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现在说最佳还有点早,所以今晚标题我们加了很多限定词,目前(截止这篇文)+院线(2025年大陆上映了的)+新片(重映老片不算),这些前提下,这个片子当之无愧——
《猫猫的奇幻漂流》
这部片对我来说,在喜爱程度上相当于去年的《机器人之梦》。
两个片子虽然题材和表达方向完全不同,但有很多共同点,比如都来自小语种国家,都提名了奥斯卡,都在世界范围内获奖无数,都是动画,都没有台词,主角都不是人类,是动物,动物被赋予不同程度的人格,结局都是又温柔又痛击。
我第一次看是在去年的上海国际电影节展映,很喜欢,这次上映后又连着看了两次,依旧觉得非常不错,可以说是着迷。
它没有很明确的故事线以及冲突,就是在诺亚方舟的寓言背景里删去人类,从一只小黑猫的视角再讲了一遍这个故事——上帝降下洪水,一群动物从各处相遇登船,漂流,遇到各种事件,最后洪水褪去。
一群等待洪水褪去的动物。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好看的?但这部片的重点,或者把你抓进银幕的东西,完全不是故事。
是那个世界——没有人类的世界,即使是末日都遮掩不住大自然的美,它像是用塞尔达传说里的海拉鲁平原拍了部电影,鲸鱼可以从山巅跃起,人类的遗迹只留下了沉默的神性。
还有声音——猫狗的叫声,蛇鹫的啼叫,鲸鱼跃过水面后沉闷的轰鸣,洪水来去的流水声,树梢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实在太多了。
也因此,这篇文不会写太长,毕竟再怎么会写文的人也不可能给大家描述声音的奇妙,如果大家对它感兴趣的话建议直接去看,再多解读都比不上对这种电影最直观的感受。
正文
在这部动画里,我们能感受到的东西,甚至比那些有台词的作品还要多得多,比如说拯救、报恩、成长、醒悟、陪伴等等。
它越是空,就越是让人有无限遐想和无限期待的空间。
这也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从人性的角度去分析这部电影,因为我们非常容易就能在这部没有人的片子里找到自己,从动物性和社会性中找到人性以及人的社会性。
比如说它最核心的一条线,就是猫猫的成长线。
猫猫的奇幻漂流就是前往未知地寻找自我的过程,你可以把它当作一部无目的的公路片。
它最开始是一只孤独胆小的猫猫,怕水,怕蛇鹫,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飞机耳,独自一猫生活在人类消失后的房子里,陪伴它的只有遍地猫猫的石像和木雕。
但成长到最后,它会愿意潜水捕鱼给船上的朋友吃,会为了狐猴的宝贝镜子和其它恶狗们对峙,因为担心蛇鹫会在暴风雨中消失追随它攀登上路尽头的神山。
它寻找蛇鹫攀登神山石梯的过程就是寻找到自我的过程,此刻它已经是一个勇敢、善良、超越最初的自我甚至是超越本能的猫猫。所以在神山顶处,神性显现,所有的水珠上升,绚烂构成了宇宙般的混沌画面,猫猫在宇宙中漂流,恰似落水时在鱼群中漂流一样。
最终它在世界的混沌中找到自己在地面的位置,在急风骤雨中活下来,于是在它再次登船的刹那,整个世界的洪水骤然消退,世界与生灵重归于好,猫猫也在这段奇幻漂流中获得了真正的成长。
在这条线里,其余的动物们甚至都可以理解为猫猫的其它面。
比如水豚,它就是一只对待陌生动物也包容善良的好兽,猫猫刚登上它的船对它显露出攻击性姿态时,它反而直接翻个身睡着了;它把狐猴带上船,后续面对其余“恶狗”的求救,也是它依旧坚持接狗狗们上船。
