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不忠乎君,下善取誉乎民,不恤公道通义,朋党比周,以环主图私为务,是篡臣者也。……韩之张去疾、赵之奉阳、齐之孟尝,可谓篡臣也。”荀子在《臣道》中早把孟尝君之本质说尽了,此等篡臣不灭族才有鬼了。
孟尝君后人被灭族是孟尝君父亲田婴与孟尝君田文共同奋斗的成果。
先说孟尝君父亲靖郭君田婴的为人。
齐威王晚年,邹忌与田忌争权,两败俱伤,田忌被逐楚国,邹忌相国之位给了靖郭君田婴。田婴为人怙势弄权,营私舞弊,竟将“终岁之计”揽于手中,家积万金,令齐国祸乱始生;但他懂得拍马溜须,欺瞒主上,所以威王封给他块地——薛国。威王死后,齐宣王差点杀了他,他灰溜溜逃回薛国。田婴能养士,门客甚多;所以有公孙闬、齐貌辨、张丑一干能人解救他于危难之间。
田婴相齐,人有说王者曰:“终岁之计,王不一以数日之间自听之,则无以知吏之奸邪得失也。”王曰:“善。”田婴闻之,即送请于王而听其计。王将听之矣,田婴令官具押券斗石参升之计。王自听计,计不胜听,罢食后,复坐,不复暮食美。田婴复谓曰:“群臣所终岁日夜不敢偷怠之事也,王以一夕听之,则群臣有为劝勉矣。”王曰:“诺。”俄而王已睡矣,吏尽揄刀削其押券升石之计。王听之,乱乃始生。——《韩非子·外储说右下》 靖郭君谓齐王曰:“五官之计,不可不日听也而数览。”王曰:“说五而厌之。”今与靖郭君。——《战国策·齐策一》
孟尝君的为人相比田婴更为不堪。孟尝君承袭了田婴封地后,广养食客,招揽诸侯宾客和罪人逃亡者、鸡鸣狗盗之徒,成为一方恶霸。
孟尝君在薛,招致诸侯宾客及亡人有罪者,皆归孟尝君。孟尝君舍业厚遇之,以故倾天下之士。食客数千人,无贵贱一与文等。——《史记 孟尝君列传》
孟尝君败坏了当地的风气,直到西汉司马迁查访薛地时民风仍败坏。
吾尝过薛,其俗闾里率多暴桀子弟,与邹、鲁殊。问其故,曰孟尝君招致天下任侠,奸人入薛中盖六万余家矣。”世之传孟尝君好客自喜,名不虚矣。——《史记 孟尝君列传》
他在齐国横行霸道,出了齐国也不收敛,看孟尝君在赵国灭了一县的光辉事迹。
孟尝君过赵,赵平原君客之。赵人闻孟尝君贤,出观之,皆笑曰:“始以薛公为魁然也,今视之,乃眇小丈夫耳。”孟尝君闻之,怒。客与俱者下,斫击杀数百人,遂灭一县以去。——《史记 孟尝君列传》
他的钱从哪来?因为他掌管薛国,不仅有地租,还放高利贷盘剥民间。曾经派冯驩收租,本想让冯走暴力路线,但冯给他做了个人情。
孟尝君时相齐,封万户于薛。其食客三千人。邑入不足以奉客,使人出钱于薛。岁余不入,贷钱者多不能与其息,客奉将不给——《史记 孟尝君列传》
齐湣王任他为齐相时,他的所作所为如何?专制国权,纵容贪污,齐国大乱。
今相国上则得专主,下则得专国,相国之于胜人之势,亶有之矣……相国舍是而不为,案直为是世俗之所以为,则女主乱之宫,诈臣乱之朝,贪吏乱之官,众庶百姓皆以贪利争夺为俗,曷若是而可以持国乎?——《荀子 强国篇》
孟尝君任齐相时,为齐国做过几件光辉的大事。其一是齐秦韩魏合纵攻楚的垂沙之战,打垮了楚国,楚国从强国行列中掉队;其二是齐、韩、魏合纵攻秦,打破函谷关,逼迫强大的秦国求和。这为齐国的强盛做出巨大的贡献。
但一旦涉及到利益时,他马上调转枪头,即使母国齐国也如此。
因田甲劫齐王,孟尝君被迫辞去相位。齐湣王任吕礼为相,孟尝君竟致信秦相魏冉,请其攻打齐国,以逐吕礼。
孟尝君惧,乃遗秦相穰侯魏冉书曰:“吾闻秦欲以吕礼收齐,齐,天下之强国也,子必轻矣。齐秦相取以临三晋,吕礼必并相矣,是子通齐以重吕礼也。若齐免于天下之 兵,其雠子必深矣。子不如劝秦王伐齐。齐破,吾请以所得封子。齐破,秦畏晋之强,秦必重子以取晋。晋国敝于齐而畏秦,晋必重子以取秦。是子破齐以为功,挟晋以为重;是子破齐定封,秦、晋交重子。若齐不破,吕礼复用,子必大穷。”于是穰侯言于秦昭王伐齐,而吕礼亡。
齐湣王欲驱逐孟尝君,夺回薛国。他身为齐国王亲,马上掉转枪头攻打自己的母国——齐国。
乐毅五国合纵伐齐之战,孟尝君是魏相,发挥了重大作用。
齐湣王之死,外敌是乐毅,内奸是苏秦,但这反贼却是孟尝君。
后齐愍王灭宋,益骄,欲去孟尝君。孟尝君恐,乃如魏。魏昭王以为相,西合于秦、赵,与燕共伐破齐。齐愍王亡在莒,遂死焉。——《史记 孟尝君列传》
燕国连下齐国七十余城时,孟尝君保持中立。
由于其行为反复无常,最终不容于诸侯,老无所归。
齐襄王新立不敢动他,让他在薛地善终,但他一死,齐国和魏国(他曾任国相的两个国家)的杀伐就来了。
齐襄王立,而孟尝君中立于诸侯,无所属。齐襄王新立,畏孟尝君,与连和,复亲薛公。文卒,谥为孟尝君。诸子争立,而齐魏共灭薛。孟尝绝嗣无后也。——《史记 孟尝君列传》
孟尝君名为战国四公子之一,但唯利是图,毫无底线,其政治道德与其他三位相比相差千里,篡臣权奸,恶霸豪强,死后被灭族太正常了。
PS:十几年后,再读王安石《读孟尝君》依然震撼无比。
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嗟乎!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