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5军和第70军阵地之间的郭营、左砦、王大庄驻守的第112师，经历了6日晚第16兵团突围的冲击，整整一个白天，于一凡命令他的部下，加强警戒，收容从警戒线外逃跑回来的第16兵团的溃兵，等待着第2兵团新的作战命令。

又一个夜晚降临的时候，师长于一凡和团长韩福山、于英华挤在一间狭窄的民房内，哀叹着。韩福山团长，已经到第2兵团任王屏南独立旅的副旅长了，没想到王屏南独立旅前两天烟飞云散了，韩福山便又回到了老部队第112师。

“老王那个旅，根本就没有什么战斗力，原本就是李延年第九绥靖区的几个不成气候的保安团，武装装备如同土匪，人员素质差到一盘散沙，当兵的多数是充数的，根本没有想过自己会上战场，这样的部队，肯定是不行的。”韩福山说着王屏南独立旅的失败。

于英华笑了起来，说道：“我们那个团，在从徐州撤退之前，就补充了十几个这样的兵，一听说上战场，吓得都尿裤子了。他们，和王屏南的人，一个样儿。当地的县长说了，到保安团充个人数，就算完成了征兵任务，在县里混二年，就可以回家了。他们可没有想到，邱清泉会收编他们，揉碎了，分配到各部队的，呵呵，这下子，他们一个个长脸了。听说，熊笑三那儿，前天就枪毙了几个这样的家伙，他们仗着自己是本地人，晚上竟然想逃跑，被长官抓了回来，就没命了。”

于一凡也听说了这事儿，冷笑一声，说道：“姓熊的，什么事干不出来啊。听说，他派到空投场的人，霸道得很，好东西得由着他们第5军挑，剩下的才分给我们这些杂牌军的。嘿，王长海那个大烟鬼说得好啊，寄人篱下，苟活而已。”

就在这时，一个人敲响了他们的房门，三个人心内一惊，有人敲门，卫士干什么去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两个卫士把门打开了，三个人一看，这才笑了起来。来人竟然是他们的老熟人，第336团的医官赵金声，是不需要卫士通禀的。

不过，赵金声的神色并不自然，回手关上了房门，急切地说了声：“师长，老军长派王高参和杨副师长过来了，他们是随着第16兵团的溃兵混过来的，现在，就在我那个伤兵包扎所呢，怎么办？”

于一凡一惊，对韩福山说道：“韩团长，你无官一身轻了，一会把他们引领过来，告诉他们，他们的身份就是第16兵团的溃兵。于团长，派一个排，把师部给看好了，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于一凡如此匆忙，来者何人啊？原第12军高参王季钦和第112师原来的副师长杨毓芳，他们都是在兖州战役时，随同第12军军长霍守义一同被迫投诚的。

很快，韩福山便把王季钦和杨毓芳带到了第112师师部，故人相见，无比亲切，自然嘘寒问暖一番。王季钦介绍了他们投诚后，在共产党那边受到优待的情况，还说了一句：“老12军的官兵，有的参加了解放军，按原职位安排工作，也有的回了东北老家，有人已经回信了，他们回家之后，是按解放军干部、战士身份对待的，大部分干部，政府都安排了相应级别的行政工作，当兵的也都分了土地，有几个，还回家娶了老婆呢。”

众人对于王季钦亲口所说的，自然相信不疑，他们在广播里也偷偷地听说了。辽沈战役结束之后，好多国民党高级将领都在电台上讲了话，就连当初守济南城的老长官王耀武，也在电台上发表讲话了呢。他们在徐州的时候，就有老东北军的人来过，说起过那边的事。

王季钦说了一通大好消息之后，杨毓芳这才从衣裳底抠出霍守义的信来，于一凡看了看，递给了韩福山，韩福山看了看，就又递给了于英华。三个人都表示，愿意走老军长霍守义他们走过的路。

于一凡迟疑了一下，把那封又传到自己手里的信，给烧了，说道：“只是，第112师在第70军和第5军阵地中间，向外撤恐怕会出事，昨天晚上就是一个教训，孙元良的人刚刚到达第5军的警戒线外，他们就开枪了。”

杨毓芳笑了，说：“这个问题不大，我们按约定的时间，解放军那边猛攻他们的阵地，让他们顾不得你们这边就是了。等你们撤到那边后，解放军会很快占领这里的。你们，只要一行动，就已经为党、为人民立下大功了。”

杨毓芳说着于一凡生疏的词句，又强调了一句：“事不宜迟，夜长梦多，我看，明天晚上，就行动。如何？”

于一凡三个人相互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立即安排赵金声跟随他们回到那边去，代表于一凡和解放军确定第112师起义的行军路线、联络信号等一些具体事宜。

送走了王季钦、杨毓芳，于一凡立即和韩福山商量起如何办，一个个过滤手下的团、营长，如何透气，如何集中等。而就在这个时候，第334团的副团长、代理团长曹家和皮笑肉不笑地敲门进来了，左看右看、虚言假意一番，又扬长而去了。韩福山朝着曹家和的背影，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狗！”我们上文说过，这个曹家和是第5军的一个营长提拔交流过来当副团长的，他是邱清泉的亲信。

12月8日一大早，第2兵团司令官邱清泉便跑到了第112师师部，前前后后看了一遍，一脸笑意地对于一凡说道：“于师长，今天，第74军、72军就要向前攻击前进了，你们这里，位于他们攻击阵地的西南侧翼，不能不防啊。兵团部决定，给你们加大兵力，并派炮兵和战车部队支援你们，必要的时候，由你负责，直接指挥。”

于一凡一惊，心想，坏了，肯定是泄漏了机密，引起邱清泉的怀疑了，可脸上仍然露出严肃之色，连连说道：“第112师保证完成掩护进攻兵团侧翼安全的任务，请司令官放心。”

邱清泉笑了起来，小声对于一凡说道：“于师长，你也听说了，李炳仁那里，已经保举司元恺当了第115军的军长，我们这边，保举熊顺义当了第122师的师长。你这里吗，有舒军长在，自然不多说，就先保举你任第12军的副军长，实权吗，还不是在你手中，等有机会了，啊，哈哈哈，啊……”

邱清泉得意地笑着，于一凡知道，他有意架空第12军的军长舒荣，让自己听他的话，可事到如今这个境地，邱清泉这招，恐怕不能接。于是也就笑着支吾着答应了下来，俨然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邱清泉又转了一圈，正要离开第112师师部时，第2兵团的炮兵和战车的观察通信班已经在郭营、左砦村沿碉堡架起了电话线，直通兵团部，战车部队也开来了五辆战车，停在了王大庄第112师师部门前，炮兵部队调来的，不是山炮、野炮，而是十几门可以随时掉转炮口的迫击炮。

就在于一凡感觉到大事不妙的时候，第12军军长舒荣派视察官黄伟斌和政工处处长晏盘石也过来了，而且竟然住在第112师师部，不走了，说好了，要在这儿打扑克，而且要打个天昏地暗。

于一凡偷偷地找来韩福山，让他赶快把此消息通知对面，推迟举事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