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击抗生素耐药性，不能止步于科研——One Health理念的推出与践行

作者：Agnès Vernet

编辑：Meister Xia

导读：

抗生素耐药性已成为一个严重的全球健康问题。新型抗生素的研发是否仍在进行？研发新药面临了哪些问题？Agnès Vernet”抗击抗生素耐药性”系列一围绕以上问题做出了解答。本篇为”抗击抗生素耐药性”系列二，作者介绍了法国为应对抗生素耐药性问题推出的举措，并对目前正在践行的One Health理念做出解读。

一览：

One Health理念究竟如何转化为实际的治理手段，是政府规划行动所面临的大难题。各个层级的利益攸关方都须要转变思维，才能更有效地采取行动。

2002年，法国启动了一项全国性倡议，减少抗生素滥用，在头六个月便将处方开药量降低了10%。

根据法国公共健康局的数据，在欧洲29国的抗生素用量排名中，法国处于第4名的高位，其中，人类抗生素的用量尤其触目惊心。

抗生素耐药性是一个系统性问题，迫使我们重新思考生物分类法。这种新意识在科学界乃至许多行业都产生了深远影响，催生了新的科普手段和治理手段。

巴黎高等电信学院研究员、科普专家Jocelyne Arquembourg指出，抗生素耐药性问题已形成恶性循环。“我在工作中主要负责健康相关问题的科普和媒体宣传。”当微生物研究者请求Arquembourg向公众普及抗生素耐药性相关知识时，她发现“虽然从医学角度而言，应对抗生素耐药性刻不容缓，但公众却不愿采取行动。”因此，她希望通过研究揭示这一现象背后的原因。

“在北欧，患者们为应对抗生素耐药性，积极地组团结社，反对给牲口喂生长激素。”但在法国则不存在这种民众运动，抗生素耐药性问题几乎不为人知。

2002年，法国启动了一项全国性倡议减少抗生素滥用，其口号是“抗生素不是万灵药”。这一口号朗朗上口，所以直到现在还在使用。但是口号归口号，民众还是不理解为什么抗生素不是万灵药。况且，当时的倡议并未进行足够的民众科普工作，其主要目的是为了帮助医生，让他们有更充足的理由不给患者开抗生素。

2002年的倡议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在头六个月便减少了10%的抗生素处方开药量，其影响持续了数年时间[1]。但到了2009年，法国的抗生素用量又出现攀升。根据法国公共健康局的数据，在欧洲29国的抗生素用量排名中，法国处于第4名的高位，人类抗生素的用量尤其触目惊心。法国动物公共卫生总巡视员、法国兽医学院前院长、世卫组织动物健康副总干事Jean-Luc Angot指出：“由于新冠疫情导致严重感染病例增加，法国的抗生素用量再次上升。”

所幸，在兽医领域，抗生素的用量有所下降。Arquembourg介绍：“法国实施的若干期Ecoantibio计划在9年内成功地将牲畜抗生素用量减少了45%。在计划的第一期，恰逢欧洲层面的相关法律法规发生改变，欧洲于2006年起禁止使用抗生素生长促进剂[2]，所以取得了很大的成功。” Angot 指出：“计划的第二期和第三期则主要聚焦提高畜牧业利益攸关方的意识。” 法国生态转型部环境健康、化学物质、农业事务办主任Karine Boque 表示：“由于见证了疯牛病等一次次危机，兽医界已形成了良好的风险管控行业共识，既关注牲畜健康，同时兼顾人类健康和环境安全。”

One Health理念的发展

如今，法国正在积极践行One Health（“同一健康”）理念，以更好地统筹人类、牲畜、环境健康。Angot介绍：“One Health着眼于人类、动物、自然界三者间的互动。”该理念于二十世纪70年代末提出，当时，疯牛病疫情刚刚结束，人畜共患病引发不少担忧。二十世纪90年代末，养猪厂里的耐抗生素细菌越来越多，在人类患者中也屡屡发现。这一现象的罪魁祸首是生长促进剂阿伏帕星。“在当时的瑞典、丹麦和英国，这一事件激起了轩然大波，被媒体广泛报道，最终导致欧洲禁止使用阿伏帕星作为生长促进剂。”

