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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柜在角落里低低地嗡嗡作响,消毒水那股呛人的味儿还没散干净,混在空气里。
我蹲在殡仪馆最里面的整容室,不锈钢的单人床上躺着个男人。我正给他仔细整理衣领。
他眼窝深陷,脸色是那种失了血气的蜡黄。
指尖划过他衬衫冰凉的布料和扣子,我一点点捋平上面的褶皱,
又抽了张湿巾,把他嘴角边上几乎看不见的一点印子轻轻擦掉。
这就是我的活儿,行里人叫我们"阴喜娘"。
专门给那些走得不大体面的人做最后的整理,让他们干干净净上路。
正弄着,脖颈上贴身戴着的那颗"阴珠"微微发烫。
这感觉......有人靠近了,活人。
门虚掩着,没关严实。一颗脑袋探了进来,脸上看着有点不清爽。
"哟,赵小姐,忙着呐?"
是死者家属里的一个姓王的,家里有点钱。他声音带着笑,眼睛却不安分地往我身上溜。
我没说话,慢慢站直身子,正好挡在他和床上那位的中间。
"有事?"我问。
他嘿嘿一笑,又往前凑了半步,那股笑意更明显了:
"赵小姐这手艺可真行,人都死了,还能让你拾掇得跟活过来似的。晚上有空没?哥带你见识点别的乐子。"
我从工具箱里摸出一张朱砂符纸,夹在指间对着他。
"离我远点。"
他脸色一变,像是被烫到似的后退半步,随即恼羞成怒:"装什么清高!干你们这行的,晦气!克夫!"
"克夫"两个字像针,扎得我心口一抽。
我想起三年前,前男友也是用这词儿骂我。
他赌博输光了钱,就诬陷我用"阴喜娘"的身份骗婚,骗他家财。
分手那天,他指着我鼻子:"你这种女人,谁沾上谁倒霉!"
呵,倒霉?或许吧。干这行,注定孤独。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少:"滚。"
手机震动,是个陌生号码。
我走到窗边接起,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
电话那头,一个男人的声音抖得厉害,像是极度恐惧,又夹杂着一丝诡异的兴奋。
"是赵丽丽小姐吗?我需要你......为我侄子傅云洛办安魂礼。"
背景音里,传来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然后是急促的呼吸。
"傅云洛?那个搞人工智能的科技新贵?"我皱眉,新闻上说他昨天才因为心脏病猝死。
"对,就是他。"男人声音压低,"酬金一百万。但有个要求,必须连办两场。"
连办两场?给同一个人?
我心头疑窦丛生,但一百万......
"地址发给我。"
挂了电话,我开始检查装备。
安魂针、特制香料、朱砂、几件不同款式的红色嫁衣......
闺蜜陈果果的视频电话弹了出来。
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叼着牙刷在那头含糊不清地喊:"青青!又接活儿啦?第几单'冥婚'了?三十九?"
我把一件叠好的嫁衣放进箱子:"嗯。"
"啧啧,一百万的大单,你可悠着点。"她吐掉泡沫,凑近屏幕,"都说了多少次,咱们这行是送亡魂最后一程,你别真把自己搭进去,小心把哪个假死的给撩活了!"
我扯了扯嘴角:"闭嘴吧你。"
挂断前,她还在嚷嚷:"安全第一!别忘了给我报平安!"
傍晚,我打车到了郊外一栋偏僻的别墅。
门口迎接我的是打电话的男人,傅振业,死者傅云洛的亲叔叔。
他穿着考究的黑色西装,脸色苍白,眼神阴鸷得像鹰。
"赵小姐,这边请。"
一进门,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空调温度开得极低,冻得我裸露的胳膊起了鸡皮疙瘩。
别墅内部装修奢华,却处处透着诡异。
尤其是楼梯转角,密密麻麻挂了十几面黄铜八卦镜,镜面冰冷地反射着惨白的光。
傅振业停下脚步,朝我伸出手:"为了保证仪式不受干扰,请把手机交给我保管。"
我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把手机递了过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认。
他领着我走向二楼最深处的一个房间。
停灵间。
门被推开,浓郁的檀香混合着冰冷的空气涌出。
房间中央停放着一口水晶棺,四周点满了摇曳的红烛。
烛光昏暗,映照着棺内那张年轻英俊却毫无生气的脸。
傅云洛。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安,缓步走近。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棺盖的瞬间——
棺材里,那只交叠在胸前、苍白修长的手,手指猛地抽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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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尖下的皮肤不对劲。
不是意料中的冰冷僵硬。那颗贴肉的阴珠猛地烫了一下,灼得我一哆嗦。
我压下惊骇,指腹顺着他颈侧动脉滑下。
没脉搏,但......有温度。微弱的,藏在尸体应有的寒意之下。
他喉结极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眼睫毛,是不是也颤了?
