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PQ君 皮球研究所

在央国企的职场舞台上，技术能力往往并非占据首要地位。

有一位长辈，尊称为伯伯，他出生于 40 年代，在 60 年代踏入北大的校门。彼时的高材生，堪称凤毛麟角，珍贵无比。

伯伯与伯母在一家具有国企性质的研究所（早年类似事业单位，后经改制）奉献了毕生精力，其研究领域聚焦于化工材料方向。伯伯性格刚正不阿，技术实力更是超凡脱俗。那些令旁人束手无策的科研难题，只要经他之手，便能迎刃而解。他在技术领域的造诣，仿佛被一种不讲道理的因果律所支配，只要他出马，成功便如探囊取物。

然而，伯伯为人耿直，容易激动愤慨，在人际关系的处理上稍显逊色。他身上带着名校高材生和天才特有的那份孤傲，对一些外行领导难免心存轻视。多年之后，他与我这个晚辈谈及往事，仍对当年研究所的书记满腹牢骚。

那是在三线建设的大背景下，他们所在的研究所位于广西桂林的猫儿山深处，尽管人员皆来自北京。当时有政策松动的传闻，众人皆盼回归北京，人心惶惶。书记为稳定人心，在台上激情澎湃地高呼：“我生是猫儿山的人，死是猫儿山的鬼！”誓言坚守岗位，不离不弃。可谁能料到，动员会刚结束的次日，书记便悄然返回北京，如同徐志摩诗中所云：“轻轻的我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只留下一群刚被动员的基层员工满脸惊愕与茫然。伯伯义愤填膺地指责道：“这个伪君子在动员之时，或许口袋里就已揣好了第二天返京的火车票。”从这件事，便能清晰地看出伯伯是一位纯粹的技术型人才，他习惯以技术人员的标准去评判所里的领导。而这些领导，本质上多为官僚，台上言辞恳切，台下却言行不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乃是家常便饭。面对这类官僚的言辞，若是轻信，便注定会陷入被动，明智之举乃是依据自身实际情况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抉择，尽人事而听天命。

我与伯伯极易产生情感共鸣，因为我内心深处也怀揣着理想主义情怀，对这类现象同样难以苟同。但理想主义在面对官僚体系时，往往显得苍白无力，甚至可能被其利用。伯伯正是如此，他不擅政治权谋，不精关系经营，因而逐渐被边缘化。所里申报课题时，明明他的专业水平与课题高度匹配，可参与名单中却不见他的踪影。待到课题获批，可那些负责执行的人员技术能力实在太差，根本无法取得预期成果，难以向上交差。无奈之下，在成果交付的关键时刻，又不得不求助于伯伯。这显然是企图白嫖伯伯的技术成果，甚至不是在他人取得成果后坐享其成，而是在给上级描绘了一幅美好蓝图以获取资金与资源后，却因自身能力不足无法兑现，才临时抱佛脚找来经验丰富的伯伯救场。若以我的“捅站价值理论”来分析，此刻便是伯伯捅站价值的巅峰时刻，本应趁此机会提出自身诉求，甚至可与所里进行一番博弈，拉锯半月之久亦不为过。（【长文】如何提升你的捅站价值）但作为一介书生的伯伯显然不谙此道，在领导的一番思想工作以及些许小恩小惠的攻势下，便应允了下来。当然，再单纯之人，经历这般循环往复的折腾，也终会看透其中的门道。此后，伯伯便明确表态：“你若不带我玩，遇到课题难题，我绝不插手相助。”

后来，众人皆回到北京。伯伯凭借自身的技术专长，为补贴家用，每逢周末便会承接一些民营小厂的技术项目，为其解决工艺难题，从而获取额外收入。在九十年代，这种“星期日工程师”的现象颇为普遍，电视剧《大江大河》中小雷家雷东宝前往上海聘请专家亦是如此情形。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伯伯的兼职行为被研究所知晓后，领导便欲兴师问罪，甚至扬言要给予处分。伯母性格刚烈，而领导自身亦有诸多不端之事，彼此都有所顾忌，真若撕破脸皮，势必两败俱伤。最终，所里领导权衡利弊，选择息事宁人，伯伯才得以安稳度日。

“星期日工程师”现象的合理性暂且不论，在央国企中，技术能力的变现之路确实漫长而崎岖。除非技术人员达到无可替代、舍我其谁的境界，且所涉事务对领导构成巨大压力，此时才可能迎来些许机会。成功攻克难关、圆满完成任务后，若遇良知尚存的领导，或许会给予相应回报；反之，若是碰上品德欠佳的领导，则极有可能落得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当然，技术型人才并非毫无发展机遇。在那些需要实干、勇于冒险的新兴领域，他们仍可大显身手。一旦成功，虽会有众多人前来分一杯羹，但自身总归能有所收获；倘若失败，却往往沦为背锅之人。

领导的决策永远英明，管理总是有方，出了问题，矛头总是指向基层的执行环节。事后诸葛亮易当，事情做得越多，被人挑刺就越轻而易举。故而，在国企中选择技术路线，性价比着实不高。事情顺利完成，功劳簿上自己或许仅能分得寥寥几分；若事情失败，责任却可能尽数落在自己肩头。

背景路线无疑是最为轻松便捷的晋升之道，然而其门槛却高不可攀。关系和交易路线则具有较高的性价比与较低的门槛，因此，多数聪明人往往倾向于选择此路。

从更宏观的视角审视，那些日子过得滋润的国企，大多并非依靠技术立足，而是凭借牌照与特许权，坐享（半）垄断之利。真正仰仗技术的国企，生存状况或许颇为艰难，甚至面临食不果腹的困境。

伯伯夫妇曾喟然长叹，提及某科院人事处处长凭借擅长跳舞而平步青云，对研究工作一窍不通，却能混得风生水起。众多名校博士在其面前亦需谨小慎微，只因资源掌控在其手中，虽无最终决策权，却拥有宝贵的建议权与信息权。

在国企中，首要任务乃是讲政治，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与何人交往、与何人保持距离，这些才是重中之重。技术水平高低、工作效率优劣，仅在领导关注的特定场合才会凸显其重要性。

诚然，技术型基层员工处境艰难，但技术口的领导境遇则相对较好。下属的成果皆可化为己用，只要舍得投入资金，总能收获一些可供交差的成果。若有幸发掘几位优秀人才，取得斐然成果，便可用于职称评定，甚至能为公司带来诸多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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