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芳的口述：

49岁的老公辞职已经有一年，他一个月工资本来有两万块钱，在我39岁的时候生了小儿子，他就辞职了，回家带小儿子，从此家里就靠我一个人挣钱。上有公公婆婆，下有3个儿子，只有我一个人上班挣钱。

老公比我大9岁。当年他骗我，说只比我大三岁。我没有感觉，那是因为老公长着一张娃娃脸，一直笑眯眯，还有两个小酒窝，却不喝酒。

老公是三兄弟，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弟弟是因为公公婆婆想着家里人多力量大，东躲西躲，生下了两个弟弟，三年抱俩，非得说两个弟弟是双胞胎。这样就少罚了一些钱。

两个小叔子是一起上的小学，一起上的初中，一起上的高中，又是一起上的大专。然后又是一起找了对象。两个人都当了上门女婿，他们娶的都是远在两千里外的女孩。一个是双女户招的上门女婿，一个是独生女招的上门女婿。

当年公公婆婆非常生气，两个小叔子抱着孙女过来的时候，都被赶出去了。

公公婆婆说断绝母子关系，父子关系。公公说：你给人家当上门女婿了，这两个儿子就是白养了。

公公说：不指望你们两个小儿子养老，你们既然已经当上门女婿了，就给我 麻溜地滚远一点。家里的财产不会有你们任何一点。只会给大壮。

两个小叔子就再也没有带着妻女过来了，他们每家也就各生一个女儿，都没要二胎。

大壮是我的老公。名字与他的人一点不相符，除了个子有一米八，人很瘦，电线杆一样。

这样的男人多说六岁有什么区别，斯斯文文，白白净净。

看不出来大壮早些年挣的钱都是培养两个小叔子读书。公公婆婆养了三个儿子，压力都很大，是那种开心又甜蜜又劳累的压力。

指望公公婆婆靠种种红薯，种种稻子把三个儿子培养出来，那是非常困难。大壮初中毕业去学手艺，没有多少文化的人去做CAD设计是有多困难，前一年是没有工资，是端茶送水做学徒工。

第二年的时候换了一家主人，就学了CAD设计，后来有了3d打印，后来5d打印，大壮头发掉了，眼也花了，电脑数据都看不清了。（这是后话。）

我和大壮认识也是很偶然。他喜欢吃馄饨，我也喜欢吃馄饨。我们都在路边摊上，一家阿婆做的馄饨那里吃，有时候我闲的没事的时候还会帮阿婆包几个馄饨。大壮闲的没事的时候也会帮阿婆包几个馄饨。

刚开始，大壮以为我是阿婆的孙女，我以为大壮是阿婆的孙子。

阿婆觉得我们两个人都很善良，就给我们牵线。我觉得也不错，大壮是隔壁县，也就是十里地的路。

但是母亲不愿意，母亲说去访问过了。说大壮人很善良，顾着两个弟弟，但是他的母亲是非常强势，从和两个儿子断绝关系就可以看出来。

母亲说我很善良，不适合在这种家庭环境里，尤其是婆婆很厉害。

我觉得没关系，婆婆厉害，说明她不容易吃亏。两个小叔子再怎么样跟公公婆婆断绝关系，以后赡养公公婆婆的任务还是跑不掉的。

母亲说大壮家里还没有房子。那些年大壮挣的钱都是资助两个小叔子上学了。

我说我和大壮两个人可以一起努力就可以挣到钱，就可以自己盖房子。

母亲勉强松了口。大壮就带着大包小包的礼品来看我的父母了。

那年父亲养了一条狗，黑色的，很凶，叫大将军，大壮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大将军就在他旁边转着圈地嗅来嗅去，甚至仰着肚皮撒娇，让我的父母看呆了。

父亲说狗不咬新女婿。大壮是他的女婿是跑不了了。

我和大壮就欢欢喜喜地去领了结婚证，没有办婚礼，表面说大壮家的瓦房都快塌掉了，办婚礼不好看。其实我领结婚证的时候我才知道大壮比我大九岁。我心里很不开心，所以我也不想办婚礼。