活的。
这个认知像冰水泼头。
头顶角落,监控红灯一闪。傅振业在外面。
不能被发现。
我俯身,让垂落的长发遮住我的脸,也遮住棺材里那张过分俊美的脸。
假装是安魂礼的某个步骤,或是悲伤过度。
气息交错间,一股极淡的、属于活人的暖意传来。
唇上一痛。
他妈的!
他眼睛猛地睁开,狠狠咬在我下唇,力道大得像要撕下一块肉。
血腥味瞬间在口腔炸开,浓郁得令人作呕。
"唔......"我闷哼,血顺着嘴角淌下,滴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像某种诡异的献祭。
我的血。他的嘴。
这算什么?血契吗?
"叔父…"他嘴唇翕动,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伪造我猝死…要用AI改遗嘱…"
他喘息着,血沫从齿缝溢出,混着我的血。
"他需要…一个继承人…"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带着一种绝望的疯狂,"你的肚子…造个遗腹子出来…"
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百万,买我的子宫,给一个假死的人延续阴谋?
傅振业......那个阴沉的男人。
难怪他看我的眼神那么怪。
傅云洛断断续续地补充,恨意几乎凝成实质:"他恨我爸…恨傅家…当年被赶出去…现在要夺走一切…"
我浑身发冷。
"傅先生…您…"我哽咽着,假装哭泣,顺势整个人扑在他身上,用身体和长发彻底挡住他的脸,不让监控拍到他睁开的眼睛。
手在宽大的寿衣下摸索。
冰冷的触感。是铁链。他被锁在了棺材里。
汗珠顺着我的额角滑落,啪嗒一声,滴在他线条分明的锁骨上,晕开一小片湿痕。锁扣在哪?
"别动…"他声音低哑,带着命令,"监控…"
我从口袋里摸索出那支烈焰红唇色的口红,在身下洁白的裹尸布内侧飞快写字:“监控。计划?”
他眼珠转动,看向我。
片刻,他用气声回应:"装鬼…不够…"
裹尸布上又多了几个歪扭的字:“要他们信…我真的…复活了。”
指尖划过他胸前衣料,脖子上的珠子跟着就烫得厉害。
里面像是有股劲儿在拉扯,非要靠近他不可,弄得我心里咯噔一下,很不是滋味。
这时,门外传来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越来越近。
隔着门,是傅振业冷冰冰还带着点嘲笑的声音:“赵小姐,跟尸体聊得挺投入?”
接着就是“砰”一声巨响,门板朝里裂开,木头渣子乱飞。
傅振业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出现在门口,后面还站着两个壮汉保镖。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我已经扑在了傅云洛身上,肩膀使劲抖着,声音都变了调:“傅先生!他......他刚刚......他真的动了!”
装,我他妈接着装。
一个保镖上来就把我推到一边,动作挺横。
刺眼的手电光跟着就打到了傅云洛脸上。
那张过分苍白的脸毫无生气,但光线下,他喉结极轻微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活见鬼的紧张。
"胡说八道!"傅振业厉声呵斥,眼神却狐疑地扫过棺材。
我假装踉跄后退,脚后跟"不小心"狠狠踢中了角落的干冰机。
嘶——
浓密的白雾瞬间喷涌而出,像廉价舞台剧的特效,迅速吞没了整个房间。能见度几乎为零。
就是现在!
白雾中,傅云洛猛地坐起。他脸上涂抹的荧光粉在昏暗光线和雾气折射下,让他的眼白部分泛着诡异的幽光。
"啊!"傅振业吓得怪叫一声,连连后退,脚下绊到了什么,
"哐啷"一声,是那尊小小的铜香炉。
香灰洒了他一身高级西装,狼狈不堪。
傅振业这迷信的蠢货。
他嗓子都劈了,尖叫着:“抓住他们!”
