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贯娘子》作者:紫伊281

冰悦谈小说 2024-12-27 18:54:33

《万贯娘子》

作者:紫伊281

简介:

时隔三年,南栀重生了,成了宁川首富之女,却所嫁非人,夫婿和青梅竹马暗渡陈仓,一家子想方设法要谋她财害她命。

南栀冷笑,那就让他们知道害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等她终于解决了原主的烂摊子,打算开始为自己复仇时,却发现曾经的未婚夫当上了太子,娶了她最看不上的女人,还帮着那女的欺负她。

曾经总把三纲五常挂嘴边,对她摆臭脸的家伙,成了人人唾弃又敬畏的权臣。

曾经满腔抱负誓要为大齐开疆扩土的男子,解甲归田马放南山,游山玩水去了。

后来南栀才知道,有些人从没忘记过她,他们在用他们的方式追查真相,为她复仇。

而她也将以商为途,以医为刃,誓要为家族,为固北十万英灵讨回公道。

精彩节选:

凉秋、夜半。

宋宅中庭,梧桐的枝桠在风中摇曳,几片黄叶萧瑟而下。

一群丫鬟仆妇立在院中,望着正房门窗透出来那忽明忽暗的烛光,神情麻木。

屋子里的大娘子快要死了,缠绵病榻一年多,前几日病情突然急转直下。

大夫说可以准备后事了。

灵堂搭好了,棺材打好了,孝服做好了,阖府上下等了三日,他们这些下人三天没合眼了。

悲痛的情绪已经耗尽,只盼着早早尘埃落定,大家都能得以解脱。

房中,宋煜来回踱步,不时望一眼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女子,心中焦虑。

吴大夫前日就说姜晚柠熬不过前夜,然而,今夜卯时都过了,她还没咽气。

“郎君,娘子是不是心有怨气,不肯走?婢……婢子听说,这样的人死了,会化成厉鬼……”一个声音怯怯道。

话音落,屋内凭空扫过一股阴冷的风,几乎将烛火吹灭。

宋煜打了个寒颤,脸色瞬间煞白。

他朝说话的婢女青娥招招手,青娥也怕的紧,忙来到宋煜身旁。

宋煜一把拽过青娥,躲在她身后推着她一点一点往床边挪。

青娥全身都在抗拒,离床三尺远便不肯再往前一步。

床上的人眼窝深陷、脸色蜡黄,一副将死之人的衰败气象。

宋煜抖抖索索道:“阿柠,这事儿你怪不到我头上,要怪就怪你爹一心攀附权贵,你们姜家乃低贱商贾之流,自从娶了你,我被同窗看不起,被朋友嘲笑,人人都说我贪图姜家的钱财……”

“我和紫茵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原本今年是要成亲的,却被你活活拆散……我的委屈向谁诉……”

“我也算对得起你了,伱进门一年多,一大半时间缠绵病榻,我都请最好的大夫给你治。”

“是你自己气性大,心眼小才落得如此下场,阿柠,你就安心闭眼吧……你死后,我请高僧给你做法事,帮你超度,让你来世投个好人家。”

床上的人忽然睫毛颤动了几下,慢慢睁开眼,唤了声:“郎君……”

那声音飘忽幽幽仿佛从地底钻出来。

青娥尖叫一声……啊……

宋煜也惊跳起来,慌乱的两人也不知谁绊了谁,摔作一团,想爬起来,奈何腿软了,只能手脚并用的爬。

这三天姜晚柠也就吊着一口气,除外跟死人没差别,冷不丁的开口,简直要把人吓疯。

“郎君,你害的妾身好苦……”

宋煜怔愣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莫不是回光返照了?

宋煜狠狠咽了口口水,大着胆子爬回到床边,颤着声:“娘子,那些话……我只是说说而已。”

姜晚柠转眸看他:“郎君饱读诗书,怎会做那等丧尽天良之事,妾身知道,郎君是想哄徐娘子安心罢了。”

宋煜忙不迭地点头,他自己都想不出这么完美的借口,姜晚柠替他想到了。

用袖子拭了拭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娘子知我,我这几日自责万分,娘子若真有個好歹,我……我就找根绳子吊死算了。”

“自从嫁到宋家,郎君对妾身体恤有加,婆母待妾身视如己出,姑嫂和睦,得此夫家,此生足矣……”

“谁知……郎君早就心有所属,郎君待妾身好,是郎君仁义罢了。”

宋煜握住姜晚柠那枯瘦的手,虚情假意:“我既娶了你,自然要对你好,你放心,你永远都是我宋煜的娘子。”

对她好?

