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方文锦作为文工团话剧演员拿到第一个主角时,丈夫的养妹突然浑身湿漉漉的冲了进来,满脸泪痕的朝方文锦磕头。
“嫂子,我求求你不要再把我关进水库了,水库又冷又黑,我再也不敢跟你抢话剧团主角了,你放过我好不好?”
结婚三年的丈夫唐文林震怒,说要让她学会如何尊重别人,将方文锦送去了荒无人烟的偏远山区。
在那里,她吃不饱穿不暖,冬天被迫下水洗衣,夏天在烈日里暴晒干农活,还要遭受当地人的虐打,受尽折磨之后,唐文林终于想起了这个被他送走一年之久的发妻,将人接了回来。
回来的第一件事,方文锦找到书记递交了去前线当卧底的申请资料。
……
“去前线当卧底,十死九生,还要抛弃掉你现在的一切,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了么?”
赵书记看着面容憔悴的方书锦,苦口婆心的劝道:“你和唐文林同志不是还没有孩子么?未来还有大把……”
“我已经决定了。”方文锦打断他的话,嗓音嘶哑,“您不用再劝了,麻烦帮我把资料递交上去吧。”
赵书记叹了口气,将她递过来的资料妥善收好,然后冲她敬了个标准的礼。
“方同志,感谢您为国家做出的贡献,半个月后,会有专门的保密人员来接您离开。”
方文锦点点头,一瘸一拐的从军营里出来,外面暖阳如炬,却暖不热她早已凉透了的心。
她和唐文林结婚不过一个月,他的养妹唐知秋便堂而皇之的搬了进来,从那以后,唐知秋吃不上饭,是她的错;唐知秋受了伤,是她的错;就连唐知秋心情不顺,也成了她的错。
两人之间的相处早已超出了兄妹的界限,方文锦不过好心提醒他们避嫌,便被唐文林怒斥她心思龌龊。
直到她被唐知秋诬陷,唐文林问也不问就利用职务之便将她调往偏远山区,受尽折磨之后,她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唐文林心中,她永远比不上唐知秋,哪怕她是他的妻子。
一辆吉普车停在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车窗摇下,露出唐文林那张硬朗帅气的脸,面对方文锦时,他总带着一丝不耐烦。
“交接手续都办完了么?这一年你应该已经洗心革面了吧,只要你不再针对知秋,我会重新安排你进文工团的。”
方文锦顿住,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她想起那些干不完活就会被打的日子,棍子落在脊背上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她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开口道:“我知道了。”
呼吸间,肋骨两侧的伤似乎还在隐隐作痛,可方文锦却只是硬撑着一声不吭,沉默的站在唐文林的面前。
看着她这幅模样,唐文林皱了皱眉,明明对方已经如他所愿,可他却觉得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
“你明白了就好。”
唐知秋从后座探出脑袋,兴奋地邀请她,“嫂子,一会儿我主演的话剧有一场演出,你要不要和我哥一起来看?”
她面容天真,可方文锦却看到了她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和炫耀。
她喉咙紧了紧,被调进山区的第一个月,她的嗓子被人强灌热水彻底废掉,变得嘶哑难听,后来,她因为没能及时干完农活,右脚跟腱被打的断裂造成永久性损伤,躺在铺在地上的干稻草上时,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再也上不了舞台了。
“知秋和你说话,你做出这样一副样子是什么意思?”见方文锦迟迟不说话,唐文林耐心耗尽,皱着眉质问她。
“哥,嫂子是不是还在怪我抢走了她的话剧团主角的位置?”唐知秋抿了抿唇,故作小心翼翼的样子看向了唐文林,“要不……要不我还是把这个主角还给她吧!”
“这主角是你凭实力得来的,哪有你让的道理?”唐文林闻言,连忙安抚她,“倒是她,尽使些下作手段!”
他安抚完唐知秋,再看向方文锦时,眉眼间都染上了厌恶,“我还以为你过去一年真的改了性子,没想到一回来就多生事端,知秋的演出你也不用来了,自己走回去吧!”
