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年7月24日,彭德怀率红三军团在平江以西地区,粉碎了湖南军阀何健四个旅的进攻,顺势转入追击作战,兵锋直指长沙。湘军已然被彭老总的威名吓破了胆,尽管长沙守军多达3万之众,却在三军团8000精锐的猛扑下,弃城仓惶而逃,7月27日红军占领长沙,俘敌多达4000余人,其中有一个俘虏,身份和情况都很特殊。
这个名叫舒适存的俘虏,并不属于何键的作战部队,而是闲居家中的湘军“编余军官”,不过也被红军战士给抓了起来,仔细一审查,级别还不低,曾是第44军的一名上校团长,算是高级军官了。
第44军原是湘军叶开鑫的部队,属湖南督军赵恒锡一派,跟效忠广州政府的程潜、谭延闿、唐生智等部湘军是死对头,而且叶开鑫思想相当顽固,一直到北伐军占领武汉,才肯归顺国民政府。
摇身一变后,叶开鑫率领的湘军第3师,扩编为国民革命军第44军,这样货色的部队,当然属于杂牌中的杂牌,肯定不受待见,经历了多次新军阀混战后,终不容于把持南京政权的桂系。
1928年7月,白崇禧亲自下令桂系的第7军和第19军,在武汉将第44军包围缴械,除收编了部分精壮士兵外,湘籍军官一律遣散,其中就包括团长舒适存,湖南平江人,19岁投入湘军的老行伍。
旧军阀部队里能混上团长,手中自然不缺银子,舒适存回到湖南省城长沙,买地置宅子过起了小土豪日子,不料两年之后,意外成为红军的俘虏,说情况比较特殊,是因并非在战场上抓获的。
红三军团的老底子是平江起义部队,因此队伍上有不少平江籍的指战员,跟舒适存那是老乡见老乡,眼见他在白军混得很惨,而红军又缺乏军事专业人才,遂极力劝说他加入红军。
舒适存仕途不顺现在又成了俘虏,也想拼个新的出路,顺水推舟答应了,最初被任命为红三军团所属红8军的军部参谋,他之前从军十余年,好歹也是当过团长的人,做个参谋简直小菜一碟。
由于机灵能干,很快引起彭老总的注意,次年提拔为红8军参谋长,至1932年初,再调到红三军团总指挥部参谋处,当上了作战科长,以如此红军早期的履历和职务,建国后授个中将都没问题。
可惜舒适存参加红军是被动的,偏偏1932年8月间,又发生了一件让彭老总扼腕叹息的事件,他平江起义的老部下,一直视为得力战将的红2师师长郭炳生,在敌人的腐蚀拉拢下,在江西乐安叛变投敌。
郭炳生被南昌行营任命为新编第37师师长,他虽然没有带走多少部队,敌人却可以用来大肆宣传,把郭炳生“劝降”的言论印成传单,用飞机洒向红三军团驻地。
一、逃过了彭老总的复仇之战
红三军团广大指战员当然嗤之以鼻,然而之前赣州战役的失利,还是让个别分子产生了动摇,在叛徒言论的蛊惑下,最终有四名干部出走投敌,分别是军团供给部长陈宗实,作战科长舒适存、两名参谋周月南和吴实。
四个人的叛变,让彭老总怒发冲冠,1933年7月,终于在战场上毙杀郭炳生,不过舒适存却漏网了,由于他官至军团指挥部的作战科长,了解红军的编制装备和作战特点,被直接被任命为南昌行营的少将参议,积极为进攻苏区出谋划策。
舒适存在三军团两年多,掌握大量机密情报,对红军的危害极大,反过来说,自然也得到了敌营的赏识。1934年红军被迫长征后,舒适存“因功”受到那个委员长的亲自召见,并保荐到陆军大学特别班第二期进修。
这个红军的投机分子和叛将,于是摇身一变进了敌营的最高学府,按当时的规定,师级以上参谋长必须是陆军大学毕业的,舒适存能够保送陆大,为以后担任高级参谋长职务,奠定了基础。
1937年秋毕业后,舒适存被分配到第52军第2师担任参谋长,遇到了未来的贵人:第2师师长郑洞国。舒适存深知自己履历有“瑕疵”,而郑洞国是黄埔一期的嫡系,今后若想飞黄腾达,必须紧紧抱住这条大腿,因在日常管理和作战中,表现特别卖力,让郑洞国非常满意。
1938年的台儿庄战役中,郑洞国多次听从舒适存的建议,取得良好战果,从此倚为亲信。不久因与关麟征不睦,郑洞国接受杜聿明的邀请,调任第5军荣誉第1师师长,自然也要带上舒适存,并举荐为荣1师副师长。
在郑洞国的信任和提携下,舒适存意外进入了黄埔嫡系的第5军系统,1939年桂南会战中,舒适存亲率荣1师的一个团,猛攻罗塘高地。收复昆仑关后论功行赏,郑洞国升任第5军副军长、舒适存升任荣1师师长。
实话实说,一个红军叛将能够成为中央军的军事主官,绝对是个异数,也证明舒适存在此期间,确实得到了郑洞国和杜聿明的双重认可,进而成为“5军系”的骨干将领。
二、逃过了打败仗的牢狱之灾
