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昌公主是南朝陈宣帝陈顼之女,陈宣帝一生有42个儿子,以及至少有24个女儿,在陈宣帝众多子女中,乐昌公主未必是最优秀的一个,但她却对是最有个性的。
自幼生长于皇家的乐昌公主接受了非常高的文化教育,文学造诣非常深厚,虽然是公主但她没有公主病,不刁蛮不任性,反而性情温柔宽和,外貌端庄秀美,举止大方得体。
最难得的是她选择夫婿很有主见,并不是任由父母做主,她选择配偶很重视文化和人品,因此成年后是由她自己做主选择的夫婿,她选择了宰相徐陵之孙太子舍人徐德言。
徐德言是名动江南的大才子,不仅家族出身高贵,而且很有才华,人品还非常不错,是当时江南读书人效仿的对象。
由于徐德言的家世出身也完全配得上乐昌公主,虽然这个夫婿是她自己做主选的,但是陈宣帝也很愉快的同意了。因此很快乐昌公主就与徐德言大婚,婚后徐德言以驸马身份进入朝廷权力中枢担任侍中,不过徐德言在政坛上没有太大作为,只不过他婚后与乐昌公主是恩爱非常,小两口的日子过得是幸福美满。
本来如果不出意外,徐德言和乐昌公主就会白头偕老,但是意外总是来的很突然。
陈宣帝去世后,其子后主陈叔宝继位,陈叔宝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亡国之君,他在位期间除了吃喝玩乐就是任用奸臣荒废政务。
而此时北朝已经被隋文帝杨坚统一,杨坚是历史上很有作为的皇帝,他不仅仅是想统一北方,更想统一全国。
陈叔宝的昏庸无道就给了杨坚机会,公元588年,杨坚任命次子晋王杨广为统帅,宰相杨素为副帅,率军南下平定陈国,精锐的隋朝部队很快就把腐朽的陈军打败,不过百天便攻克了南陈都城建康(现今南京),很快陈叔宝及其大臣都被隋朝俘虏,建国仅32年的南陈正式灭亡,至此对峙三百来年的南北朝重新归于统一。
国家重新归于统一,在后世人的角度来看这是具有积极意义的,但是对于当时的乐昌公主和徐德言夫妇来说就是灾难了。
亡国皇族的男子是不许居住在原籍,以防其死灰复燃,而女子则会被当成战利品赏赐给功臣。南陈灭亡后就是如此,陈叔宝及所有南陈皇室宗亲都被押送到隋朝都城长安,后来除了陈叔宝被留在长安之外,南陈其他的皇室成员男子都被流放到边陲之地,女子则大多被隋文帝赏赐给了功臣。
像隋文帝本人就纳了陈宣帝的两个女儿宁远公主和临川公主入后宫,而乐昌公主作为南陈皇室女眷自然也要被隋文帝当成战利品分配出去,她被分配给了宰相杨素当侍妾。
按照史料记载,南陈灭亡之际,(徐)德言垂泣谓妻曰:“今国破家亡,必不相保。以子才色,必入帝王贵人家。我若死,幸无相忘,若生,亦不可复见矣。虽然,共为一信。”乃击破一镜,各收其半。德言曰:“子若入贵人家,幸将此镜合于正月望日市中货之。若存,当冀志之,知生死耳。”
这意思就是说徐德言在分别之时哭着对乐昌公主说道:“现在国破家亡了,咱们夫妻二人必难保全,以你的才华和姿色,必定会被嫁入皇家或贵族家庭。如果我死了,请你不要忘记我,如果还能活着,也不太可能再相见了。虽然如此,我们还是要留下信物以待日后重逢。”
于是徐德言打碎了一面镜子,他和乐昌公主各留一半。他又说道:“日后你若嫁到富贵人家,就命人拿着这半面镜子于正月十五那天到长安闹市中售卖,我如果还活着必定去长安寻找你。”
就这样果然后来乐昌公主被虏到长安后分配给了年纪足以当她父亲的杨素为侍妾,杨素出身于弘农杨氏,也是当时的名门望族,虽然是武将出身,但本身很有文化素养,是一员儒将。