说完,他一踩油门,头也不回地载着唐知秋离开。
徒留下方文锦被飞溅的尘土呛得眼泪都涌了出来,她以为过去的一年她的泪早就流干了,可真的面对唐文林这种毫无理由的指责时,她的心还是痛的无法呼吸。
明明,她连一句话都没说。
她摘下手上结婚那年唐文林送她的戒指,那时他说会代替她的父母好好爱她。
可后来,变心的人是他,将她折磨至此的也是他。
她松开手,戒指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最后隐入角落里再也看不见。
唐文林,她也不要了。
军营离家里有七八公里,方文锦回到家时,天早已漆黑,屋内传来唐文林和唐知秋的说笑声,她站在门外,夜晚的冷意激的她胳膊上泛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疙瘩。
结婚以来,她鲜少见唐文林这样开怀的笑过,那时他以为唐文林只是工作使然,需要对下属树立威严,所以不爱笑,可惜她现在才明白,他不笑,只是单单因为面对的那个人不是唐知秋罢了。
方文锦握住门把手的手不自觉收紧,她推开门进去,屋内的情景映入她的眼帘。
昏暗的灯光下,唐知秋坐在唐文林的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亲昵的靠在他的肩上。
看见方文锦进来,她也丝毫没有从对方身上起来的意思,反而挑眉看了方文锦一眼。
反倒是唐文林罕见的有些慌张,他推开唐知秋,站起来想要解释些什么,“我和知秋只是……”
他话没说完,就被方文锦打断了。
“我知道,这只是兄妹之间正常的互动而已,我不会多想的。”
她平静的说。
唐文林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当然记得这句话,这是他曾经对方文锦说过的。
他看着方文锦平静无波的眼神,内心莫名升起了一股烦躁的情绪,就连说出口的话都不自觉的带了点赌气的意味,“你能这么想最好。”
方文锦点点头,掠过两人习惯性的朝自己原本住的房间走去,可她将房间门推开后,却发现她的房间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衣帽间,各式各样华丽的衣服被放置在里面。
她看着面前的场景,内心升起了一股果然如此的想法,从进门那一刻她就已经发现了,她存在于这个家的痕迹被完完全全抹消,取而代之的是许许多多唐知秋的用品。
更何况,是承载着她和唐文林共同回忆的卧室。
唐文林跟在她身后,也看到了屋内的场景,连忙解释:“知秋话剧团的衣服很多,她的房间又小,我索性就将咱俩住的屋子腾出来给她做了衣帽间,我搬去军营住。”
唐知秋也紧跟着走了过来,她挤到唐文林和方文锦中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嫂子,我马上给你收拾出来,你好……”
“那怎么行。”唐文林脱口而出打断唐知秋的话,话音刚落,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不太对,赶紧找补,“我的意思是知秋她现在毕竟是话剧团的首席,这些衣服也得好好保存才是……”
说到最后,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件事对方文锦而言有多不公平,但偏心唐知秋已经成了习惯,他还是强撑着将最后的话说完。
“要不,文锦你先去柴房睡两天,等我想到办法怎么整理知秋的衣服之后,你再搬回来?”
他看似在征求方文锦的意见,却根本没给她选择的余地。
方文锦闭了闭眼,早就知道对方的态度了,不是么,为什么心脏还是会一抽一抽的疼痛?她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好。”她应。
若是换做以前,她势必要闹上一闹的,牵着唐文林的手撒娇:“柴房那种地方怎么能住人。”
可她住过更恶劣的环境,甚至露天睡过,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对她来说,已经算的上是绝佳的住所了。
她沉默的收拾好东西,搬进了柴房。
柴房到底不适合人住,半夜,方文锦是被冻醒的,她起身想再去找一床棉被暖暖身子,路过唐知秋房间时,里面传来若有似无的声音。
她本不欲多管,可下一秒传来的声音却让她如遭雷劈。
那分明是唐文林的声音。
唐文林似乎在竭力压抑着什么,声音有些沙哑,微弱的光将两人的身影打在窗户上,唐知秋整个人埋在唐文林的怀里,声音带着哭腔。
“哥,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你。”
“可是,我们是兄妹……”
“我们算哪门子的兄妹?”唐知秋厉声打断他的话,“当初妈把我买回来,不就是为了给你当童养媳的么?”