要不是对她还有所图,他根本不想多看她一眼。

说来说去,都怨父亲,父亲挪用修河堤的银子去做海上的生意,结果海船沉没,亏了个血本无归,上头又要查修河堤的事,急需一大笔钱填补亏空。

那姜茂春就是以此为诱,答应替宋家填补亏空,并许诺给姜晚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所以,娶她只是权宜之计。

按母亲的计划,让她一直缠绵病榻,一点点蚕食她的陪嫁,再让她病死也就理所当然了。

这样宋家既填补了亏空,又能得到丰厚的陪嫁,姜家也挑不出理,只能怪他自己闺女福薄命薄。

谁知他和表妹徐紫茵私下里说的话竟被她听了去。

事到如今,她就算不想死也得死了。

不然她写信告知远在宁州的姜家人,或是把他要害她的事宣扬出去,那还了得。

姜晚柠似乎力气耗尽,闭上眼,口中喃喃,声如细蚊。

宋煜把耳朵凑到她嘴边才能听清她说什么。

“郎君,和离吧,妾身愿舍弃一切……成全郎君和徐娘子……”语声减弱,逐渐不闻。

宋煜叫了两声:“娘子,娘子……”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伸手试探鼻息,气息竟是平稳了许多,不似先前那般断断续续若游丝。

宋煜踟蹰片刻,吩咐道:“青娥,去叫吴大夫来。”

待两人离去,姜晚柠睁开双眼,原本涣散的眸子此时冷冽的似一汪冰泉。

这几日,她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仿佛做了一场梦。

梦里,遍地的尸体,冲天的火光,厮杀声震天。

她身披铠甲,手握长枪,拼死抵挡着上百人的围攻。

她逐渐力竭,终于支撑不住,数干长枪穿透她的身体,更多长枪刺中她……

她被压跪在那儿,膝下血流成河,视线逐渐模糊。

火光中,她看到一人一骑向她飞奔而来,她努力睁大眼睛却看不清那人的模样,那人似乎在喊她的名字,可她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声……

直到意识沉入黑暗。

梦里,她仿佛又经历了另一个女子的人生。

然后她意识到,她……上官南栀,重生了!

变成了宋家长媳姜晚柠。

姜晚柠是宁川首富姜茂春唯一的女儿,去年嫁到宋家,没多久就病了。

原主不知道的是,其实她不是病了,而是中了一种慢性的毒,这种毒会让人的体质变弱,隔三差五生病,最终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前日原主受了刺激,激发了毒性,一命呜呼,是她的魂魄续上了这条命。

宋家人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伪君子,真小人。

给原主下毒,让原主缠绵病榻,变着法子侵吞原主的陪嫁。

要不是原主的陪嫁实在太多,估计早就没命了。

姜茂春费尽心思把女儿嫁到宋家,却不知是将一头肥羊送进了狼窝。

不过,宋家人这些拙劣手段也就对付对付蜜罐子里泡大,心思单纯的原主罢了。

如今换成她上官南栀,倒霉的就是他们了。

姜晚柠,你的公道我帮你讨。

至于她,上官南栀的公道,迟早也要一一讨回。

宋姚氏这一晚睡的并不安稳,始终悬着心等“噩耗”传来。

她得第一时间赶去哭一哭她的“好儿媳”。

然而,早起后,崔嬷嬷说昨儿个半夜,煜哥儿请了吴大夫,大娘子好起来了。

这……

宋姚氏脑瓜子嗡嗡。

她本不想姜晚柠早死,现在死了,姜家肯定要来闹,人好好的一个大闺女嫁过来,不到两年就没了,宋家不好交代。

再说了,姜晚柠的陪嫁她才薅了不到三成,姜晚柠也没留下一儿半女,按大齐律,姜晚柠没有儿女,姜家若要讨回陪嫁,宋家是留不住的。

可煜哥儿不小心,跟徐紫茵说话也不顾着点左右,被姜晚柠听了去,那姜晚柠就非死不可了。

这几日把她给愁的,好不容易接受现实,想好了该如何应对姜家,可今儿个又说姜晚柠好起来了。

宋姚氏心急如焚,早饭也顾不上吃就带人赶往西院。

西院。

宋煜正指使下人取下白灯笼,拆掉白绸子。

见母亲来了,宋煜忙上前见礼。

一脸庆幸:“娘,阿柠没事儿了。”

宋姚氏郁卒,真想一巴掌呼过去,打醒这糊涂蛋。

姜晚柠不死,该倒霉的就是宋家了,他高兴个什么劲?

院子里下人进进出出,宋姚氏不好发火,绷着脸一言不发朝西厢的书房走去。

宋煜屁颠屁颠地跟上。

母子两关起门来说话。

“她真这么说?”

宋姚氏听了儿子的述说,将信将疑。

姜晚柠不会这么蠢吧?

宋煜笃定道:“娘,千真万确,她以为自己要死了,还让我写和离书,怕拖累我,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都要死了,何须骗我?骂我几句出出气不好吗?”

“她就是单纯的,真以为咱们宋家拿她当自己人看待,且……且……她对儿子是一片真心。”

宋姚氏挑眉,疑狐地看着儿子:“你该不会对她动了情吧?”