杨素向来通晓诗情画意,对美女颇为怜香惜玉,乐昌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人性情还是温婉贤淑,是典型的江南才女性情,再加之容貌秀美,因此杨素在得到她之后十分怜爱她。
可是乐昌公主心里却始终念着徐德言,因此她嫁给杨素之后一直是闷闷不乐,杨素眼看着她愁眉不展闷闷不乐,以为她没有走出亡国的痛苦,所以也没有太过过分逼迫的占有她,反而为了讨她欢心,给她新盖了一座房子。
可是乐昌公主住在新房里,心里却念着丈夫徐德言,她无数次在夜里梦到与徐德言重新夫妻团聚,但是梦醒之后只有无尽的惆怅与对丈夫徐德言的思念。
就这样乐昌公主日复一日的在杨素相府中苦熬着日子,幸运的是杨素很怜惜疼爱她,没有对她用强,因此在她心目中就是盼着日子只等来年的正月十五想拿着半面镜子去寻找徐德言。
终于时光荏苒乐昌公主苦熬到了新年,过了新年就是正月十五,她也有了新的希望,于是正月十五这天夜里,乐昌公主命贴身服侍她的女仆拿着半面铜镜去长安的繁华街市上高价售卖。
这天繁华热闹的长安闹市中来了一位穿着朴素的女人拿着半面铜镜高声叫卖,有过路的人询问价钱,这个女人却给出了天价,这让路人纷纷以为这个女人怕不是穷疯了吧,半面铜镜居然要出天价,于是没人再搭理她。
结果就是女仆根本没有等到乐昌公主期盼的徐德言,第一年的正月十五可谓是毫无所获,但是乐昌公主并没有死心,她依旧带着期盼等着第二个正月十五。结果第二年的正月十五她再度失望了,还是没有任何关于徐德言的消息。
这时候乐昌公主开始害怕了,她想象着各种不幸的可能,一是徐德言难道已经忘了自己?二是难道徐德言有了别的女人另成家室?三是路途遥远他没赶过来吗?四是难道他已经去世了?
对于这四种可能很快乐昌公主心目中就否定了前两种,她了解丈夫徐德言,知道他不会背弃二人当初的约定,如果是第三种可能她只能再继续等待,但她最害怕的是第四种可能,那就是丈夫已然去世了,她想到这里就既害怕又不安。
就这样在心里痛苦的煎熬中来到了第三个正月十五,这一天女仆出去售卖半面铜镜带回来了让乐昌公主喜出望外的消息,那就是女仆告诉她集市上来了一位年轻书生,也在高价售卖半面铜镜,并声称只要能拿出半面铜镜与他对上,他分文不取以镜相赠。于是女仆就拿着手中半面铜镜与书生手中的半面铜镜一对正好合成一块铜镜,书生十分高兴的把铜镜送给女仆,并向女仆打听了乐昌公主的下落,女仆在向书生详细说明了乐昌公主的近况之后,书生颇为失望,只给女仆留下了一个地址便走了。
乐昌公主拿过女仆带来的两个半面铜镜一和,果然就是当初徐德言与她约定的信物,再看书生给女仆留下的地址字条,这笔迹不正是乐昌公主再熟悉不过的徐德言的笔迹,再看地址时,不仅有地址,旁边还留了徐德言写下的五言绝句:
镜与人俱去,镜归人未归;
无复姮娥影,空留明月辉。
乐昌公主看了这五言绝句之后,抱着镜子一边读着诗一边回忆着她与徐德言的夫妻往事,至此激动、惊喜、忧伤、幽怨万般情绪涌上心头,乐昌公主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
本来乐昌公主要去参加杨素举行的正月十五夜宴,可她哭的梨花带雨自然去不成了,这边杨素在晚宴上没看到她,反而十分担忧她身体不适,于是就派人去催请她。被杨素派去的人一看乐昌公主抱着破损的铜镜哭泣,也不敢打扰她,只得如实回复给了杨素。