说着,唐知秋再也忍不住,抬头覆上了唐文林的唇。
唐文林想将她推开,却被唐知秋紧紧抱住,她的眼泪落到两人唇间,一片咸涩蔓延开来。
唐文林只挣扎了两下,最后顺从的任由唐知秋吻她。
方文锦只感觉胃部一阵翻涌,她死死捂住唇才不至于让自己当场失态,她再也看不下去,快速离开了那儿。
她扶着墙角干呕,眼角生理性的泪水一颗颗往下落,呼吸艰涩。
恶心,实在是太恶心了。
她不是没看出来唐知秋对唐文林的喜欢,可她始终以为,唐文林起码能坚守自己的底线,却没想到,她被迫离开的这一年里,倒是方便了二人的苟合。
既如此,又何必把她牵扯进来?
方文锦一夜没睡,第二天,她坐在柴房门口,眼睁睁看着唐文林从唐知秋的房间里出来,看见她,对方似乎有些心虚,他摸了摸鼻尖,说:“文锦,我给你安排进了文工团,你今天和知秋一起过去。”
方文锦扯了扯嘴角,内心只觉得荒唐,这算什么,偷腥之后的补偿么?可她早就不需要了。
她正准备拒绝,唐知秋从屋内走出来,泰然自若的挽上了她的手。
“太好了,嫂子!我正愁没人陪我一起去呢!”
她皱了皱眉,想将胳膊从唐知秋的怀里抽出来,就听见她附在自己耳边说:“乖一点,你也不想我哥再把你送回去吧?”
方文锦浑身一颤,那些痛苦的回忆涌现,她僵直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这样被半推半就的被带去了话剧院。
话剧院还是她走时的模样,一进去,一堆人便叽叽喳喳的围了上来,唐知秋如鱼得水的周旋在众人之间,好半晌,她才突然想起来似的将方文锦拉了过去。
“各位,我嫂子回来了,她将会继续加入到我们的排练当中。”
场面寂静了一瞬,若有似无的讨论声钻进了她的耳中。
“就是她当年为了抢主角把知秋关进了水库?”
“谁不知道唐团长宠知秋宠的跟眼珠子似的,就算她是唐团长的妻子,不还是说送走就送走?”
“她怎么好意思回来的?不是又想抢知秋的主角吧?”
“就她?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
方文锦的脸一寸寸白了下去,她握紧手心,难堪的嘴唇都在颤抖,成为话剧团主角是她的梦想,可她现在的样子……明明和唐知秋是同龄,却像是大了她十岁一般。
唐知秋就站在那里,似笑非笑的看着周围的人嘲笑够了,才又笑意盈盈的来拉方文锦。
“嫂子,你很久没上台了吧,走,我带你适应适应。”
她强拽着方文锦站上了舞台,明明曾经让她那么熟悉,那么渴望的地方,可到了真正重新站上来的那一刻,她却只剩下了恐惧。
她的大脑一片眩晕,看着底下一张张嘲讽她的脸逐渐扭曲,几乎要将她吞噬。
唐知秋死死拽住她的手,附在她的耳边问她:“方文锦,昨天晚上你都看见了吧?”
“什么?”方文锦唇色惨白,下意识的询问。
“明明我哥要娶的人是我,谁让你抢走了他!”
她引导着无知无觉的方文锦走到舞台边缘,然后冲她一笑。
方文锦内心顿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去抓仰面往后倒的唐知秋,却只擦着她的衣角而过。
她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在外人看来,就好像是她刻意出手将唐知秋推下去了一般。
“知秋!”唐文林从门外走进来恰好看到了这一幕,他目眦欲裂,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方文锦,那眼神仿佛在看杀父仇人。
“方文锦,知秋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和你没完!”
他急匆匆的抱起唐知秋往外走,徒留下方文锦浑身冰冷的站在原地。
一年前的经历还历历在目,明明不是她做的,却要被所有人冠上害人的罪名。
这一次,唐文林又会用什么样的手段来“惩罚”她?
