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得好，"宁搅千江水，不搅道旁蛇"。这话传了千年，总有它的道理。可有时候，老天爷偏要给你出难题，让你在道旁遇上那不该搅的浑水。搅了，是福是祸，就全看你的造化了。
元末乱世，兵荒马乱，百姓的日子过得像针尖上抹油——艰难得让人心焦。晋南靠山的村落里，住着个苦命的后生，名叫石生。爹走得早，家里穷得叮当响，二十好几的人了，连个热炕头都寻不着。更愁人的是，老娘病歪歪地卧床不起，药罐子整日"咕嘟咕嘟"地响，可那药钱，就像压在他心口的石磨，越转越沉。
那天清晨，石生踩着露水进山。开山刀在肩头压出两道红印，冷硬的窝头在怀里硌得生疼。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坳里走，心里盘算着：得砍够一担硬柴，换几文钱续上药引子。林子里鸟儿叫得欢，可他心里沉甸甸的，只觉得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
翻过两道山梁，石生来到片人迹罕至的密林。刚放下绳索喘口气，突然，一阵"嘶嘶"声夹着尘土飞扬的动静扑面而来！他猛地抄起砍刀，扒开灌木丛——眼前的一幕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两条水桶粗的巨蛇正在空地上生死缠斗！
白蛇通体莹润，鳞片在晨光中泛着冰蓝寒光；黑蛇则如墨汁凝成，毒牙森然，正死死咬住白蛇七寸。那白蛇伤口处渗出的银色血液，在草叶上凝成珠串，每滚落一滴，便发出细小的"嗞啦"声。石生突然发现，白蛇的眼神里没有凶性，反是一种哀求的绝望，像极了病床上老娘无助的眼神。
"这黑蛇忒霸道了！"石生攥紧刀柄，指节发白。他知道自己斗不过蛇，可眼睁睁看着白蛇被咬死，心里那股子不忍劲儿直往上涌。犹豫间，黑蛇突然发力，白蛇痛苦地蜷起身体。石生脑门"嗡"地一热，弯腰抓起块磨盘大的青石，使出全身力气砸向黑蛇！
"砰——"
黑蛇松口的刹那，石生的刀尖已连磕三下树根，火星照亮了白蛇尾尖扬起的水纹。那双金瞳里浮着的感激，让石生后背的冷汗湿透了衣衫。白蛇游走时带起的草叶簌簌作响，竟像极了老娘病重时的喘息。
（三年后）
当那个素衣女子推开门时，石生正在给老娘煎药。泥墙上新贴的符纸被风掀了角，药香混着符灰在空中打着旋。他趿拉着露趾的草鞋过去开门，却见月光下站着团会发光的影子。
"请问这位是石生大哥吧？"女子的声音像浸了蜂蜜的山泉。
石生的喉结动了动。她眉间那抹朱砂红，竟和三年前白蛇额前的标记如出一辙。她走近时，石生突然闻见淡淡的草药香，混着野菊的清甜，像极了山风掠过溪涧的味道。
"我路过此地，天色已晚，想讨碗水喝。"女子的声音柔柔糯糯，带着山泉般的清澈。
石生赶紧让进屋。那女子一进屋，目光就落在炕上病恹恹的老娘身上，眼神里闪过一丝怜悯。她放下竹篮，轻声说："大娘这病，我或许能帮上忙。"
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施了法术。白素煮的药汤总飘着不知名的花瓣，老太太喝了竟能把压箱底的虎头鞋针线活捡起来。石生劈柴时，总见她对着草叶轻声细语，转眼间枯藤就编成了精巧的竹篮。那天她在井边淘米，水面突然浮起银鳞，随着她的哼唱聚成游动的光带。
那晚月光格外清亮。白素端着姜汤出来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石生突然发现她的影子边缘泛着水波般的涟漪。他刚要开口，女子却先开了腔，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槐花："石生大哥，你还记得多年前，在山里救过一条白蛇吗？"
石生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摔碎在地！那双眼睛，那身鳞片，那声哀鸣——所有被时间掩埋的记忆瞬间复活。他看着眼前这个温柔的女子，声音都发了颤："你...你是..."
白素轻轻点头，泪水在月光下闪着珍珠般的光："是的，石生大哥。我就是当年你从黑蛇口中救下的白蛇。我苦修多年，化形成人，只为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石生只觉得天旋地转，后颈发麻，握刀的手指不受控地蜷曲。他想起山里人常说的"蛇精吃人心"，想起老娘病重时的嘱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恐惧像冰冷的蛇信子，直往他心里钻。
白素看着他惊恐的模样，泪水流得更凶了："石生大哥，我知道这很难信...可我对你、对大娘，只有感恩。"她突然抓住石生的手，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你看，我...我是有温度的。"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老娘微弱的声音："素丫头，外面风大，快进来..."白素擦了擦眼泪，应声进屋。老太太靠在炕头，昏暗的油灯下，她的眼神异常清明："是人是蛇，有啥要紧？心好，比啥都强。"
这句话像暖流般淌过石生的心。他想起白素熬药时专注的神情，想起她为老娘擦身时轻柔的动作，想起她做的粗粮饭里藏着的丝丝甜香。恐惧渐渐融化，取而代之的，是对这份恩情的珍视。
"素素..."石生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俺不管你是啥，俺只知道，你救了俺娘，给了俺一个家。你要是不嫌弃俺们穷，俺...俺想请你留下来，当俺媳妇。"
白素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石生，眼神里是止不住的惊喜。她用力点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石生粗糙的手背上，竟泛起淡淡的银光。
后来，村里人总说石生家的井水有股仙气。每到月圆之夜，水面会浮起银鳞，随着白素的歌声聚成光带。石生常坐在井边，看着妻子与蛇群对弈，棋子落处，草叶上便凝出晶莹的露珠。
"相公，"白素转身时，额间朱砂印亮得刺眼，"该回家了。"她裙裾扫过处，草丛里钻出成群的银蛇，蜿蜒成通往茅屋的光之路。石生背着猎物跟在后面，开山刀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
人生在世，莫以善小而不为，也莫以貌取人断其心。你永远不知道，一时心软种下的善因，会在哪个渡口，以何种方式，结出最意想不到的善果，渡你一世安稳。
（全文完）
┌ 生活是日复一日的简单美好，清晨的一杯热茶、夜晚的一盏灯。
我是，在此感谢您的阅读！如果喜欢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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