1940年以荣誉第1师为基干组建第8军,郑洞国正式晋升军长,率部参加了5月间的枣宜会战,此战第五战区错误连连,酿成第33集团军总司令张自忠殉国、鄂西重镇宜昌沦陷的惨败。
重庆震怒,一口气处分了20多名高级将领,其中就包括荣1师少将师长舒适存,判处有期徒刑五年。其实就那么个意思,大敌当前正是用人之际,舒适存并未真的进班房,而是解除军事主官,发配到第8军担任参谋长“戴罪立功”。
当然有郑洞国力保的因素,也是舒适存军事生涯中,第二次遭遇重大挫折,很有些灰头土脸,如果没有奇迹发生,难有出头之日了,结果奇迹还真就发生了:1943年初,撤往印度的远征军新22师和新38师,整合扩编为“新编第1军”,开始接受美式装备和训练。
关于军长人选,最初定的是邱清泉,后来考虑“邱疯子”脾气暴躁,恐难以跟美英方面打交道,委员长最后选择了性格温厚的郑洞国,亲自召见宣布任命,并允其自主组建军部班底。
郑洞国选定的第一个幕僚,便是以舒适存出任新1军参谋长,同时申请解除戴罪之身,层峰照准,于是舒适存随郑洞国飞往兰姆伽,很快成为“驻印军”和新1军炙手可热的人物。
缅北反攻开始后,舒适存协助郑洞国,指挥孙立人和廖耀湘的两个美械师,一路大破日寇,且为人低调谦和,各方反响不错,这肯定是要继续升官的。
1944年8月,已拥兵五个师的驻印军,正式拆分扩编为新1军和新6军,而舒适存则被老上司保举,晋升新6军中将副军长,成为廖耀湘的副手。
1944年底,新6军奉调回国,舒适存随军参加了湘西会战和南京受降,很是出了些风头,1946年初,廖耀湘、舒适存再率军登陆东北,再跟当年的红一军团长对阵。
彼时杜聿明和郑洞国分任东北保安正副司令长官,在两位老长官的手下做事,舒适存倒也顺风顺水,只是跟廖耀湘关系一般,这也难怪,两个人之前毕竟没有共事过。
在新1军参谋长任上,舒适存难免以郑洞国的名义发号施令,如今要接受廖耀湘的直接指挥,彼此多有尴尬,杜、郑两位长官原本也曾打算,稍后再晋舒适存为兵团副司令,不料计划泡了汤。
三、逃过了陈官庄的覆灭命运
1947年夏,陈诚突然到任东北行辕主任,杜聿明被排挤下岗,“土木系”在东北瞬间压倒了“5军系”的人马,连郑洞国说话都不那么好使了,舒适存也几次遭到训斥。
至9月间,新6军和新3军合编为第四兵团(后改称第九兵团),廖耀湘当了司令官,舒适存却没有如愿晋升副司令,还在副军长的位置上原地踏步,情知不受陈长官和廖司令的待见了。
舒适存负气请辞,决定离开沈阳赴南京闲居,不料却意外收获两大好处:一是阴差阳错离开了东北战场,避免了在辽沈战役中的不妙下场;二是让杜聿明大为感动,认定舒适存确是忠心的小弟。
1948年6月杜聿明复出,就任徐州剿总副总司令兼第二兵团司令官,旋即保举舒适存出任兵团副司令,排名在邱清泉之后。淮海枪响,鉴于刘峙能力不足,又给杜聿明单独组建了“徐州剿总前进指挥部”,直接指挥几个机动兵团作战。
前进指挥部以杜为主任,邱清泉为副主任(兼第二兵团司令),以舒适存为参谋长、文强为副参谋长,不久干脆将刘峙的剿总司令部调往蚌埠,以前进指挥部全权指挥“徐蚌会战”,某种意义上,舒适存作为杜聿明的首席慕僚,骤然间成为粟裕的大敌。
当然了,无论杜聿明和舒适存怎样挣扎,又岂是粟裕将军的对手?至1948年12月4日,徐州剿总前进指挥部的机关,以及邱清泉、李弥、孙元良兵团的20多万人马,被华东野战军团团包围在陈官庄地区。
鉴于平津战役尚未结束,华野暂对陈官庄围而不攻,杜聿明则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多次通过临时机场,派人与南京方面商议突围事宜,而运气一向不错的舒适存,又摊上了好差事:空中信使。
1948年12月18日,舒适存飞南京,次日带着委员长亲笔信飞回陈官庄,批准杜聿明集团在空军的掩护下实施突围;12月29日,舒适存带着杜聿明制定的三个方案再次起飞,四天后南京复电:“照第三案实行,自1月5日起投足三日粮弹”。
1949年1月8日,舒适存第三次飞抵南京,协调空投粮弹和空中掩护事宜,次日接受采访时还大言不惭:“虽补给困难,气候恶劣,而国军士气极为旺盛“,不料当晚便收到杜聿明最后一份电报:“各部队已乱,无法维持到明天,只好分头突围”。
杜聿明最终战场被俘,而舒适存侥幸逃离包围圈,留在南京改任卫戍副司令,这得算是第三次死里逃生了,倒是运气爆棚。1949年5月受孙立人邀请赴台,出任陆军训练副司令等职,1989年因病辞世,年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