一个保镖硬着头皮扑向棺材。
傅云洛眼里寒光一闪,手臂骤然发力,“咔嚓”!锁链应声而断。
他没给对方反应时间,断链脱手缠上那保镖脖子,猛地收紧。
那人哼都没哼全就软了下去。
另一个保镖的目标是我。
呵,克夫?那张油腻的脸闪了一下。去他的克夫。
我抬腿就是一脚,十厘米的鞋跟对准他格挡手臂的空隙,直奔眼窝。
一声尖叫,血跟着就喷了出来,溅红了旁边神龛上的牌位。
我动起手来,可不知道什么叫留情。
“走!”傅云洛声音很低,拉着我就往外跑。
外面脚步声乱糟糟的,傅振业的人追上来了。
“这边!”我记得殡仪馆的路,拉着他拐进旁边一间没人用的停尸房,两个人赶紧钻进一个空的停尸柜里。
柜门一关,里面又窄又冷。
傅云洛身上烫得吓人,喘气也急。
我扯下脖子上的珠子,也没多想,直接按在他心口上,想着让他冷静降降温。
可珠子一挨着他皮肤,根本没用,反而热得烫手,那股热顺着我手指头往上窜。
更要命的是,我能清楚感到他胸口下的心跳,一下子变得特别快,跟打鼓似的。
咚、咚、咚......
这珠子,对他有反应?
柜子外面的脚步声停了,就在附近,特别近。
黑暗里,傅云洛胳膊一伸,把我死死搂到怀里。
他嘴唇滚烫,贴着我耳朵,热气喷过来:“别动,他在看。”
他腰腹那块儿绷得硬邦邦的。
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我吓得大气不敢出,心都快蹦到嗓子眼了。
傅云洛的手在我背后动了动,好像在检查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塞了个冰凉的东西到我手里。
是把车钥匙。
我摸了摸钥匙背面,有凸出来的数字和字母,是“B2-07”。
“地下二层,07号车位。”他声音压得很低,听着挺沉重,“我爸有个旧保险箱在那儿。”
钥匙凉凉的,上面刻的印子凹凸不平......
我脑子里忽然转过个念头,
这手感,跟我上班那家殡仪馆焚化炉的老式密码锁,摸着挺像。
就在这时,柜门外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是打火机点燃的声音。
傅振业阴恻恻的笑声紧随其后,像是贴着柜门响起:"烧了这里,看你们出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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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皮柜门烫得发红,烙铁似的。
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味和刺鼻的塑料燃烧气息。
"咳咳......让开!"傅云洛声音嘶哑,他抓起旁边一瓶标着"防腐液"的玻璃瓶,拧开,直接浇在自己的外套上。
湿漉漉的外套裹住手臂,他猛地后退两步,然后狠狠撞向柜门。
砰!门闩变形弹开。
他一把拽住我,两人狼狈地滚了出去,直接跌进停尸房地面一条浅浅的排水沟里。冰冷的污水浸透衣衫。
后背火辣辣地疼。我咬牙撑起身子,隔着湿衣服摸上去,一片灼痛。
脖子上的阴珠残片突然滚烫,一股暖流沿着脊椎蔓延,痛感竟奇迹般减轻了。这是......治愈?
"走,去地下车库。"傅云洛拉起我,声音急促。
地下二层,阴冷潮湿。我们避开监控,摸到B2-07车位。
这里停着一辆蒙尘的老款奔驰,旁边果然有个不起眼的壁挂式保险箱。
傅云洛用钥匙打开,里面只有一个小小的U盘。
U盘外壳上,贴着一张褪色的、翅膀磨损的蝴蝶贴纸。
我心头一跳。这贴纸......和我小时候那个最宝贝的发夹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傅云洛将U盘插入随身带的微型电脑。屏幕亮起,一段监控录像跳了出来。
画面里是傅振业和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背景似乎是医院。
"......诊断书伪造,确保是猝死......"