方文锦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她不是没想过跑,可在山区的那一年里,逃跑和反抗只会迎来更残忍的惩罚手段。
逆来顺受成了习惯,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门被猛的踹开,唐文林裹挟着一身寒意走了进来。
他几步走到方文锦面前,一只手将人提了起来拖着往外走。
“方文锦,我以为这一年你学乖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执迷不悟!”
他一路将方文锦拖行至卫生院门口,让她跪在了大门外。
门口人来人往,白天的太阳晃得刺眼,她却觉得自己手脚发凉。
唐文林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了一根胳膊那么粗的棍子,站在方文锦面前,眼里全是冷漠。
“既然是军人,那就按照军队的刑罚来,你害得知秋差点生命垂危,罚你三十军棍,在众人面前执行,省的别人说我包庇你,你有意见么?”
方文锦嗫嚅着,想说这件事不是她做的,可她看着唐文林厌恶的神情,内心不由得苦笑。
又有谁会信不是她做的呢?
她摇了摇头,垂眸说:“没有。”
因为两人的动静,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的人,周围的人对着方文锦指指点点,异样的目光像窒息感缠绕上她的脖颈,她几乎有些呼吸不过来。
胳膊那么粗的棍子落在她的脊背上,打的她一口血从喉咙里涌上来,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她的背部被打的血肉模糊,却愣是一声不吭,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最后一棍子落下去, 她的身形摇摇欲坠的往旁边倒去。
唐文林下意识地想去接她,手刚伸到一半,就看见她的胳膊撑着地面稳住了身形,然后重新挺直了脊背。
唐文林伸出去的手僵在原地,随即在心底冷嗤一声,他明明知道方文锦是多么恶毒的女人,竟然有那么一刻在心疼她。
再者,以方文锦的身体素质,他不信对方挺不过三十军棍,尤其是在他还放缓了力道的情况下。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你就跪在这里,什么时候知秋没事了,什么时候离开。”
说完,他大踏步进了卫生院。
方文锦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她的身体在过去的一年里亏空的厉害,如今三十军棍下去,她几乎丢了半条命。
她的大脑昏昏沉沉,身体摇摇晃晃,最终还是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再次醒来后,天已经完全黑了,方文锦发现自己就这样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躺了很久,没一个人管她。
她强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独自一人回了家,接下来的几天内,她再没出过门,身体虚弱的厉害,更糟糕的是,她发起了高烧。
浑浑噩噩之间,她梦到了以前,她和唐文林虽然是通过相亲认识的,可他长相俊朗,为人体贴,会为了看她一场话剧,拼死拼活调整假期,也会为了给她做一身好看的衣裳,攒下几个月的布票,她不可避免的动了心,又一头栽进去,嫁给了他。
刚结婚那段日子,两人也过了好一段甜蜜的日子,可后来,一切都变了。
泪水濡湿了枕头,她靠着那样一段甜蜜的时光撑过了三年,到头来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笑话。
外面人声嘈杂,将她从睡梦中吵醒。
门被大力推开,她迷迷糊糊中被人扯了起来,只看到唐文林盛怒的脸。
“说,你把家里的肉票藏到哪里去了?”
方文锦身体本就没好全,被这么一拽连站都站不稳,她摇摇晃晃的就要往地上栽,被唐文林一把抓住。
手下的躯干瘦的惊人,骨骼突出,唐文林心里一惊,这才发现有些不对。
他低头看向方文锦,发现她唇色惨白,脸上却泛着不自然的红晕,整个人都瘦的有些脱相。
“你怎么瘦成这样?”唐文林皱眉问她,动作之间,方文锦身上宽大的衣物滑落,露出她从肩膀处蔓延至脊背的伤痕,不仅有新伤,还有陈年旧伤。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他瞳孔骤缩,看向她的眼神中有不可置信,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方文锦昏昏沉沉,正想说些什么,就被紧随其后的唐知秋打断了。
“哥,嫂子身体一向很好,怎么家里刚丢了肉票就虚弱成这样了呢?怕不是故意用这种手段好让我们不去追究她的责任吧?”
