众多经验和深恩熟虑的基础上提炼出来的唯我的世界观之集大成；但如果有人强迫别人接受它们，则立刻会变成老顽固。我九十一岁的奶奶患上了老年痴呆症。前不久我去看望她，可她还是认不出我来，结果在提到我的名字的时候，她才勉强露出明朗的笑容。旁边坐着已经当了她二十多年孙姑爷的我老公，可奶奶还问我结了婚没有。我告诉她说已经结婚了，于是她马上追问我，生孩子了没有。我说已经生孩子了，她又问是男找还是女孩。我暗笑了一回说，是个女孩。没想到，奶奶却说一定要生个男孩。
在身体健康的时候，无论我做出什么选择，奶奶从不生加干涉。在我选择了一份看不出能挣多少钱的作家职业时，在我把还没有正当职业的未婚夫带回家里时，她只是露出真心的笑容祝福我。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我的女儿，也就是她唯一的重孙女，她宠爱到了令人嫉护的程度。别说是让我再生个儿子，就连一星半点这样的意思都没有向我透露过。
了解到记忆完全蒸发、人格出现故障的奶奶潜藏多年的真实想法，我不禁大吃一惊。但也正因如此，我也变得更加尊敬和爱戴奶奶。在长期的生活过程中，奶奶不得不把自己与时代不符的偏见深藏在心底，但由于尊重和相信重孙女的心情更加强烈，因此平生都设有提起有关重孙子的事情。这就是城府。奶奶的人格让我禁不住热泪盈眶。当我把有关奶奶的故事上传到网上时，大多数人跟贴说，自己也产生了共鸣，并祝愿她老人家早日康复。“不是得生个儿子才是。”这不是别的，而正是老顾固的特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