"......遗嘱公证系统,我植入了后门程序......"冷冰冰的对话,敲定了傅云洛的"死亡"和傅家的未来。
傅云洛盯着屏幕,脸色铁青。
他的目光却猛地定格在U盘外壳那只残破的蝴蝶上,瞳孔微缩。
他好像怔住了。
记忆碎片涌现——十岁,人声嘈杂的机场。
他缩在角落,手指抠着掌心,直到渗出血。
一个穿着碎花裙子的小女孩走过来,笨拙地递给他一枚亮晶晶的蝴蝶发夹,
又小心翼翼地,从他攥得死紧的手里,换走了那张被血浸透的糖纸。
女孩清澈的眼睛......和眼前这双,惊惶未定却又倔强的眼睛,缓缓重叠。
傅云洛的指尖,控制不住地轻颤了一下。
"轰隆——"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炸响。车库的卷帘门猛地落下,封死了出口。
喇叭里传来傅振业扭曲的冷笑:"侄儿,玩得开心吗?叔父教你最后一课——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密。"
追兵到了!
我脑子一热,抓起脖子上残余的阴珠碎片,狠狠按在旁边门禁刷卡的感应器上!
滋啦——!一阵爆响,火花四溅,感应器直接冒出黑烟。
"找死!"喇叭里傅振业的声音气急败坏。
几辆黑色的轿车引擎轰鸣,朝我们冲来。
傅云洛反应极快,他冲到旁边的汽车维修工位,猛地扳下一个红色的液压机操纵杆。
"嘎吱——砰!"巨大的液压臂轰然砸下,正中冲在最前面那辆车顶,瞬间将其压成铁饼!
后面的车辆急刹,一片混乱。
我抓起刚才掉在地上的口红,冲到一辆追兵的车旁,在侧窗玻璃上飞快写下几个大字:"遗书曝光,警察已到"。
透过车窗,我看到驾驶座上的人脸色煞白,看到"警察"二字时,瞳孔骤然收缩。
心虚了。
"这边!"傅云洛砸开旁边消防通道的门,拉着我冲了出去。
外面隐约传来警笛声,越来越近。
我刚松一口气,傅云洛却猛地拽住我,反身钻进旁边一个黑漆漆的下水道入口。
"等等,警察......"
"来的不是真警察。"他声音冰冷,不容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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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水道里一股恶臭熏得人头晕。污水没过脚踝,冰冷刺骨。
我脖子上的阴珠碎片突然灼烫,幽幽泛起诡异的紫光。
"吱吱——"四面八方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啮咬声。
黑暗中,无数猩红的光点亮起,是老鼠!
它们被阴珠吸引,疯了一样涌过来。
傅云洛把我往身后一拽,赤手空拳迎上去。
撕裂声,骨头碎裂声,黏腻的液体溅到我脸上。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师父的话在耳边炸开:"阴珠嗜血,血染则噬主......"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住心脏。
我怕的不是死,是变成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怪物。
鼠群越来越多,腥臭味更浓了。傅云洛身上已经挂彩。
"不行…太多了…"我牙齿打颤。
不能连累他。
我摸出之前藏起的碎玻璃片,对准手腕,狠狠划下!
血涌出来,滴在阴珠残片上。紫光暴涨!珠子像活物一样贪婪吸吮。
一股冰冷的力量冲进四肢百骸。我的瞳孔急剧收缩,变成竖直的猫瞳。
"停下。"我声音干涩,不像自己的。
吱吱声戛然而止。所有老鼠瞬间僵在原地,红点凝固。
傅云洛猛地抓住我的手腕,目光落在那些交错叠加的旧疤痕上。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话,但那眼神分明在问:你到底对自己做了多少次这种事?
他盯着我的眼睛,声音低沉得可怕:"你早就知道阴珠会反噬。"
"为什么还接我的单子?"他逼近一步。
我别开脸,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一百万。"
"我需要钱,给我妈治癌。"
脑海里闪过医院惨白的墙壁。妈妈趴在床边吐得昏天暗地,消瘦的手指却还在颤抖着,为我编那根祈求平安的红绳。
她说:"青青,别怕,妈会好起来的......"
鼻子一酸。
找到一处废弃仓库勉强落脚。傅云洛拿出急救包,沉默地替我处理手腕的伤口。
酒精棉擦过皮肤,刺痛。
我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一条新信息弹出来,来自陌生号码:"合作继续。"
傅云洛的动作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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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振业的豪华办公室里,那个黑医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把沾着暗红血迹的手术刀,镜片后的眼睛闪着冷光。
角落里一台旧电视闪着雪花,突然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本市城南殡仪馆发生恶性纵火案,警方现公布嫌疑人信息......"