杨素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他听了这个情况就感觉其中必有隐情,于是当天晚上他就来找乐昌公主,他用温和恳切的态度询问乐昌公主为何哭泣,乐昌公主看着杨素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逼迫过自己,她对杨素颇有好感,因此就如实的把找到丈夫徐德言的事告诉给了杨素,说完还给杨素跪下哀求他同意夫妇二人见上一面了却心愿。
其实杨素听了乐昌公主的诉说本身是有些醋意,他心想难怪她这么多年都郁郁寡欢闷闷不乐,不肯与自己亲热,但是杨素又不忍让乐昌公主过于伤心,于是他就同意了让乐昌公主与徐德言见面的要求。
话说这徐德言回到住处之后也是心怀忐忑,他知道乐昌公主现在已经成了当朝宰相的爱妾,又怎能有机会出来与自己见面,因此他还颇为黯然神伤,不过很快他就接到了丞相府邀请他赴宴的请帖。
于是到了约定的日子,徐德言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丞相府,徐德言一个亡国之臣来到丞相府被以贵客之礼相待,可是他看到主人席上陪侍着杨素的昔日妻子乐昌公主那是感慨万分,而乐昌公主看着昔日的丈夫成了现任丈夫的座上宾,她也是感慨良多,于是在宴席上她写下了一首诗:
今日何迁次,新官对旧官;
笑啼俱不敢,方验作人难。
这首诗中乐昌公主把同时面对新旧丈夫的尴尬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酒过三巡之后,徐德言向乐昌公主表述了两人离别之后的迹遇,而乐昌公主能说什么,她只能安慰徐德言,并且委婉的劝徐德言不要再挂念自己,现今自己深有所属,徐德言此后就再婚另娶他人吧。
徐德言听后悲从中来,他缓缓地说道:“此生再见卿面余愿足矣,今生誓不再娶,我将返回江南遁入空门,此生长伴青灯古佛。”
徐德言说罢就已经泣不成声,乐昌公主听后也是声泪俱下,悲痛不已。杨素眼看着他们如此悲痛,心里也不好受,终于杨素也被他们夫妇感动了,杨素决定索性成全他们,于是杨素对他们说道:“老夫念你们结发夫妻感情至深,乐昌公主你就随徐公子去吧,老夫今日就让你们夫妇破镜重圆。”
就这样杨素不仅把乐昌公主还给了徐德言,还给了他们一笔钱购置房屋,让他们留在长安定居,并且杨素还举荐徐德言在隋朝出任官职。
徐德言和乐昌公主二人万万没想到杨素如此大度,于是他们赶紧给杨素跪下拜谢成全之恩,此后徐德言和乐昌公主就算是夫妻团聚了。
不过徐德言始终不太想在隋朝为官,他在隋朝出任了官职不久之后,就打算辞官归隐江南老家,于是他带着乐昌公主去向杨素拜别,杨素还热心的给建康的地方官下令,让他们归还此前徐德言在建康的家产,就这样最后徐德言还是带着乐昌公主回到了建康定居。
最终徐德言和乐昌公主夫妇回归了平淡的生活,在平淡的生活中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相伴终身。
这就是成语破镜重圆的典故,其实徐德言和乐昌公主夫妇二人破镜重圆最主要的还是应该感谢宰相杨素的大度成全,如果没有杨素的大度成全,他们夫妇恐怕很难破镜重圆。
其实杨素一生出将入相,是智勇绝伦的人才,他不仅才智过人,他为人也是非常大度的,他算是很有宰相的肚量。徐德言和乐昌公主一生都感激杨素的成全之恩,后来杨素去世的消息传到江南时,他们夫妇还望着长安方向跪拜祭奠杨素。
徐德言和乐昌公主夫妇后来历经隋朝灭亡,再到唐朝统一,他们夫妇二人一直到唐太宗李世民在位时期的贞观十年(636年)时才一起携手去世,二人也被合葬一处,而他们的陪葬品就是那块见证了他们爱情的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