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废除宰相制,跟个工蜂一样每日忙碌不停,大小国事都要他亲自操劳。但这种做法高度依赖皇帝个人的勤政,对后继者来说是不可复制的。
除此之外,另一个重要问题他也没能解决,即:保持皇权的绝对高度集中,同时又能解决决策低效的矛盾。
内阁正是在这种矛盾下产生的,朱棣问鼎南京一个多月后,他先后拣选解缙、黄淮、胡广、杨荣、杨士奇、胡俨和 金幼孜等七人入值文渊阁,参预机务,负责给皇帝当顾问,打辅助。
此时的内阁既无行政权,更不能左右行政部门,参预机密却不能决策。
历史的变化有时充满了偶然性,明宣宗三十八岁驾崩,由年仅九岁的朱祁镇继位,于是内阁诸臣遂创权宜之制:早朝只许议八件事。(记住这个时间节点)
“英宗以幼冲即位,三阁老杨荣等虑圣体易倦,因创权制:每一早朝,止许言事八件,前一日先以副封诣阁下,豫以各事处分陈 上。遇奏,止依所陈传旨而已。英宗既壮,三臣继卒,无人敢言复祖宗之旧者,迄今遂为定制。”
九岁幼童根本无法独立发挥君权独断的能力,内阁既可避免皇权旁落,维护皇帝在早朝时处理国事的权威,又让内阁发挥了与以往不同的职责:处理早朝时要呈给皇帝裁断的八件事务外的所有章奏的票拟。
这本是权宜之制,目的是将来等英宗长大可以独立决断时再行“祖宗之旧”。可历史却和创立此权制的三杨开了个玩笑:英宗既壮,三臣继卒,无人敢言复祖宗之旧, 于是权宜变成了定制。
内阁的运作模式:满朝百官呈递奏章后,由内阁大臣翻阅后给出建议,贴在奏章上,做“票拟”;皇帝则用朱虹字做批示,称“批红”。
获得皇帝批准后,内阁大臣再下发给各部门进行处理。 内阁的功能就在于辅助皇帝批示和决策,由此节省皇帝处理政务的时间。
内阁制度为佐政, 票拟服务皇权。 内阁权力的大小取决于皇帝的青睐程度,或者说票拟的接纳程度。 皇帝政务繁多,也逐渐对内阁形成依赖之势。
这时宦官登场了。
明代宦官势力的重新抬头,很多人归结于明成祖因靖难之役中,得到相助而宠信宦官,以及后代皇帝的昏庸无能,这些其实不过是表象而已。
要知道,永乐时期的宦官并未参预机务,更不可能影响内阁与皇权之间的关系。明朝开宦官为祸先河的是英宗时期的王振,自此以后明朝宦官参预机务成为体制直到灭亡。
为什么成祖、宣宗时期宦官政治抬头没有造成宦官为祸的现象,偏偏是三杨权制,朱祁镇登基后出现了宦官为祸的现象,仅仅是巧合吗?
当然不是,宦官成为皇权平衡朝堂引入的新势力。
自英宗以后,几乎每个皇帝继位登基,都要对上一任皇帝信任的太监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削弱和打击。
这说明皇帝对太监危害的认识十分清醒,同时,宰相被废以后,大臣政无专责,皇帝自身又无力全部亲自过问,就不免委任亲信。
清理后又以新一轮太监取而代之,擅权正是皇帝亲任的结果。这是行政体制中高层辅政机制不健全,皇帝控制朝局、驾驭臣僚的一种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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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当太监势力一旦发展到极点,威胁君权时,皇帝便依靠群臣惩治太监。当辅臣势力太大,便又以太监压制内阁。
此种情况下,太监要么受制于辅臣,要么竭尽揽权欺蒙。
为求自保的阁臣,要么交结太监虚与委蛇,要么竭尽全力攻击太监,以求权位稳固。
全国大大小小的奏章,都由通政使司汇总,司礼监呈报皇帝过目,再交到内阁,内阁负责草拟 处理意见,再由司礼监把意见呈报皇上批准,最后由六科校对下发。
内阁要架空皇权就得搞定司礼监,但相较于汉唐时期的宦官为祸皆因宦官在偶然的时机里掌握了军权,明代为祸的宦官没有一人能握有军权,并以此为权柄来要挟皇帝、对抗朝臣,相反,像势焰熏天的刘瑾、魏忠贤等大宦官的倒台,只需简单到皇帝的一纸诏令即可。
宦官即便私下与朝臣勾兑信息,交通有无,但仍需背靠皇权才能立足。
宰相制度建立以来,确实有相权架空皇权的现象出现,但明朝内阁并非丞相。
阁臣包括首辅在内,只备皇帝顾问, 因而阁臣权力的大小,完全取决于皇帝对他们的信任程度,容易受到其他因素的干扰。
明朝内阁是加强皇权的工具,它的出现及发展仅仅是皇权的需要。即便是张居正执政内阁权力顶峰时期,皇室仍然掌握着主动权。
内阁在名义上始终只是皇帝的辅佐幕僚,并非正式的行政机构。
黄宗羲认为,明代“有宰相之实者,今之宫奴也”,其权“出自宰相者次第而尽归焉’,这是不确切的。
太监操持在手的权力,其实是皇帝兼并的相权,只有认识到这一本质,才能理解明朝诸臣依附太监、假其颜色,甚至遭其迫害的原因。
而明代废相后,辅政的阁臣名不正,又夹杂太监侵夺朝权,这也就导致上层机构权责不清,推诿扯皮,党争不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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