结婚后第二年，我就生下第一胎，生的就是儿子，叫小树。那时候计划生育又抓得严，尤其像我有工作的啊，三天两头都要去妇检。

小树是公公婆婆在带，他们觉得我只有一个小树，太孤单了，要我们多生几个孩子。她教我们怎么去躲着生二胎生三胎。

我们就从家里双双辞职了，出去打工了。小树还是公公婆婆在老家带。我和大壮在外面一门心思地挣钱。

我在一个厂里做流水线上的装配。大壮在一个私人作坊里做模具设计。

随着我们工作的熟练，我们的工资也是水涨船高。

挣到钱的我们，首先把家里的房子翻盖了，盖成了三间四层楼，地基是大壮申请的，还有公公婆婆的老宅子拆掉一起盖，没有两个小叔子的份，因为两个小叔子都给人当上门女婿了，户口都迁出去了。

那时候我们还没有怀上二胎。

盖好房子后，我们还欠下了20万块钱。于是我们省吃俭用，每天都是吃着面条。别人丢弃在河里的空心菜长得很好，我们都会摘过来当菜。还有夏天的时候地上长了很多苋菜，我们就会摘过来吃。就省下买菜的钱。

这样省吃俭用的日子过了很长时间。我怀上了二胎，没想到二胎生下来还是个儿子，就叫小林。

小树读书很聪明，在家里，公公婆婆不用管他，都自己主动写完作业，在班级里成绩都是名列前三。

与小树不同的是，小林智力非常差。小林比小树小七岁，小树读一年级的时候都会写文章了。小林2岁的时候，还不会说话。

小林三岁的时候，我们就带他各地看病，智力低下，多动，去机构干预，康复。

本来大壮自己开了一个小作坊了，为了给小林看病，康复，大壮把小作坊转让了。自己又给别人打工当师傅，不过人家给他工资开到了一万以上。

小作坊也就是一个师傅，根本谈不上什么五险一金了。

而我在厂里虽然是流水线上做装配工，但是有五险一金，还有工资也涨了。加个班，一个月也有一万块钱。

我们的收入还是可以，开销大部分都是花在小林身上。因为小树聪明伶俐，很懂事，读高中的时候就是免费的班里，后来考上了公费师范生。

我问小树你为什么选择公费师范生呢？他说他喜欢数学，也不介意去偏远地区支教，去当老师6年。

小树基本上没花多少钱，而小林却大把大把地花钱，公公婆婆说如果没有小林这样花钱，我们两口子挣的钱花不完，所以就有小林这样的孩子托生在我的肚子里。

三胎放开的时候，婆婆哭着说我要生个女儿，不生个女儿的话，老了很可怜。说她三个儿子，都没有一个贴心的女儿。

我也心动了。我想对着小林这样的孩子，我们也都快崩溃了，我也想生一个稍微好点的女儿，治愈自己。

小树也是非常渴望自己有个妹妹。小叔子家的两个女儿都是小树的堂姐。两个小叔子坚决都不要二胎，他们说看到小林这样子，就觉得我们人生都无望了。

我之所以对小林没有太多的崩溃，那是因为都是公公婆婆在带，我和老公继续挣钱挣钱。他们去医院啊，或者去机构啊，都是公公婆婆在陪读。

三胎还是儿子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脑子真的是进水了，我都两个儿子了，怎么还想着要女儿？就不怕三胎还是儿子吗？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三胎还是儿子。

公公婆婆没有任何一句话可讲了。三胎儿子就随便取了个名字叫安安，平安就行。

产假结束后。大壮说要辞职自己带安安，他说不想让安安跟小林一样，一直在爷爷奶奶身边然后变成现在的样子。

大壮说辞就辞了，把六个月的安安带回了老家。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打工挣钱，我感到了无助，压力很大。

