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什么都答应我,除了结婚

每读故事 2024-10-08 08:34:13

1.司蕊

晚上十一点半,昏昏欲睡的司蕊终于等到了丈夫梁繁枝。

“又到排卵期了吗?”梁繁枝看了一眼迎上来的司蕊,又低头换鞋,声音很淡:“下次早点提醒我。”

司蕊蹲下身子,将他换下的鞋放好:“不是……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梁繁枝扯松领带,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妈的生日宴都准备妥当了吧?可不要失了礼数。”

司蕊哑了。

等她重新组织好语言,梁繁枝已经进了卫生间,不轻不重的关门声将她隔离在世界之外。

司蕊僵立在原地,心口一阵发紧。

三个小时前,继姐章黎打来电话,一番痛斥:“你和魏莱还真是亲姐俩!

“一个追求什么梦想追到了港城,好几年都不回来。

“一个嫁了人,就扮起了二十四孝好媳妇,怕是忘了明天也是你亲妈的生日了吧?

“瑾姨也是可怜,年年就只有我这个继女能膝前尽孝,说出去都怕人笑话!”

司蕊握着手机,无从辩驳。

临挂断前,才闷闷吐出几个字:“你别打给我姐,她很忙的。”

是的,司蕊和魏莱是亲姐俩。

很小很小的时候,司蕊就很疑惑,明明是一家人,为什么姐姐姓魏,自己姓司。

长大后才明白,她和姐姐都是带着使命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姐姐带着爸爸妈妈的爱和期待,而她带着挽回一个家的最后一丝希望。

当然,这个希望在她出生的那一刻就破灭了。

在司蕊的童年记忆中,那个家不是吵吵闹闹,就是摔摔打打,没有过片刻的安宁。

有一天夜里,她起来上洗手间,又一次听到爸爸妈妈房里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莱莱跟我姓,当然跟我,小蕊跟你姓,就跟你吧,一人一个,公平合理。”

“公平吗?莱莱十岁了,又聪明又独立,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小蕊这孩子五岁了,还跟小傻子一样,啥也不懂,你倒是会挑便宜占!”

“小蕊不是你要生的吗?”

“那还不是因为你想要个儿子!”

“可你生的是儿子吗?”

“魏霆,你说的是人话吗?是女儿就不是你的种了?你就不管了?”

“谁说我不管了?我一定会把莱莱培养成才的。”

那时的司蕊太小了,懵懵懂懂站在爸妈房门口不知所措,是姐姐突然出现,捂着她的耳朵将她带回房间。

她问姐姐是不是她今天数数又没能数到一百,所以爸爸妈妈才会吵架?

姐姐摇了摇头,帮她盖好被子:“不关你的事,我考满分的时候,他们也吵。”

没多久,妈妈就带着她从家里搬了出来。

爸爸坐在姐姐的书桌旁辅导姐姐做作业,甚至都没有回头看她们一眼。

姐姐十八岁那年,考上江城最好的学校最好的专业,爸爸在江城最大的酒店为她办升学宴。

司蕊也去了。

那天,司蕊坐在角落里,看着爸爸满面红光地举着酒杯穿梭在宾客之中。

姐姐一脸淡淡地跟在他身后,扎着高马尾,白T恤和百褶裙看起来都是崭新的。

脚上穿的球鞋,章黎指给她看过,说是名牌鞋,要一千多块呢。

一千多块,司蕊低头盘算,她和章黎一个月的零花钱才一百块。

宴席快结束时,她在酒店安全通道里找到姐姐。

姐姐喝了酒,白皙的脸颊上透着淡淡的粉,一双杏眼又黑又亮,嘴角的小梨涡若隐若现,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她嘴笨,不知道说什么,就把攒了两个月的零花钱买的一盒瑞士莲塞到姐姐手里。

她知道姐姐最爱吃这个牌子的巧克力。

姐姐说了声谢谢,打开就剥了一颗塞进嘴巴里,又问她:“那个人对你好吗?对妈妈好吗?”