唐文林抓着方文锦的手一顿,他有些茫然的看向唐知秋,“是这样么?”
“当然啦。”唐知秋撇撇嘴,“哥,嫂子这辈子都没吃过什么苦,身上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伤?我看呀,肯定是她装的,你可别被她给骗了。”
听到她的话,唐文林松开手拽着方文锦的手,任由她就那样轻飘飘的跌落在地上。
也是,他虽然存着将她调去偏远山区吃吃苦杀杀性子的心思,但走的都是正规手续,她能吃到最大的苦就是下地干农活,怎么可能会有这满身的伤痕。
回过神来之后,愤怒占据了他的思维,他蹲下身钳住方文锦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他。
“知秋被你害的现在身体都还没好,你却把家里的肉票偷走想吃独食,说,你把肉票藏在哪儿了?”
方文锦在这件破败的柴房躺了几天,连门都没出过,她哪里知道他口中的肉票在哪。
她微弱的挣扎着,“我……不知……”
却被唐知秋的惊呼声打断,“哥,在她枕头底下藏着呢!”
唐文林循声望去,就看见唐知秋手里抓着一沓肉票,她晃了晃手,将手里的东西完全展示出来。
唐文林钳住方文锦下巴的手越发收紧,几乎将她的下巴捏的变形。
“你真是无可救药!”他硬生生从口齿里挤出这一句话。
“你既然这么自私想吃独食,那接下来几天,你也别吃饭了!”
唐文林站起身,丢下这一句话后径直走了出去,他甚至还带走了柴房内唯一的被褥,将门从外面锁上。
方文锦躺在冰凉的地面上,体温不断升高,恍惚间她似乎听见了老鼠的叫声,刺痛感从脚上传来,她挪了挪身体,才发现自己的脚趾早已被老鼠啃得鲜血淋漓。
她早已没有力气去驱赶啃食她的老鼠,意识模糊之间,她仿佛看到了有人推开门朝她跑来。
再睁眼,鼻尖的消毒水味唤醒了她的意识,她的手指刚动了动,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你醒了?”
方文锦看着面前的人愣了一下,“赵书记?你怎么会在这,我……”
眼见着方文锦挣扎着要坐起来,赵书记连忙将她按了回去。
“我去你家找你交接资料,听见你在喊救命,冲进去才发现你躺在地上几乎是进气多出气少了,就赶紧把你送来了卫生院。”
赵书记皱着眉看她,“你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唐文林同志也不在家陪你么?”
方文锦闭眼,脑海中浮现出唐文林这几天对她的态度,心口酸涩,心里对他的最后一丝感情也完完全全的消失了。
她没回答赵书记的问题,而是问他:“赵书记,我记得组织上说过,如果自愿深入敌情去当卧底的话,可以提出一个要求,组织会尽量实现的,对么?”
赵书记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是可以,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
她压制住心底的情绪,说:“我想和唐文林解除婚姻关系。”
听到他的话,赵书记面色大变,“这……小方同志,你是不是在唐文林同志那里受了什么委屈?”
方文锦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她用近乎乞求的眼神看向赵书记。
“赵书记,我不想让唐文林知道这件事,能办么?”她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我怕……他不放我走。”
赵书记还想再多问些什么,可接触到方文锦的眼神时,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叹了口气,“自然是可以的,只是就算我们瞒着唐文林同志操作,也需要你们两人的结婚证才行。”
“我会回去取的。”方文锦说。
在赵书记的强烈要求下,方文锦又在病床上躺了两天,才重新回去取她要的东西。
她特意挑了唐文林上班的时间赶回去,避免和他见面,谁知道一推开门,就看见唐知秋坐在门内,她的周围围了好几个形貌吊儿郎当的年轻男人。
屋内的人齐齐朝她看了过来,唐知秋愣了一下,然后勾起嘴角,“你回来的正好。”
方文锦看了她一眼,不欲和她过多纠缠,目不斜视地就想直奔目的地而去,却被其中一个男人拦住了去路。
她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唐知秋,问:“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唐知秋站起来走到方文锦面前,眼神中都充满了恨意,“为什么我都把你赶出去了,你还要回来,打搅我和我哥的生活?”
