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场工头死抠,爆破导线该用一米五的,他裁成一米二,被炸死的那天,他竟然把导线裁到一尺

阿春读书 2023-06-02 22:08:40

矿场工头叫吴德,为人死抠,爆破用的导线,该用一米五的,他裁成一米二,该用一米的,他裁成七十公分。他被炸死的那天,竟然把导线裁到一尺长,他点燃后刚一转身,就炸了,一块石头击穿了他的胸膛。

吴德是四川人,常年在矿场工作,他从出渣工干起,再到领班,最后担任工头,他除了能挣钱,他还非常喜欢赌博。他已经五年没有回过老家了。

那时候流行“诈金花”,下了班,吴德就带领工友们诈金花。有时候五毛起底,有时候五元起底,他大小都不论。但他老是输钱,输了钱就拿一瓶小白杨或肖尔布拉克,一口气干了,睡觉。牌场上,大伙儿叫他“菜农”,那是“送菜的”的意思,“送菜的”通着“送财的”谐音。

吴德这个人死抠。比如爆破使用的导火索,要用多少长不是爆破工说了算,而是他做主。该用一米五的,他裁成一米二,该用一米的,他裁成七十公分。看起来节省不了多大一点儿,但长年累月就不得了。实际上,包工头的利润差不多都是这样偷工减料节省下来的。

吴德所在的矿场,干的是竖井,从采场到地面有200多米,有一段路要爬梯子才能到罐笼口。有几回刚到梯子口,下面炮响了,石头像蝗虫一样擦着矿工的屁股飞上来,他们不得不手脚并用,像导弹一样从井筒往外发射。

那是腊月二十七的晚上,再有两天就过年了。矿量很富,矿石很硬,爆破下来的矿石块太大了,漏斗下不去,要解炮,就是在大块矿石上打孔,填上炸药,炸成小块。这本来是爆破工的事情,但吴德全揽了,他已经揽了好几年了。

那天晚上,他给60多块矿石打了孔,装填了炸药,孔很浅,他就把导火索全部裁成了一尺来长。他依次点燃,在点到最后一根导火索时,刚转身,前面的炮就响了,一块石头飞起来,穿透了他的胸口。

工友赶到采场时,吴德还有一口气,采场浓烟滚滚。工友把他揽在怀里,用上衣堵住伤口,问他,为什么要把导火索弄得这么短?他声音微弱,说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然后就撒手人寰了。

吴德的房间墙上,有一个玻璃框,里面有一张照片,一男一女两个少年人,笑得天真烂漫。背景是一块一块的高山稻田,稻禾在阳光下泛着金色,那是南国阳光难得充沛的秋天。工友把它摘下来,挂在了地窨子里,因为那儿暗无天日,它一定会存放得更久一些。

上面这个吴德的故事,来自一本非虚构故事集《活着就是冲天一喊》,作者叫陈年喜。他做过16年的矿工,其中很长时间是做爆破工人,因为写诗而出名,被很多人称为“矿工诗人”。他的文字准确,有生命力,还有一种深沉的温柔和细腻。

陈年喜经手用过的炸药雷管大概要以火车皮计算。他亲眼看见汹涌的矿石把通道堵死了,三班人日夜不停扒开,见一个完好地坐在那儿,是缺氧死的。这个人经常和陈年喜一起玩扑克牌。有的老板赔了钱,不知道炸药为什么会自己炸?陈年喜知道,那是一个假货遍地的年月,是次品的导火索内燃了,看着没有起火,但是在内部燃烧,有经验的人使用前会用手去捏一捏,看一看里面是不是发热。陈年喜那个只有八户人家的村子,就有三个人死于矿难。

在河南灵宝的一个矿上,工程干到了一半,老板没钱了,工人们连烟都抽不起,靠卖废钻头度日。有一个女人每天到山上来卖袜子、香烟和小吃,收购废钻头,一个工棚一个工棚地过,很年轻,不卑不亢,像个公主一样。她看出陈年喜不一样,说:“兄弟,你在矿山实在是糟蹋了,还是干点儿别的吧。”然而不到半个月,这个跟公主一样的姑娘就被山洪埋在了矿渣里,谁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是从哪儿来的。

16年里,他见到的死于非命、倾家荡产的老板也多了,有的老板打了几千米的矿洞,七拐八弯,把山体打得千疮百孔,却没挖到一点矿。最后也不跑路了,就在镇上开了一家小饭馆,被欠了工钱的可以吃饭不要钱。陈年喜写道:“没有任何一个时代像当下这个这样计划永远在变化后面跟着跑。”

陈年喜这本非虚构故事集里,写的是他的矿山经历和默默死去的工友们。像陈年喜这样,占据五分之一中国人口的普通工人,他们的生活,我们绝大多数人没见过,更没经历过。

非虚构作品最重要的特征就是真实,这也是陈年喜的文字最珍贵的地方。他的文字就像我们在这个世界的一双眼睛,他带我们远离喧嚣的闹市,去到人迹罕至的矿山;他带我们离开阳光普照的地面,去到几百米深的黑暗地下;他带我们感受矿山的生活,也带我们感受矿友间的人情冷暖。

这样的生活是绝大多数人没见过,更没经历过的。就像陈年喜在本书的后记里所写的那样,在这个世界上,相当多的人,甚至是打工者的妻儿亲友,都不了解他们干着怎样的工作,过着怎样的生活,所以,对他来说,这些内容,如果他不记下来,没有人会记下来,也就很难被外人知道。

我们得感谢陈年喜,把这一部分被我们忽视的人间实景,呈现在我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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