大壮的意思是说我们这些年还是存了30万，没有房贷，没有车贷。现在把孩子养好，就是比给孩子留下财产更好，所以他就要自己带安安。

他在别人的作坊里，都是做设计大师傅，并且还带徒弟，月薪都有两万块钱，但是私人作坊。工人也就两三个，就一直没有养老保险，只有基本的工伤保险。

他说辞职就辞职了。他说我的工作比较稳定，收入也比较稳定，并且有五险一金，让我继续在外面打工直到退休。

大儿子小树说父亲干的活也是吃青春饭。年纪大了，思路跟不上年轻人了，体力也跟不上年轻人了，像他们做设计的很多东西要搬来搬去，腰肌劳损很严重。

小树说他现在还可以自己做副业，勤工俭学，还有公费师范生每个月还有600块钱的补贴。他的大学不需要父母拿学费，也不需要拿生活费，并且也不用担心将来的工作，他毕业后就有工作的。不管在哪里，地方偏远还是不偏远，起码有工作。

小林在公公婆婆长年累月地陪读教学下，已经会自理，会给爷爷奶奶做饭吃，会做一些简单的家务，将来一个人生活是没有问题。

大壮说回家照顾安安，也照顾小林，让小林更加进步一些，公公婆婆年纪大了，大壮说回去家里有个年轻人也好点。

大壮把我们的存款30万成为了定期。每天带着小林下地干活，还有给别人打临时工。大壮带着小林去做临时工。

小林只有14岁，身高已经到一米八了，好吃好喝，一身力气。大壮就带小林去做扛玉米，扛稻子，扛红薯等体力活。

安安很聪明。一周岁的时候就会走路了。18个月的时候就会说话了，所以安安就放在了公公婆婆身边，他们只需看着他吃喝拉撒就行。

小林就跟着大壮做体力活。大壮教小林种很多菜，这些公公婆婆以前教过，大壮都来巩固一遍。

而我一个月工资一万块钱都是要加班到晚上9点，今年效益不好，都没有了加班，一个月就只拿了6000来块钱。

5000块钱我都转5000块钱给大壮，给家里做生活费，自己只留了1000块钱生活。大壮做不了细活，大壮跟我说他果断的辞职是因为他的眼睛已经花眼了，看不清 那些 尺 寸了。

因为花眼了，看不清尺寸，设计了几次产品都没做好，还给主家造成了一定的损失，所以他就干脆辞职了。

原来大壮也是老了。

我省吃俭用啊，一个人 生活的时候，水果都没有买过一次，衣服都没有买过一套。突然想起来我这样子图什么啊？

如果我把自己累病了，谁会过来看我？我一个人在外地打工，好像变成了远嫁一样，一年到头也就过年回一次娘家看父母。

我看到了一群马在不知疲倦地驮着沙子往山上运的时候。我觉得我就像里面的一匹马，也是不知疲倦地在工作。

我突然感到了害怕。我是不是也像大壮一样也会花眼，也会失去工作。我们这一家，怎么去生活？

公公婆婆已经需要拿钱看病养老，两个小叔子真的一点也指望不上了。他们真的不回家了。公公婆婆的养老只能靠我们了。我们也没脸让小叔子们来给公公婆婆养老，因为小林都是公公婆婆在照顾啊。

我跟大壮说：现在我是一个人挣钱养七个人啊。你在家里只是带小林，安安，还有照顾公公婆婆，挣钱的只有我一个人啊？

大壮不以为然道：不要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一个人挣钱养七个人。我们那些年生吃俭用存了30万块钱，也有几千块钱利息。我和小林也做些临时工，给我们自己吃喝就有的。

公公婆婆帮忙带安安。还有小树上学，自己挣钱，勤工俭学，没让我拿一分学费，拿一分生活费。

是啊，我哪有那么伟大，但是我就不能发个牢骚吗？我付出了那么多，在大壮眼里觉得是理所当然，还没有做到更好。

我想对自己好点，该怎么对自己好呢？如何好才是好呢？

不要把一切看得太重，不要活得太累，随遇而安的人，才会自在。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对自己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