狐猴则是更混沌无知的群体,它们喜欢收集玻璃和金属器具,守着自己的“财宝”苦苦不放,时刻对着镜中的自己发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忽视外部的危机和改变。唯有船上的这一只狐猴在最后醒悟,在洪水退去后抛下镜子和族群选择了朋友。
狗狗则是暴力盲从的象征,它们奉行的态度就是打和抢,这和猫猫开头偷抢它们的鱼何其相似。在水豚将它们救上船后它们去抢夺猫猫捕到的鱼,抢夺狐猴的镜子和财宝。洪水退去后,它们在看到一只兔子掠过眼前时马上抛下危机中的水豚转头去追逐兔子。同样地,只有船上的这只拉布拉多懂得了独立和团结,超脱了族群的本能。
蛇鹫则是一个引领者,它始终坚守自己的价值观,为救猫猫甚至不惜反叛族群,被首领折断翅膀,成为船上掌舵的鸟。但当它拒绝救助“恶狗”而遭到反对时,醒悟到了一味护送不如让它们自己经历背叛和失误,于是它适时放手,在山顶处因其反叛和放下而获得自由、灵魂升华。
鲸鱼则是一个守护者,它的出现多次救助了猫猫。最后洪水退下,鲸鱼搁浅在了陆地上,猫猫在他身上学会了感恩和回报,它陪伴着鲸鱼在水坑里重新照见了自己和船上的一众同伴。
这与开头的猫猫在水坑里只看到了自己相对应,这些不同面的动物共同组成了成长后的“猫猫”。
这是一种理解方式,还有另一种理解是我们可以在不同的动物身上看到不同的选择,而这些选择让它们在这个诺亚方舟里组成了一个命运共同体。
洪水的来去就像是世界的呼吸,灾难是时刻爆发的。比如开头挂在树上的船就暗示着上一次的洪水可能刚刚退去,而结尾处代表灾厄预告的鹿群再次跑过以及彩蛋里鲸鱼再次在水面浮沉,或许意味着新一波的洪水又会即将到来。
在这个世界里,如何活下去构成了每个动物的选择,在电影呈现的这次呼吸中,混沌的依旧混沌(固守财宝的狐猴族群),蒙昧的依旧蒙昧(最后跑开的狗狗)。但总有些动物会突破自己的下意识行为,离开了从众愚昧的种群,抛弃本能、摈除天性,自己去选择自己的朋友和生活。
比如在下一波洪水或许到来之前,猫猫先是跟随鹿群奔跑逃离,但它在途中看到了在陆地搁浅的鲸鱼。最终它放弃逃跑,选择来到鲸鱼的身边陪伴它。
在这里再看它在水洼里看到的倒影,就能解读出完全不同的方向,这和开头的临水照影一唱一和,开头是浑浊倒影里映出的孤身一猫,但此刻的倒影澄澈清明,水面渐次映出一只猫、一只水豚、一只狐猴和一只拉布拉多,它能看到的早已远不止它自己。
它所有的朋友都和它做出了同样的选择。这不可否定地会承载着创作者身为一个世界人的期望。
这本身就已经构成了它温暖我的一面,但在写完这些解读之后,我觉得不够,还是不够。
当我重新去回想看完这部电影时最初的感受,我发现最让我触动的绝非这些寓言式的解读。因为对这样的故事而言本身就不需要太多的解读,我们只需要去看到这个人类消失后的世界就足够了。
它就是一个很美的世界,遍地盛开的小花非常美,澄澈洪水里游过的热带鱼也非常美,甚至是被洪水淹没的殿堂和遗迹都有着庄重和破碎的美感。
它也是一个非常有灵性的世界,夜晚的天空是丝丝缕缕彩色的光,洪水淹没神殿,巨大的猫猫雕像凝望着洪水一点点没过它的眼睛,因其庞大而显出神性的悲悯;神殿里的人类雕像伸出一只似抓握似呼救的手,它代表着人类消失之前的声音。
我们跟随这艘孱弱的诺亚方舟在人类的遗迹里穿梭,方舟里有“蠢笨”的狗、胆小的猫、包容的水豚、只顾揽镜自照的狐猴,以及一只掌管方向的蛇鹫,它们一起看鲸鱼绕船跃起,猫猫随水珠融进斑斓的宇宙,断翅的蛇鹫在祭坛处盘旋升天。
这是我们的世界吗?明显不是。但我在这些简单到甚至有些潦草的画面里完全忘记了那些复杂的一切,属于人类的一切都在此处消失或者沉默,而我们就只是这里的一只小猫而已。
那就把自己当作一只小猫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