Boquet指出：“One Health理念由联合国粮农组织、世界动物卫生组织、世界卫生组织、联合国环境署四个国际组织共同提出。这一全方位的理念致力于统筹优化健康的三个维度：人类健康、动物健康、生态系统健康。必须认识到三个系统互相依存的关系，并结合到风险管控工作中。”

Angot 强调：“新出现的传染性疾病中，有75%是人畜共患病。根据美国疾控中心估算，约60%的传染病与动物有一定关联。”疾病在物种间跳跃，也会增加抗生素耐药性发生的概率。

One Health理念也强调了人畜疾病之间的关联性。Angot 表示：“我们必须在全球、区域、国家、地方层面都展开思考。各地应因地制宜采取应对措施。比如，虽然地方性的行动常以畜牧业为抓手，但每个地方的工作组织方式肯定会有差异。科西嘉的做法不可能照抄诺曼底。”

One Health理念在学术界、政界、立法界广为人知，但理念转化为实际行动仍存在障碍。“践行One Health，意味着我们不能再各自为政，然而打破部门之间的隔阂阻力很大。”

跨部门治理

据Boque介绍：“我的工作策略，是将One Health理念转化为跨部门合作的框架，让负责卫生、农业、生态的政府部门以及更多相关单位携手合作。可以利用One Health理念指导政策制定，从而让环境更有利于维护全方位健康。鉴于此，我们提出的法国国家环境健康计划涵盖了约十个国家部委。”

这些努力产生了实际的效果。Boquet指出，法国食品、环境、职业健康与安全署的最新报告[3]显示，生物杀伤剂的使用可能会间接导致抗生素耐药性上升。基于此，生态转型部开展了相关工作，支持生物杀伤剂厂家转型，开发毒性较小的化学物质。

“政府部门可以通过多种方式采取行动，包括执行法律法规、落实鼓励性政策、营造高效的跨部门合作氛围。”但理念在转化为实践的过程中，总是会遇到挑战。比如在2021年5月启动的法国国家环境健康计划第四期中，法国农业部就没有参与。

One Health理念如何转化为实际的治理手段，是政府规划行动所面临的大难题。Boquet称：“One Health是法国国家环境健康计划第四期的重要组成部分。该计划由多个部门共同参与，下设一‘健康与环境小组’，集结各行业利益攸关方，另有一委员会负责监督One Health理念的落地，主席为Jean-Luc Angot。” Angot指出：“各方除了要表示对这一崇高理念的支持，更重要的是探索如何以理念指导行动。” Arquembourg则担心One Health理念被当成一个“筐”，什么都往里面装。“五花八门的机构和学科都打起了One Health大旗，但不进行实质性的思考与合作[4]。”总而言之，真正的观念转变恐怕仍需要更多时间。

Agnès Vernet

参考资料：

1.Thèse de médecine, 17 juin 2014 Elise JANIN MONARD

2.https://ec.europa.eu/commission/presscorner/detail/en/IP_05_1687

3.Évaluation de la résistance des biocides antimicrobiens, Anses, juin 2020

4.J, Arquembourg « Cartographie d’un objet-frontière et de ses territoires : l’antibiorésistance au prisme de la perspective One Health. » dans « Les nouveaux territoires de la santé », I Paillard, édition ISTE, 2020.

Jocelyne Arquembourg

新索邦大学教授、巴黎高等电信学院（巴黎综合理工学院联盟）研究助理

Karine Boquet

法国生态转型部环境健康、化学物质、农业事务办主任

Jean-Luc Angot

法国动物公共卫生总巡视员、法国兽医学院荣誉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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