方文锦只觉得这句质问如此可笑,论起来,她好像才是那个受害者。
她目光平静地看着唐知秋,“从一开始,你就应该拦着你哥,别让他来招惹我的。”
唐知秋身体僵住了,当初听说唐文林要结婚的消息时,她哭过也闹过,却仍旧没能阻止他的想法。
后来,她不停地针对方文锦,一次又一次的想证明自己在唐文林心中的地位,她也确实做到了,可不管唐文林怎么向着自己,就算两人已经捅破了最后的窗户纸,他也始终从没松过口要和方文锦离婚。
想到这里,唐知秋看向方文锦的眼神越发愤恨,“你很得意是么,能一直霸占着我哥另一半的位置!让我喊你一声嫂子,你也配!”
方文锦冷静地看着她发狂,她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从头到尾,她都不是自愿卷入两人之间的纠葛当中的,可被折磨被伤害的却只有她一个人。
她实在是不想和唐知秋多说,抬手将她推开,“让开!”
唐知秋被推的一个踉跄,反应迅速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她神情癫狂,“如果我哥知道你是个破鞋,他一定会和你离婚的!”
方文锦看着她的模样,心里有些不妙,她使劲甩了甩对方拉住她的手,却怎么都没甩开。
“方文锦,你就好好在这享受吧!”
唐知秋笑的疯狂,她另一只手挥了挥,刚刚还在一旁看戏的几个年轻男人一窝蜂涌了上来。
男人的手触碰到她的脊背时,她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在山区那一年的噩梦重新涌了上来,被抓住的手脚,无法反抗的重量。
她惊声尖叫:“放开我!”
她看着唐知秋往后退,内心越发恐惧,忍不住抬手想要去抓唐知秋。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传来了唐文林的声音,“知秋,你在家么?”
方文锦眼中升起一丝希冀。
她冲外面大喊:“唐文林,救我!”
说时迟那时快,唐知秋突然发疯般的将自己的衣服扯破,然后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哥,嫂子疯了,救我!”
唐文林听到声音冲进来,还没看清楚情况,唐知秋就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冲进了他的怀里,两行清泪从她的脸上落下来,她整个人瑟瑟发抖。
“哥,我不知道……”她一边哭一遍说,“嫂子这么讨厌我,竟想找人毁了我!”
“我不是……”方文锦急忙解释,却被唐文林愤怒的打断了。
“闭嘴!”他恶狠狠的看向方文锦,“我以为你真的改过自新了,没想到你只是想出了更恶毒的办法来害知秋!知秋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唐知秋泪眼朦胧的窝在唐文林怀里,整个人哭的一抽一抽的,“哥……是我不招人喜欢,要不……我还是离开……”
“不行!”他急匆匆打断唐知秋的话,“父母都去世了,我是你唯一的亲人,你离开我又能去哪儿?”
“可是……”唐知秋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方文锦。
唐文林顺着她的目光一起看去,眼里只剩下了失望和厌恶,“你既然这么想毁了知秋,那你就好好待在这,感受一下知秋的恐惧!”
方文锦浑身血液近乎凝滞,她的指尖变得冰凉,脑海中不自觉的想起了山区中那一个个难熬的黑夜。
她几乎是扑过去拽住了他的裤脚,“唐文林,不是我做的,你不能把我丢在这里!”
唐文林抬脚狠狠将她踹开,揽着唐知秋头也不回的离开,离开之前,他还将门给一并带上了。
门渐渐在方文锦面前关上,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眼前,身后有男人淫笑着将她往后拖,她奋力挣扎,却怎么也抵不过几个男人力气。
绝望的眼泪从她眼睛里涌了出来,她尖叫着:“放开我,滚开!”
却没人来救她!