“挺好的。”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章黎也挺好的。”

姐姐轻笑了一声,直接了当地拆穿了她:“你从小就不会说谎。”

后来没多久,章黎突然主动把从她那搜刮去的零花钱都还给了她,但隔天脚上就多了一双新球鞋,和姐姐在升学宴上穿的那双一模一样。

再后来,她从一本书上看到,父母很相爱时,生下的孩子才会又漂亮又聪明,就像姐姐那样。

而彼此间已经没有爱意的父母,连生的孩子都又笨又丑。

她不算丑也不算笨,可也没有一样出挑的地方。

相貌普通,资质平庸,就连性格也孤僻懦弱,很不讨人喜欢。

三年前,经人介绍,她认识了梁繁枝。

梁繁枝中等身材,国子脸,鼻梁上架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倒像个正派人,但总爱拧眉看人,让她有点发怵。

然而三个月之后,她还是嫁给了他,因为梁繁枝点头答应了这门婚事。

从头到尾,都没有人问过她的意愿,都只说她好福气。

就连妈妈也对她说:“梁家条件不错,梁繁枝一表人才,人又上进,要不是你也考进了财政局,人家还看不上你呢!”

只有远在港城的姐姐隔着电话问她:“他对你好吗?你了解他吗?你爱他吗?”

她在电话这头认真想了很久,却连一个答案都想不出来,最后竟然生出了莫名的恼意:“姐,你以为我是你?”

电话那头陷入沉寂,片刻之后,被人沉默挂断。

她握着只剩下盲音的手机,站在秋风中惶然失措。

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可她真的说不上来好还是不好,也不知道要了解对方什么,更不懂怎么样才算爱。

她只知道,选择她的人很少。

2.魏莱

魏莱走出江城机场时,天还未大亮。

夜里应该下过一场雨,地面还是湿的,晨光稀薄得像雾。

她从包里翻出手机,飞机上忘了充电,电量已见红,本能的焦虑让她一一点开微信和邮箱。

没有一条消息。

管铭的动作够狠也够快,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就已经将她完全从明恒切割了出去。

三年前,魏莱空降到明恒证券担任投资银行部总监一职,与同样职位的男同事管铭竞争VP(副总)。

三十岁之前升VP(副总),是魏莱入行第一天就给自己定下的职业规划。

她势在必得,因此每一步都走得谨慎而无畏,然而还是高估了人性。

见到管铭第一眼起,她就看出这个眼冒精光的男人并非善茬,却也没想到他会连起码的职业操守和道德都没有。

“没错,是我设计的。”得逞后的管铭倒变得坦荡起来,没有一丝的隐瞒。

他趁魏莱跋涉在加拿大的暴风雪中做尽调之际,隐瞒因国企改革,人员调动而导致项目叫停的计划。

更是在总部问责之前,模糊项目前期投入和扩容团队所造成的预算超支。

然后,将“滥用经费”这么一顶高帽扣在魏莱头上。

“是你太天真,阴谋阳谋都是职场手段,你第一天来明恒我就告诉过你,不管你从哪里来,你背后是谁,VP(副总)的位子只能是我的。

“你输了。”

管铭下最终结论。

语声平淡带着讥笑,犹如一把薄而韧的刀,跨越时间和空间,再一次狠狠扎进魏莱心里。

她怔然前行在行人寂寥的街道上,如缓步穿过斑驳跳动的光影和忽明忽暗的岁月。

丝丝缕缕的刺痛一遍又一遍提醒她,她还是输了。

她自幼被父亲魏霆当男孩养,剪利落的碎发,穿黑白灰的运动装,玩长长的步枪。

同龄女孩们打个预防针都可以哭哭啼啼的,她胳膊上缝了五针,只不过撒娇哼唧了两声,就被魏霆呵斥女孩子也要流血流汗不流泪。

整个学生时代,只有她考年级第一的时候,魏霆紧皱的眉头才会平整片刻。

但凡哪次数学没考到满分,魏霆不打她也不骂她,只会一脸阴沉地盯着她。

然后问她:“你觉不觉得你理科学不好,是因为你是女孩子?”

