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泰三年(936年)秋,太原城的烽火映红了晋水。河东节度使石敬瑭站在城楼上,望着南下的契丹铁骑,心中五味杂陈——这个曾为后唐立下汗马功劳的沙陀名将,即将以割让燕云十六州的代价,开启五代史上最富争议的王朝。
同光四年(926年),邺都兵变震动后唐。当乱军将李嗣源推上皇位时,正是石敬瑭率三百精骑疾驰汴州,为其打通了称帝之路。明宗李嗣源对这位女婿的偏爱人尽皆知:天成二年(927年),石敬瑭同时执掌禁军与汴梁重镇,次年更被委以河东节度使的要职,成为北疆屏障。
长兴四年(933年),明宗驾崩,愍帝李从厚继位。这个试图削藩的年轻皇帝,仅仅在位五个月就被潞王李从珂推翻。石敬瑭在卫州驿馆幽禁旧主献给新帝的举动,看似表忠,实则埋下祸根。清泰元年(934年),李从珂在洛阳称帝后,对坐拥精兵的石敬瑭愈发忌惮,甚至命其妻永宁公主在宴席上试探夫君是否有异心。
清泰三年五月,李从珂下诏调石敬瑭移镇郓州。这道看似平常的节度使轮调,实为催命符——当年李从珂自己正是拒绝调任而反。石敬瑭在太原府衙召集幕僚时悲叹:“我之河东,岂肯拱手与人?此去郓州,必为砧上鱼肉!”其心腹桑维翰趁机献策:“契丹近在云州,若结强援,大事可成。”
七月,契丹铁骑突破雁门关的消息传到洛阳时,李从珂才惊觉事态失控。石敬瑭不仅许诺割让幽蓟十六州,更以“儿皇帝”自称换取耶律德光支持。当晋阳城外五万契丹精骑与河东军会师时,中原大地震动的不仅是战鼓,还有维系百年的华夷秩序。
历史的吊诡在于:若无李从珂的步步紧逼,或许石敬瑭终其一生只是戍边名将;若无燕云之地的战略价值,契丹也不会轻易介入中原纷争。当后晋天福元年的礼炮在开封响起时,那个为自保不惜裂土求援的沙陀将领,已然在史册上刻下了最富争议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