唐文林揽着唐知秋的身形在听见方文锦绝望的嘶吼声时顿了一顿,唐知秋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哽咽着问:“哥,嫂子真的不会有事么,那些人虽然是她找来的,但到底看起来有些不好相处。”
唐文林的思绪被唐知秋拉了回来,他扯了扯嘴角,冷笑:“那些人既然是她找来的,她自然不会有事。”
他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嗤笑:“装的挺像。”
“别管她。”他低头看向唐知秋的目光都柔和了许多,“我送你去剧院。”
两人不再管屋内的方文锦,快步离去。
方文锦挣扎的动作渐渐小了下来,她的衣服被撕破,露出遍布伤痕的躯体,伏在她身上的男人啐了一口,骂道:“臭婊子,怕是被不少男人玩过了吧!”
方文锦眼神空洞,她迟缓的转了转眼珠子,突然目光定格在离她只有一臂之遥的剪刀上。
她努力伸手够住了那把剪刀,然后狠狠地扎进了面前男人的脖子上。
“去死吧!”
男人惨叫一声,从她身上滚落,方文锦趁机爬了起来,握着剪刀对准那群男人。
她目光决绝,哪怕是死,她也绝不要屈服!
一群人被方文锦的目光吓到了,面面相觑之间,有人扑上去想再次抓住她,却被方文锦毫不犹豫的刺伤了手臂。
他们虽然收了唐知秋的钱,但跟命相比,孰轻孰重他们还是知道的。
僵持了一会儿,一群人最终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方文锦握住剪刀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直到所有人离开之后,她才有些脱力的坐在地上。
大脑一片空白,她像只溺水的鱼大口大口的呼吸,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走进卧室将结婚证翻了出来。
刚出门,她就看见去而复返的唐文林走了进来。
方文锦慌张地将结婚证藏在了身后,唐文林看见她怔愣了一瞬,又看了看她空无一人的身后,然后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冷嗤一声,“你还装上瘾了是么,做出这幅样子是想做什么?让我心疼你?”
方文锦浑身狼狈,头发散乱的披在肩上,衣服早就被扯破了,她的嘴唇抖了抖,“唐文林,那群人不是我找来的,我也从没想过害你妹妹!”
“如果不是你找来的,你怎么可能会没事?”唐文林指责到。
方文锦大脑“嗡”的一声,她从没想过唐文林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的眼泪几乎是瞬间就涌了出来,“你想让我出什么事?被那些男人轮番上一遍,你就满意了么?”
方文锦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唐文林被她的眼泪烫的心脏一缩,下意识的想要反驳。
“不是……”
“算了。”方文锦疲惫的闭上眼,“唐文林,我们好聚好散吧!”
听到这句话,唐文林垂在身侧的手一紧,他两步走上前去抓住方文锦的手,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想离开我?”
方文锦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唐文林的心莫名有些慌了,可他不愿意在方文锦面前先认输,他狠狠将人往地上一推。
“你在这里好好反省反省,想离开我?做梦!”
他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然后扭头离开。
方文锦无力的坐在地上,撑住地面的手被蹭破了皮,血珠不停地往外冒,她却再也无心去管。
她将藏在身后的结婚证重新塞进了怀里,然后一瘸一拐的向军营走去。
赵书记看见她的模样时,吓了一跳,连忙找了件衣服披在她身上。
“怎么一会儿不见,你又把自己搞成了这样?”
方文锦没回答他的话,只是把手中的结婚证递了过去,“麻烦帮我办离婚吧。”
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再和唐文林扯上关系。
赵书记看了她一眼,认命的接过她手中的离婚证,去帮她加急办理。
新鲜的离婚证递到她的手上时,她终于松了口气,心里的最后一层枷锁也被解开。
恰在此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一个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年轻军官站在门口往里看。
“请问,方文锦同志在哪?”
方文锦站起身,“我是!”
那军官冲她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你好,我是此次行动的负责人,孔景淮,之后的行动会由我负责和你单线联系。”
方文锦冲他点点头,“好。”
孔景淮看着她,问:“你需要回家收拾一下么,还是我们现在就走?”
“现在就走吧。”方文锦久违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我没什么要收拾的了。”
“也没有需要我留恋的东西了!”
唐文林,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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