再然后,魏霆将海量的习题搬到她的书桌上,安排流水一样的补习占据了她所有的课余时间。

除此之外,魏霆那阴郁而又炽热的目光就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日日夜夜紧跟在她身后。

她做梦都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

后来,她以理综第一的成绩考进江大的金融系,魏霆却在同年再婚,生下一个八斤二两的大胖儿子。

在她的升学宴上,魏霆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游走在熙来攘往中,怀里抱着他刚满月的儿子,却一次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或者说,他再也没有回头看过她。

那根日夜甩在她身后的鞭子终于不见了。

她先是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肩头一轻,整个人轻飘飘得能飞到半空中去。

可还不及发出喜悦的惊叹,就被脚下的虚空惊得后脊一凉。

她突然间就拥有了大把的时间和选择,那是过去十八年来她最渴求的东西,如今反倒不知所措了。

有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放飞的笼中鸟,她自由了,然后又被禁锢了。

广阔得没有边际也没有方向的碧空,成了囚禁她的另一座更大的牢笼。

还有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就像被扔进旷野里的行者,四下无人,寒风肆虐着她单薄的身体,她冷得发疼也走不出去。

直到她又开始跑起来,寒冷和孤独才消失不见。

于是她只能继续跑,往前跑,越跑越快。

为此,她付出了很多东西,也放弃了很多其他人生选项。

包括程屿。

三年前,程屿赶在飞机安检前追到机场,拽着魏莱的手腕,固执地问她要一个答案。

爱吗?

魏莱当然是爱他的。

她那么郑重地将他请进她的生命里,很笨拙而又很真诚地去讨好他的母亲,甚至为了他,平生第一次忤逆魏霆。

她相信程屿也是爱她的。

他用了五年的时间来等她,等她下课,等她毕业,等她转正,等她升职。

她每一次出差回来,一下飞机,总能看到他安安静静得站在拥挤的人潮中,冲她笑得眉眼温柔。

可那又怎么样呢?

爱是婚姻里最无关紧要的东西,是维系一段长期关系最低价的要素。

他风光霁月,他宠辱不惊,他就像扎根在江城的小白杨,安稳和平淡就是他的一生。

她不行,她注定是随风飘零的蒲公英,她不想被小小的江城困住,她想把她的种子扎根在更高更远的地方。

仅凭一个“爱”字,远不足以连根拔起一棵盘根错节的小白杨,也不足以让一朵盛放的蒲公英原地枯萎。

在机场广播一遍遍的催促下,魏莱用力掰开程屿的手:“对不起,我停不下来了。”

当飞机起飞的那一刻,魏莱明显感觉机身狠狠抖了一下,然后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她知道,她和程屿将就此走向不同的人生。

3.章黎

日暮时分,天空燃烧起一片火红的晚霞。

章黎怀抱一大束粉嫩的百合花,走入那橘红色的光辉里,清风拂动她身上的裙摆和长发,流露出几分惑人的瑰丽。

路过巷口时,遇到三两个忙着淘米择菜的婶子,手里干着活,眼神却鬼祟地往她身上飘。

章黎很热情,主动上前打招呼。

“张妈,新褂子真时髦,儿媳妇给买的吧,有福气的啦!”

说完,又凑到眼角泛青的李婶跟前:“婶子,你眼睛怎么啦?不小心撞到哪里了吗?”

前两天被儿媳妇骂成狗的张妈和吃了老公一拳的李婶都悻悻地侧过了脸。

这一幕恰巧都落在站在二楼阳台收衣服的章海平眼里,章黎一进门,就迎来了一顿呵斥。

“你刚又在楼下胡说八道什么?谁让你回来的!我不是让你永远别回来了吗?”