屏幕上跳出我的证件照,下面打着一行醒目的红字:"赵丽丽,女,职业特殊,极度危险,悬赏二十万。"
我成了通缉犯。
手机疯狂震动,是陈果果的语音。点开,她带着哭腔的怒吼几乎震破耳膜:"赵丽丽你个王八蛋!你他妈骗我说去结婚!结果是去杀人放火?二十万!我现在出门都怕被认出来!"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咚咚咚。"敲门声突兀响起。
我和傅云洛对视一眼,同时戒备起来。
门外是个穿着外卖服的年轻人,怯生生递过来一个纸盒:"您、您的东西。"
我接过盒子,很轻。打开。
里面是我妈化疗用的药瓶。玻璃瓶身上,沾满了暗红发黑的......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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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瓶玻璃壁上,暗红发黑的血渍触目惊心。
一张纸条粘在瓶身:"停尸房冷柜第三层,你妈等你。"
妈......
我脑子嗡的一声炸开,血液瞬间冲上头顶。眼前发黑。
"我去。"我抓起旁边水果刀,转身就往外冲。
手腕被铁钳般的大手攥住。傅云洛挡在我面前,脸色阴沉得滴水。
"冷静!他就是要你去送死!"
"放开!"我挣扎,声音嘶哑,"那是我妈!"
他劈手夺下我的刀,反手一记手刀砍在我后颈。
眼前彻底黑了下去。昏迷前,只有一个念头反复冲撞——
"我没克死我爸…这次不能再......"
傅云洛看着瘫软在我怀里的女人,手指收紧。他迅速打开带来的微型电脑,指尖在键盘上疾飞,敲击声密集如雨。
屏幕上代码飞速滚动。
全市监控网络被强行撕开一道口子。画面跳跃,最终定格在城南殡仪馆——那个我无比熟悉的地方。
焚化炉前,一个瘦弱的身影被绑在椅子上,正是虚弱不堪的母亲。
旁边立着一块电子屏,猩红大字闪烁:"直播忏悔,换你妈一命。"
傅云洛敲代码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自闭废物。"父亲冰冷的斥责仿佛就在耳边。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彻底冷下来。
"傅振业......你找死。"
殡仪馆,焚化炉控制室。
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空气里混杂着消毒水和某种不祥的焦糊味。
傅振业拿着一个手机,镜头对着我,脸上是扭曲的快意:
"说!赵丽丽,对大家承认,是你贪图富贵,谋杀了傅云洛!"
我死死盯着他身后的炉门。炉膛内隐隐透出红光,温度计的数字正缓慢攀升。
"咳咳......"扩音器里传来母亲压抑的咳嗽声,每一声都像锤子砸在我心上。
"不说?"傅振业狞笑,"那就让你妈,提前感受一下火化的温度!"
他作势要去按启动按钮。
电光石火间,我猛地扑向傅云洛。
不是攻击,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将脖子上那枚仅存的、滚烫的阴珠碎片,狠狠塞进了他嘴里!
傅云洛瞳孔骤缩。
"咔嚓——"
细微的碎裂声响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黑雾猛地从他口中炸开,瞬间吞噬了整个控制室!
"啊——我的眼睛!"傅振业发出凄厉的惨叫,捂着脸在地上翻滚。
黑雾弥漫中,我恍惚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在熊熊火光中将我用力推开......是爸爸。
火灾,救我,死亡。残影一闪而逝。
混乱中,傅云洛一把扯断母亲身上的绳索,将她护在身后。
他动作快得不像人类,几个呼吸间就放倒了傅振业带来的残余保镖。
浓雾渐散。
他回身,在狼藉的废墟里找到了瘫倒在地的我。
我浑身脱力,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阴珠彻底碎了,那股一直支撑着我的阴冷力量也消失殆尽。
我看着他,扯出一个虚弱的苦笑:"阴珠没了......也好......我总算能......"
一个滚烫的吻堵住了我剩下的话。带着血腥味,霸道,不容拒绝。
"不准说『死』字。"他声音嘶哑,额头抵着我的,呼吸灼热。
外面传来消防员破门的巨响和杂乱的脚步声。
傅云洛打横抱起我,看了一眼被救出后惊魂未定的母亲,转身毫不犹豫地撞开墙壁上一处不起眼的暗门。
就在我们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的瞬间,一枚小小的、翅膀有些烧焦的蝴蝶发卡,
从我破损的衣袋里滑落,掉在满地灰烬中,无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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