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谈论商朝时，避无可避一定是它那延续近600年的活人献祭制度。在那样一个敬天法祖、信奉鬼神的社会中，奴隶和战俘的命，远比一头牲口要轻贱得太多。从甲骨卜辞和考古遗迹可以看出，商代的祭祀活动十分频繁，祭祀时所用的人牲和动物还不少。

“殷人尊神，率民以事神，先鬼而后礼”。在今天殷墟，随处可见带着森森白骨的考古遗迹，他们有的在宗庙里，有的在王陵中，有的在车马坑里，还有的，就在锅里煮着……

（殷墟车马坑殉葬人骨）

（所以啊，身弱且胆小的，没点心理准备，最好不要一个人去逛殷墟，尤其是去逛殷墟博物馆的夜场。）

（殷墟王陵内祭祀坑）

我们今天来讲殷墟博物馆里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文物，青铜甗（yǎn）。

青铜甗 ，是殷商时代的蒸饭器，下层装水，上层盛放谷物，类似于我们现代用的蒸锅。在殷墟博物馆里这样的青铜甗有两件，它们被安置在二层一个不起眼的过道旁。

（青铜甗|1999年殷墟刘家庄北地出土）

相比于周围庞大的祭祀坑，它们第一眼看上去，似乎就是个平平无奇的青铜器。而当你把视线上移，会发现这两件青铜器里都放着一个人头骨，当中的牙齿清晰可见。

而最令人惊恐的地方在于，眼前这件头骨的主人是一位15岁的贵族少女，属于高级祭品。而她的头骨，是真真切切被蒸煮过的。

这位少女是谁？为什么会被如此残酷地对待？难道商朝真的有吃人的习俗吗？

要解开这个谜团，还要从它旁边的另一件青铜甗说起。

1984年，考古人员在安阳殷墟王陵区的西北冈祭祀坑内，发掘出一件被挤压变形的青铜甗 ，有个人头被死死卡在里边。

（青铜甗|1984年殷墟王陵区出土）

这种类型的文物还是第一次见，加上祭祀坑里还埋着大量的人骨，人们更多认为这是一种巧合，可能是几千年去了，人头意外掉进锅里。因此这件文物一开始并没有引起考古学家的在意。

15年以后的1999年，在殷墟刘家庄北地M1046号墓地里，又出土了一件装着人头的青铜甗，这说明“人头蒸锅”并不是孤例。

相比之下这件文物保存完好，里面的头骨也能顺利取出。检测结果显示这个头骨来自一位15岁的少女，而且她的头骨和其他骨骸相比钙的含量极低，这说明头骨是被特意蒸煮过的。

专家们又取下了少女的一颗牙齿去做锶同位素含量分析，以此确定少女究竟来自哪个地方。

人到了12岁左右，牙齿内的含锶的同位素比例就会固定下来。12岁以后不管这个人迁居到哪里，这个比例都会锁定，由此可以判定她是否是外来人口。基于这个原理，专家们确定这名少女并不是安阳本地人，很有可能是被掠夺而来的俘虏。

而通过氧的同位素测定，表明女孩的家乡相比殷地更靠近大海；又根据甲骨文的记载，同时期殷商的军队在安徽六安地区打了一场大规模的仗，战争的结果是商军得胜回朝，带回了大量的战利品和俘虏。由此推断女孩的老家在安徽六安，她是当年战俘的一员。

那这位女孩之前是什么身份呢？是平民还是军属或者贵族？

通过对女孩牙齿的测定，说明她平时所吃的食物中谷物等素食比例比较低，吃肉类的蛋白质比例较高。而肉在商代是奢侈品，所以这名被献祭的少女很可能来自一个生活富足的贵族家庭。

在商朝，作为战俘的最终的结果即使殉葬和献祭，大多是直接处死，为何少女的头骨还要被拿到锅里去蒸煮呢？

在甲骨文卜辞中，确实有煮人头的记录，但这人头并不是给人吃的，而是用于祭祀变成鬼神的先祖。商人迷信，认为人死后会成为鬼，那是在另一个世界的翻版，鬼也需要享乐吃饭，因此给祖先的祭品也是要煮熟的。

运用现代的科技手段结合甲骨不辞，我们得以窥见锅中少女悲惨的一生：3000多年前，这位贵族少女所在的部落或者方国被殷商的军队打败，而她则被商军俘虏，在某一次祭祀时，她的头颅被砍下放进铜甗中蒸熟，献祭给殷商先祖。

这件青铜甗记录了一位少女的香消玉殒，也揭开了商朝血腥恐怖的黑暗历史。

其实，这个少女的头骨仅仅只是商代祭祀的一个缩影，类似的活人祭祀实践比比皆是。

（殷墟出土的殉葬头骨涵盖不同人种，多为战俘）

用活人祭祀这种做法在今天的我们看来无疑是残暴血腥的，但在3000多年前的商代，却是宗教仪式中再平凡不过的一件事。

商人重祭祀，他们祭祀天地、山川、日月、风雨、祖先、神鬼，每一次祭祀的背后，都会有人和动物作为祭品。

在殷墟王陵遗址，有超过1000个祭祀坑，看似寻常的黄土下，埋着数不尽的殉葬人骨。单是殷墟1976年挖掘出的200个祭祀坑中，殉葬人数量就达到上千人。

（殷墟王陵里的祭祀坑|为了保护遗址，已封存）

在后母戊鼎出土地的M260墓道里，整齐地排列着22个人头骨，经过检测，他们是古姜人，在当时羌人是人牲的“主力”。

（M260m墓道上的头骨）

商人祭祀所用的人牲，大多来源奴隶和战俘，还有一些掠夺而来的平民。

商代的统治者认为用活人献祭不仅可以节省了牛羊这些宝贵的生产劳力，还能减少粮食的消耗，一定程度解决粮食短缺的问题，最关键是，活人祭祀可以一劳永逸解决战俘叛乱的风险。

在那个年代，奴隶和战俘的价值远不如一条狗，因此殉葬时，很多时候人殉的数量反而要比动物的数量多。

（牛祭祀坑）

商朝有中国最早最成熟的文字，有高度发达的青铜冶炼技术，也有繁华的大都城。当然，商朝同样也是中国历史上最迷信鬼神的时代，有着无法回避的血腥与阴暗。这些累累白骨，保存了走向文明的记录。

参考资料：

殷墟博物馆、殷墟宗庙宫殿遗址、殷墟王陵遗址文物资料实拍

书籍《遗迹里的中国》曲长涛

本期编辑：文南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