“这个家是你一个人的吗?也有我死去的妈一半好吗?我可是有份继承的。”

章黎懒得多看他一眼,抱着百合花就往里钻:“要不是瑾姨生日,你求我,我都不会回来,我看到你也很影响心情的好吗?”

章海平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退休前在工程上做技术员,再艰苦的环境,再刁钻的难点,他都攻克了下来,唯独拿章黎这个亲生女儿无可奈何。

亡妻难产走后,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更没有心情去照顾这个整日只知道闭眼嗷嗷大哭的小怪物,只得将她送到乡下,托父母照顾。

一开始还好,给口饭,给块糖,这小人儿就能咧着小嘴迎风“蹭蹭蹭”直长。

等到了七八岁,就变成了猫憎狗嫌。

今儿个放鞭炮烧了这家的干草垛,明儿个挥着枝桠和那家的独苗苗耀祖墙头论剑,把耀祖的脸抽得祖宗都差点认不出来。

可怜老两口整日不是蹒跚着满村满寨地找她,就是对上门讨说法的父老乡亲点头、哈腰、再鞠躬。

一辈子都挺直的脊梁,到底晚节不保。

章海平只得把她接回身边亲自照顾,历经二十年的亲子磨合,成功将一块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来的木头疙瘩,催化得嗓音洪亮、目光有神、词汇量丰富,还练就了肢体肌肉由内而外自发颤抖的技能。

每次去亡妻坟前,章海平都会求亡妻保佑女儿快快长大,而章黎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弱者多辱,苦者多难。

为人父母者,多备点速效救心丸吧。

正经大学毕业的章黎,职业规划极其多样。

她当过空姐,做过车模,拍过平面,还跑过龙套,参加过选秀节目,就是没上过一天正经的班。

她也积极解决个人问题,流水的男朋友像流水一样从她眼前流过。

长则不超过三个月,短则无下限,誓与香飘飘肩并肩,也让前男朋友们手拉手去绕地球一圈。

前两天,有一个人高马大的小伙子拿大喇叭在小区楼下循环播放了一整天,控诉章黎玩弄他的感情。

小区里那些长舌妇一下子沸腾了。

不对,是又又又沸腾了。

章姓父女俩当即又又又又大吵了一架,吵到最后,章海平让章黎滚,章黎也不是吓大的,立马回房收拾行李。

收拾到一半,又冲到刚买菜回来的司瑾面前,循循善诱:“瑾姨,你跟他离婚,我就改口叫你妈。”

章海平眼前一黑,扶了一把墙才站稳,他妈的,又想来祸害老子媳妇!

司瑾则心满意足地笑了,她喜欢这个继女。

章黎也爱和这个继母亲近,她觉得如果自己的亲妈还在,应该就是司瑾这个样子的。

唠叨、操心、无微不至。

五岁之前,章黎连自己妈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奶奶和妈妈的区别,小伙伴们提起妈妈时,她就会举手喊:“我有奶奶。”

后来,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小伙伴打断了她:“奶奶是爸爸的妈妈,我们每个人都是妈妈生的,你没有妈妈,你从哪里来?”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吧,章黎成了一个异类。

小孩子的恶意是不加修饰的,他们几乎第一时间围成了一个圈,将她困在圈内,绕着她拍手嬉笑:

“没妈就是垃圾桶里捡的,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然后她就捡起地上的石头,将那个带头起哄的孩子脑袋砸了一条缝。

隔天,一年见不了两回的章海平风尘仆仆地赶回来,身上还穿着工服,提起章黎的领口就要带她去道歉。

章黎一口咬在他的虎口上,像条泥鳅一样滑走了。

跑出很远后,她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第一次委屈地哭了。

再后来,章黎被章海平接回了城里。

可还没等她看够城里的大汽车和霓虹灯,就又被送进了可以寄宿的学校。

那时,她刚上小学三年级,和一群五六年级的高年级学生住在一起,经常被捉弄欺负。

她打电话告诉章海平,电话那头很吵,章海平的声音很急,他说:

“你别给我耍什么花头精,你不欺负人就不错了,还有人欺负你?”

