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龙王当年被哪吒一通毒打后,已如惊弓之鸟,见孙悟空闯进水晶宫索要神器,立刻要什么给什么,哪敢说个不字。在西游记原著中龙王是很慷慨的,只不过电视剧为了维护孙悟空的正面形象,就把他丑化了。
受电视剧等影响,在很多人印象中,龙王是个特别小气而且阴险的人:明明是自己炫耀定海神针,但孙悟空得了宝物后,他就后悔了,慌忙拦住大圣,说道:“这是我镇海之宝,你不能拿走!”这说明他小气;在把孙悟空打发走后,龙王转头就去天宫告状,这说明他阴险。
然而,在《西游记》原著里,龙王是非常大方且低调的,原著中孙悟空得了金箍棒,笑道:“多谢好邻居的厚意。”龙王只是恭敬道:“不敢,不敢”而已。龙王的慷慨还体现在:他一再包容孙悟空的无理要求。
孙悟空与龙王素昧平生,但他就这么大大咧咧、冒冒失失地闯入龙宫索要兵器,他不但要,还挑三拣四,一会儿说:“老孙不会使刀,请另赐一件。”一会又说:“轻!轻!轻!又不趁手!再请另赐一件。”取走了东海龙宫压箱底的宝物定海神针,不仅没有诚心致谢,反而又来了几句:“当时若无此铁,倒也罢了;如今手中既拿着他,身上无衣服相配,奈何?你这里若有战袍,索性也送我一件吧,我一并感谢。”老孙倒也不见外。
从常理来说,“龙宫借宝”这件事孙悟空做得极不地道。你想啊,如果有个陌生人突然闯到你家,说要把你家电视机搬走,顺便让你再送他一套沙发,以便他拿回家后,好舒服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你乐意吗?这不明抢吗!
你看大圣是怎么做的,他来到龙宫,跟龙王立刻“自然熟”,说道:“这几日跟猴子猴孙一起守护山洞,奈何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器,一直听说你这个邻居宝贝众多,想来必有多余的神器,今天我特地过来告求一件。”孙悟空这可真的是强人所难了,虽说“远亲不如近邻”,但你跟近邻素无往来,而且第一次上门就向人家索要“大彩电”,要了彩电又要沙发。你这不是强抢,是什么?!
原著中,孙悟空这般强盗行径,当然为人所不喜,电视剧为了维护孙悟空的正面形象,于是就把龙王给丑化了。比如,电视剧中,孙悟空去往水晶宫的路上,虾兵蟹将对他很无礼。但原著中却是,巡海夜叉见孙悟空推水而来,上前挡住,话却说得十分客气:“那推水来的,是何方神圣?说个明白,我好通报迎接。”
接下来龙王的迎接更具规模,“东海龙王敖广即忙起身,与龙子龙孙、虾兵蟹将出宫相迎,恭敬道:‘上仙请进,请进。’直至宫里相见,上坐献茶毕,问道:‘上仙几时得道,授何仙术?'”要知道,那时候老孙还未显露手段,龙王应该还不至于对他有畏惧之心。所以这种礼仪,很可能就是龙王接待来访者的一般规格,既不卑不亢,又彰显一海之主的风度。
说回孙悟空,他哪来的这种底气,敢跟龙王叫板呢?当然是来自对自身能力的骄傲。尤其是,手持定海神针上下翻飞,旁人难以企及,进一步强化了他的傲气。东海老龙王也并没有因为孙悟空拿走了定海神针就跟他急眼,反而按孙悟空要求的,又送了他一副战袍,把他开开心心地送走了。
接下来,老龙王才聚齐了其他三海龙王商议对策,然后把问题甩给上级主管部门,也就是天庭,让玉皇大帝处理。你看,孙悟空的龙宫之行,面子上赢了个十足,其实中了龙王暗算而不自知。古代“狷狂”之士和政治家打交道,结局往往如此。
再简单看两个例子。孙悟空被天庭招安,官封弼马温后大闹天宫。后来,天庭再次招安,委派他看管蟠桃园。这是个没什么实权的官职,但天庭各级官员都对他客客气气,是因为大家都惧怕孙悟空吗?当然不是!
孙悟空就像唐代大诗人李白,李白曾被唐玄宗封为翰林,这是个舞文弄墨的低级闲职。尽管官阶不高,但李白自恃才华出众,便狂放不羁,做了不少出格的事情,比如让大宦官高力士脱靴,让杨贵妃磨墨,别的官员也没拿他怎么样。
孙悟空似乎也是这样,好出风头,跟大小官员称兄道弟。但所有人都清楚,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因为像孙悟空和李白这种狂人,在政治利益计算方面是稀里糊涂的,根本算不上大家的竞争对手,和官场没有本质冲突。正如李白当初在长安城,看起来活得潇洒,但他始终没有真正接触到政治,敏感的内心始终没有被尊重。同样,自傲的孙悟空也很容易被刺痛,将他伤得体无完肤的就是“蟠桃会”。
“蟠桃会”是天庭最重要的盛典,可以参会的,都是有头有脸的神仙。对于孙悟空,天庭给个“齐天大圣”的虚衔,再加一个桃树园子让他腐化堕落,结果孙悟空不领情,大闹蟠桃会,没办法,朝廷只好由绥靖变成开打了。
孙悟空也好,李白也好,他们有能力有个性,但他们往往也是孤单的。不论孙悟空当初在天庭任职时结交了多少朋友,被压在五行山下后,并没有谁去看他。同样,在西行路上,孙悟空也是孤独的,他不仅需要打妖怪拼业绩,还需要随时应付唐僧和猪八戒的同盟。
但我们就是喜欢这样的孤勇者孙悟空:
“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爱你对峙过绝望,不肯哭一场;
爱你破烂的衣裳,却敢堵命运的枪,爱你和我那么像,缺口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