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2月12日 星期三 阴雨
今天早上的动车，从杭州返回恩施，在火车上欣赏窗外的景色，杭州和恩施阴雨连绵，中间经过的城市却艳阳高照。在火车上回想起五年前在杭州学习的那三个月，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去游西湖，西湖除了有名的白堤、苏堤、杨公堤等，更是有许多寺庙、佛塔。
弘一法师（李叔同）曾对友人谈起过他1918年在杭州虎跑寺出家当和尚的经过，他说：“杭州这个地方，实堪称为佛地；因为那边寺庙之多，约有两千余所，可想见杭州佛法之盛了。”其实，早在宋朝，人们就已将杭州称作“江南佛国”，而那之前，吴越国的时候杭州已经造了一百多座宝塔。
之所以杭州西湖的寺庙、宝塔林立，正是因为杭州西湖比别的地方风景更美。我到过全国很多寺庙，几乎所有的寺庙都是建在风景优美的山林间、湖泊边。我喜欢去名刹古寺去参观，不仅仅去看古董、国宝，更是去欣赏风景、探寻古代文化。
看来和尚是最会欣赏风景的、也是最有闲暇时间看风景的。和尚们远离尘世，整日念经、打坐、修行，难免寂寞、孤独，若再没有风景可看，岂不无聊死了？可以设想一下：一个和尚整日坐在一片荒丘呆呆地打坐，经年累月看着单调的景色无所事事，这和尚也很难继续在这里当下去，还不如云游四方。所以天下佛寺总是建在山水佳境，先是美丽的风景把和尚吸引去了，然后和尚们建起的寺庙，在经历许多世代之后，便成了名胜古迹。
和尚们和道士们，堪称是中国各地山水风光最早的发现者、开发者，比旅行者的足迹更远。他们善于发现美景，并且善于在这些风景如画的地方建造寺庙。所以西湖上曾经建过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庙宇和宝塔，至今仍然保留了一些。从某种意义上说，是和尚们发现了杭州这个“天堂”，然后将其开发为佛地。像灵隐、玉泉、龙井、虎跑、云栖等，本来都是寺庙的名称，因寺得名而成为杭州的著名景点。
西湖诸寺，首推灵隐，殿宇宏大，佛像雄伟，乃东南第一大佛寺，一千六百多年来几经火毁又几度重建，越建越壮丽、考究。寺庙是建在山中，占地广大，院阔庭深，且有山泉潺潺，林木葱郁，山林中石佛林立，这里在和尚眼里更聚仙气、更显佛光了。西湖风景，山色胜于湖光。除了佛殿，寺内还有多处名胜。
特别是奇石嶙峋的飞来峰，得名于那位建寺的印度高僧对它的一句感叹：“吾国天竺灵鹫山之一小朵，不知何年飞来？”后来，自五代经宋至元，在飞来峰的岩壁上和几个石洞内外，留下三百八十余尊石刻造像，被后世认作西湖文物精粹。灵隐寺我去过几次，每一次都会被这些栩栩如生的石刻造像震撼，因为这些佛像就是山林里的石头雕刻而成的，原本就是山石的一部分，自然而然与周围景色融为一体。
还有南屏晚钟、雷峰夕照等，西湖十景之一。明洪武时，净慈寺以两万斤铜铸一口大钟，于是“南屏晚钟”随风飘送，响彻杭城。就在西湖边上，我也亲眼见过多次。而雷峰塔传说是吴越王钱弘俶为庆祝宠妃黄氏得子而建，昔亦称黄妃塔。雷峰塔1924年倒塌，2002年重建。曾经镇压过白色娘娘的雷峰塔我也曾登过。
在以杭州西湖为场景的民间故事里，传播最广，最是家喻户晓的《白蛇传》，白蛇娘子最终中了法海和尚的计，被收进一只钵里，镇到雷峰塔下永世不得出头。虽然这故事的结局很令人伤感，但我每次走在西湖边，特别是断桥上就会有一种青春时代的旋律在耳旁就会响起来。“西湖美景 三月天哎/春雨如酒 柳如烟哎/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若是千呀年呀有造化/白首同心在眼前”。这首《新白蛇娘子》的主题曲总会让人想起白色娘子和许仙在西湖断桥的相会。
幸好，那作恶的法海，不是杭州的和尚。杭州的本地和尚，譬如济公，那可是很仗义的。这位“鞋儿破，帽儿破，袈裟破，扇子破”的杭州和尚，对自身荣辱满不在乎，却爱管闲事，路见不平，拔扇相助。济公的故事在旧时杭州流传甚广，家喻户晓，很对平民百姓的口味。济公式的和尚虽有点左道旁门，但在老杭州百姓心目中他却是位英雄，深得人心。
杭州的文化，也与杭州寺庙的高僧相关。以前杭州文人多与佛、道来往。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宋代大诗人苏东坡、范仲淹等，凡是到杭州来做过官的文人，几乎都与某个寺庙的方丈、住持交了朋友，都有与和尚们的笔墨来往。
白居易做过杭州刺史，和韬光禅师是朋友。苏东坡与杭州佛寺的关系更为密切。他与龙井寺的辨才大师是极好的朋友。而且他还有其他好多个佛界朋友。东坡初来杭州，即拜访孤山的惠勤法师。苏东坡和佛印和尚也往来密切，至今还流传两人交往的很多故事。而民国时期诗人、画家、艺术家李叔同索性自己做了和尚。
我们中国的古代文人有两个癖好，要么往山里去找和尚谈天说地，要么往青楼去找歌舞妓女。其实从前的和尚和歌舞妓女，都是泡在琴棋书画里的最有文化、情趣的人。古时候，没有像现在这么多消遣的地方，除了寺庙和青楼，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呢？除了和尚和歌舞妓女还有什么有趣的人物呢？再看看《红楼梦》贾宝玉吧，要么是和姐姐妹妹们厮混，要么索性去做和尚，因为那贾府的上上下下，尽是些伪善刻板无聊乏味之辈，没什么有趣的灵魂。
由于从前并没有政府的文物管理机构，众寺庙对于开发和保护杭州的风景、文物起了不可估量的作用。不要以为山水间什么都是现成的，自然而然的。只因自古以来的和尚们种树、引泉、放生鱼虾，才有了今日的参天古木、清澈山泉、鸟语花香……大自然的天工神斧也有许多做不了的事情，和尚们都给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