她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心里却有点酸。

当晚,章黎早早回到寝室,接了满满一大盆的水,均匀地浇湿了每个人的枕头,又均匀地在每个人身上都留下一排牙印和几道抓痕。

自此一战成名。

真的没有人欺负她了,可也没有人愿意靠近她了。

小学课程少,下午四点刚过就放学了,留给她的是漫长的孤独。

特别是夏天,天很晚才黑,她只能绕着学校的花坛或小湖边,一个人来来回回地走。

她还喜欢一个人趴在阳台上,表情麻木地看着窗外,隐约看得到整个城市的表情,平静的、甜蜜的、急躁的、还有悲伤的。

然后脑海里就会浮现章海平那张淡漠敷衍的脸。

她想,我的爸爸好像真的不爱我。

4.司蕊

晚上八点,司蕊陪婆婆宋音敬完亲友的酒,刚想悄悄退出宴会厅,找个角落给妈妈打个电话,就被梁繁枝叫住了。

“副局来了,跟我过去敬杯酒。”

司蕊和梁繁枝都供职于江城财政局。

不同的是,梁繁枝在核心部门一路加官进爵,司蕊每天在边缘部门跑腿打杂。

部门里那些等着退休的大姐总爱打趣她:

“别看咱小司不爱说话,来头大着呢,公婆都是局里退休干部,老公年纪轻轻就升了科长,好福气哟!”

司蕊总是微微一笑,便又低头不作言语。

是默认?还是否认?

其实她自己也分不清。

梁家是个体面的家庭,从相亲到结婚,一应流程有礼有节,方方面面的规格也主动给到了高配版。

那时亲朋好友便都说她嫁得好,婆家殷实有脸面,还这么有诚意,好福气啊!

可司蕊记得,双方家长第一次见面那天,梁家一行人,包括梁繁枝在内,都迟到了近四十分钟。

尽管落座后,宋音率先表达了歉意,但她脸上挂着的笑容,是上位者常有的那种笑容。

轻蔑的包容,俯视的尊重。

也还在记得,在婚礼上,高跟鞋磨烂了她的脚后跟,站着都钻心得疼。

梁繁枝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让她再坚持坚持,就又揽着她的腰转去敬下一桌的酒。

婚后,他们不与公婆同住,但需要定期去请安。

梁繁枝需要向公公梁志鹏汇报工作,司蕊则需要跟着婆婆宋音学习料理家务。

公婆不会日常对他们的小家指手画脚,甚至只是隔条马路的距离,轻易也不会上门。

但却仍是小家的实际掌权者,司蕊连养一只猫的权利都没有。

至于梁繁枝,他不是难相处的人,却也是琐碎婚姻里点单的那个人。

小到吃穿用度,大到婚姻经营之法,他向来有他的想法,并且也习惯别人迎合他的习惯。

司蕊偶尔发出反对的声音,梁繁枝不会恼怒、不会着急、更不会沮丧,而是会表露出一种超乎寻常的淡然。

司蕊后来才慢慢琢磨过来,那其实是一种无所谓。

梁繁枝也很忙,自结婚起,几乎每天都要加班到夜里十一二点。

一开始,无论多晚,司蕊都会顶着困意等他回来再睡,可往往等来的只有一个冷漠的脊背,和淡淡的一句:“早点睡吧。”

慢慢的,她也不勉强自己了,不困就继续看书或追剧,困了就关灯,自己先睡。

前几次,梁繁枝还会摸黑爬上床跟她一起睡,慢慢的也不拘泥什么夫妻要同床共枕了,回来见主卧灯关了,就自个儿去次卧睡。

后来梁繁枝就习惯了一个人睡在次卧,即便偶尔回来得早,哪怕看到司蕊还没睡,他洗漱完也会自然地回到次卧躺着刷手机。

有一次章黎和司蕊吐槽某一任男友的活儿不行,司蕊愣怔了好一会儿,闷闷地问了一句:“什么样算好?”

