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邮数十年,尤喜信销票,即实际使用过的邮票,但随着通讯的发展,几乎无人写信,这邮票便也沦为画片,成为邮政部门揽钱之工具,甚是无聊,一堆的邮册遂束之高阁,再无兴趣。
一日,偶然间发现一枚中国现代科学家邮票,能上“国家名片”,皆为大名鼎鼎之人,然而这个名字我从未听过,他叫叶企孙。
集邮怡情,集邮涨知识,我的很多知识便是从邮票中识得,特别是人物,我可以肯定地说,所有民国和新中国,包括港澳台,甚至满洲国、伪蒙古政权发行的人物邮票,我都了然于胸,偶有不太透彻之处,也会翻书查资料,所以,这叶企孙对我来说,是个特例。
我们常将陈寅恪先生称为“大师中的大师”,但是,如果从强国兴邦的角度看,叶企孙更应该享有这一称号,因为,在以钱学森和钱三强为首的两弹元勋中,有一半都是他的学生,还有两位是他弟子的弟子。
其中有“三钱”,即钱学森,钱三强,钱伟长,以及原子弹之父王淦昌,卫星之父赵九章,光学之父王大珩,氢弹之父彭桓武等等;其他如邓稼先,朱光亚等一大批如雷贯耳的名字,其中杨振宁和李政道还是诺贝尔物理奖得主;他为新中国培养了79名院士,所以,他也被尊为“大师的老师”,可以说,中国科学事业的江山,有一半是他打下来的。
近日看了一本书,名为《最后的大师:叶企孙和他的时代》,很有感触,这是一个在时代前进,民族振兴的过程,为国家崛起作出巨大贡献,奠定了中国物理科学的基石的人,然而,却在晚年沦为乞丐,如此的反差,现在听来几乎没人相信,而见识过那个荒唐年代之人,都老了。
1935年,叶企孙(前排左4)与清华大学物理系部分师生合影
叶企孙是清华人,一心向学,清华一直以水木清华自许,这是源自当年校址的地名就叫清华池,而大清国建此学堂,是为大清朝培养王朝之精华,后经多少仁人志士的努力,最终成为中国科学界最高学府,而叶企孙便是这众多先贤之一。
清华在民国时期有个词叫“清华三孙”,指的是清华园中三位殿堂级的大师,一是金岳霖,字龙荪,是哲学家,就是人们戏称的“林徽因的备胎”;二是陈岱孙,著名的经济学家,三是叶企孙,我国近代物理学的奠基人。
这三位有很多共同的特点,出身高贵、为人清高、学术巨擘,桃李天下,而且很奇怪的是,三位都是终生未娶,是当年妥妥的钻石王老五。
左起依次为:陈岱孙、施嘉炀、金岳霖、萨本栋、萧蘧、叶企孙、萨本铁、周培源。(三个王老王齐了)
清华建立之初,一直都没有物理系,直到1927年,27岁的叶企孙留学归来后到了清华,创办了物理系,并担任该系系主任。
后来,他又建立了物理学院,请来了熊庆来、吴有训、周培源、萨本栋等一大批知名学者或学界新星,来清华任教书育人,一时人才济济,成领先之势。
特别要提及的是,他力排众议,举荐了只有初中学历,且身有残疾的人到算学系任教;这位就是有“中国现代数学之父”之称的华罗庚,后又送他去英国深造。
华罗庚先生
所以华罗庚说:“我一生得他爱护无尽”,而受其恩惠并保送去美国深造的李政道也感叹地说:“他决定了我的命运。”
由此可见,叶企孙眼光如炬,拥有一双发掘人才潜力的眼睛,从而成就了清华在物理界霸主的地位。
叶企孙面相和蔼,似乎天生就是个学者,同亦是学者气质满满的翁文灏比较,两人都带有江南学士那与生俱来的气质,但叶企孙显得更加的恬静沉毅,也好看了很多,是个标准的美男子,有着温润如玉的君子之风。
叶企孙,名鸿眷,字企孙,出生在上海的一个书香门第,家学渊源,从小便沉浸于经史子集中,良好的教育使他修得一身儒雅气质,幼年便知道以以君子“慎独”来要求自己。
西风东进,在开明父亲的鼓励下,少年时的叶企孙,也接触了不少西方的先进思想和科学知识,并在13岁时进入清华学堂,后来又考取了庚子赔款的留美公费生,在芝加哥大学毕业后,又转入哈佛大学研究院学习。
叶企孙对要求很严格,他深知学习的东西有很多,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他要为积贫积弱的中华民族,尽自己的全部力量,直至走向富强,所以,他给自己写下的座右铭是:“惜光阴、习勤劳、节嗜欲、慎交游、戒烟酒”。
博士毕业后的叶企孙,放弃了优越的实验条件,以及名利双收的前程,毅然回到祖国,立志科学救国,进入清华,在他的努力下,清华有了物理系,物理学院,他也因卓越的成就和贡献,被评为中央研究院院士。
在那个风雨飘摇,战乱频仍的时代,他把毕生精力贡献给中国教育及科学事业,桃李满天下,而且在新中国成立前夕,坚持留在大陆,继续他的教育事业。
北平解放后,叶企孙被任命为清华大学校务委员会主席,履行校长职责,主持新中国成立阶段清华大学的校务工作。并当选为全国政协委员,出席了第一届政协会议,后来的他,一直在清华大学和全国科学界担任重要职务。
然而,“史无前例”到来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原因,让叶企孙吃尽了苦头,他经历了揪斗、关押、抄家、停发工资、劳改和入狱,受到非人的待遇。
那是一个现在看来很荒唐的原因,因为抗战时期,他有个名叫熊大缜的学生,坚持要上抗日前线,杀敌报国,后来阴差阳错地被怀疑是特务,并死于非命。
而叶企孙从未忘记这位冤死的学生,一直为其喊冤叫屈,而且在建国后十几年中,他也一直奔走在为熊大缜平反的路上,直到文革因此受到牵连,涉嫌“国民党C.C特务团”,进而被打成“里通国外”的敌特分子,最终搭上了自己的生命。
革命烈士熊大缜
叶企孙可以说是那个年代最悲惨之人,由于他无儿无女,甚至沦为街头乞丐,直到1977年病逝,时年79岁,离世前,他反复念叨的只有三个字,“回清华,回清华,回清华!”声音渐远渐弱,直到停止……
1986年8月,叶企孙的所有“历史问题”才被洗刷掉,而他心心念念,死不瞑目的熊大缜冤案,最终也得以平反,可惜,此时距叶企孙离世,已过去近十年的时间了。
观叶企孙的一生,实在是令人唏嘘,一个怀着报国之心,将毕生精力都贡献给中国教育及科学事业,他正如李德胜同志所说:“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这样一个大公无私之人,是中国科技的基石,是里程碑一般的人物,却因“飞来之罪”,成为中关村大街上的一个乞丐,这是叶企孙的不幸,也是时代的悲哀。
他的名字代表着教育界的传奇,也代表了一个时代的伤痛,他的一生,攀过高峰也跌过深渊,先生没能成为星辰,因为星辰终会坠落,而苍穹却永生不死,叶企孙便是那苍穹,在他的怀抱下,是一颗颗闪亮的巨星!
每想起叶企孙的经历和遭遇,我不禁就会想起那两句著名的诗句:“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先生可敬,吾虽无才,亦效其德。
不会再有大师了
男有叶企孙,女有顾静徽。
魑魅魍魉横行,一代大师陨落
听说他后来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