乐得章黎差点笑岔气:“这个我要怎么跟你形容呢?我还真得好好想想!”

“要我说,谁让你恋爱都没谈一回,就急着结婚了,搞得现在连个对比的都没有。”

“话说你们家梁繁枝活儿好不好,你自己就一点都感觉不出来来?”

司蕊认真回想了一下,她好像真的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章黎说的那种密密麻麻的电流感,还有所有细胞都沸腾起来的那种飘飘然。

如果非要说一种感觉,那就是疼痛,但这种疼和痛都是轻微的,完全能忍受的,不至于叫出来声来。

梁繁枝对此曾表达过不满,说她一声不吭,让他感觉自己像在刨一根干枯的木头。

可她真的不知道怎么叫,也叫不出来,她没有一点表演的天分。

好在这样的活动她和梁繁枝进行得不多。

她掰手指算过,结婚三年,加起来也就五六次吧。

所以,有一次当她听章黎又说到某一任前男友,精力充沛到简直令人发指,一晚上竟然拉着她大战了七次。

她并不期待那样的战绩,可她也意识到,她和梁繁枝这样的频率,显然也是不正常的。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司蕊明里暗里尝试过很多种方法,都没能让梁繁枝搬回主卧。

直到三个月前,公婆下达了催生的指令,梁繁枝叶应下了。

她想着,这回该搬回主卧了吧,因此她还红着脸托章黎给她推荐了几款据说能让男人欲罢不能的战袍。

可梁繁枝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与她约法三章:“你留意一下你的排卵期,到时候我配合。”

司蕊绯红的脸瞬间白了。

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像被迅速抽离,而心脏却还在剧烈的跳动,裹挟着灼热的、撕裂的疼痛,想要冲出胸口。

她想尖叫,想嘶吼,想酣畅淋漓地大吵一架。

可她好像天生就没有吵架的能力,一到关键时候,脑子里就一片空白,一个词汇都蹦不出来。

她不是没有逼过自己,结果一开口就是哭腔,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

他们唯一一次吵架,是去年局里有个转岗的名额,本来是留给司蕊的,梁繁枝却替她拒绝了。

官方解释:“我太太对事业没什么追求,我也不希望她太辛苦,会计科相对轻松一些,压力也小,挺适合她的。”

而面对司蕊带着哭腔的质问,他并不以为意:“避嫌懂不懂?我已经调到预算科了,你再调到核心部门,外人要说闲话的。”

“可我转岗是我们主任写的推荐信,跟你爸妈没关系。”

“谁会信呢?再说了,你敢肯定,你们主任给你写推荐信,不是因为我爸妈是她老领导?”

司蕊哑了。

“你刚哑巴了?”梁繁枝略带恼怒的声音传来,司蕊的心被惊得微微一颤:“给副局敬酒,招呼都不会打?”

“问你话也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司蕊,你能不能上点台面?”

他拧眉看她,厚厚的镜片后,闪烁着咄咄逼人的光芒,自上而下地审判她。

空气中弥漫着佳肴的香味,周遭到处都是觥筹交错的碰撞声,形形色色的身影在她眼前身后穿来梭去。

司蕊突然一阵头晕目眩,眼前梁繁枝的脸、晶莹的酒杯、奢华的水晶灯以及平整的大理石地板都被什么东西挤压着、扭曲着,变成可怖的形状。

她惊惧地往后退去,好像撞倒了什么,又破碎了什么,可这一切都像装了消音器一样。

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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