“怎么可能?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阿茵,您是知道的。”宋煜急忙否认。

宋姚氏松了口气:“不是就好。”

“娘,您想想,她平日就是温顺的性子,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给她的药,她从未疑心,都乖乖喝了。您哄她出钱做生意,她就把铺子给您,五娘叫她几声嫂嫂,都快把她的妆奁搬空了,她还挺高兴,觉得五娘跟她亲近……”

宋姚氏沉吟:“你确定你跟阿茵的谈话,没有完全暴露我们的计划?”

“我仔细回想过了,我就说了一句……等过了娘的生辰就让她病死,再没说别的不该说的。”

宋姚氏微微颔首:“若真如此,说明她还不知咱们给她下毒一事。”

“娘,我觉得,她现在还不能死。”

“废话。”

姜晚柠现在死了,对宋家很不利,能按原来的计划行事是最好不过。

西院正厢房内。

“娘子,娘子,喝药了。”青娥端着药碗轻声唤道。

姜晚柠睁眼,对上青娥的视线,青娥心虚地垂眸,放下药碗,扶她起身,在她身后放了个软靠,这才喂她喝药。

汤药很苦,姜晚柠面无表情地将汤药含在口中,细细品味,确定这药没问题,才将药咽下。

晨间的阳光温暖和煦,透过窗棱照射进来,似在绿色的凿花砖上铺了一层金色的棋盘格子

视线拉长,但见十锦隔子后露出一长一短两道影子。

姜晚柠心思一动,幽幽叹息:“青娥,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我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可还是不讨他喜欢……”

青娥:呃……

这让她怎么说?宋家根本就看不上娘子的出身,根子上出了问题是没法补救的。

青娥斟酌着用词:“娘子莫要灰心,郎君与那徐娘子青梅竹马,情分自是深厚些,加上娘子嫁过来没多久就病了,您想对郎君好也做不了什么,不过郎君对娘子还是有情意在的,这几日郎君衣不解带照看娘子……”

“娘子且放宽心,将身子养好,日子还长着呢,郎君总会看到娘子的好。”

姜晚柠摇摇头,神色哀怨:“你也说郎君与徐娘子青梅竹马,这份情意,无论我做什么都比不上,况且我的病我我自己清楚,怕是好不了了。”

“娘子切莫胡思乱想,会好的。”

“郎君明年要进京赶考,他寒窗苦读多年,满腹经纶,眼看到了徐展抱负的时候……你说我要是现在死了,岂不是耽误郎君的前程?”

“我现在能做的就是与郎君和离,既成全了郎君和徐娘子,也不耽误郎君应考,这样……或许郎君还能念我一分好。”

如此卑微又深情。

站在十锦隔子后的宋煜朝母亲使了个眼色,似在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她是真的傻。

宋姚氏甩了他一记白眼,绕过十锦隔子,快步走向床榻:“阿柠,我的好阿柠,你可算醒过来了。”

青娥忙搬了绣墩放在床边。

“婆母……”姜晚柠作势要起身。

“别起来别起来。”宋姚氏坐下,拉着姜晚柠的手,眼睛一眨,便泛起泪光。

“我的好阿柠,你受委屈了。”

说着,宋姚氏脸色一沉,喝道:“逆子,还不快滚进来。”

宋煜耷拉着脑袋进屋。

“给我跪下。”

宋煜犹豫片刻,撩起衣摆跪在了地上。

姜晚柠讶然:“婆母……这是作甚?郎君,快起来。”

“阿柠,你不要护着他,逆子,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你既已娶了阿柠,就该断了不该有的心思,你把娘的话都当耳旁风了是吗?”宋姚氏厉声呵斥。

宋煜一副羞愧难当的神情。

“你不但不听,还敢说些不着四六的浑话,阿柠若真被你气出个好歹,你于心何安?”

“那么多圣贤书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宋姚氏手指戳着宋煜的额头大骂。

宋煜弱弱道:“娘,孩儿知错了。”

“你不要跟我说,你跟阿柠说,我是管不了你了,以后你也不要叫我娘。”宋姚氏不依不饶。

宋煜期期艾艾地看向姜晚柠。

姜晚柠心下佩服这母子两演戏的本事,一个装红脸,一个扮可怜。

不过,他们还愿意演戏是好事儿,说明她已经成功打消了宋家母子的疑虑,可以放心的继续祸害她,继续薅她的陪嫁。

他们就是如此的贪婪,面子也要,里子也要。

姜晚柠泫然欲泣:“此事不怪郎君,怪只怪我爹当初议亲时未能多了解一些,害的郎君与徐娘子分离……怪只怪我的身子不争气。”

说着,姜晚柠剧烈的咳嗽起来。

宋姚氏脸上露出一丝嫌恶神色,起身示意青娥来伺候。

“阿柠,莫要胡想,好生养病要紧。”

转头又呵斥宋煜:“你给我去祠堂跪着好好反省反省。”

母子两出了房间,身后依然咳嗽不断。

“娘,您不会真要我去跪祠堂吧?”

宋姚氏冷冷道:“跪什么跪?近期你与紫茵先别见面了,免得刺激到她。”

接连几日,宋家人轮番前来表示关心。

青娥告诉她,宋煜在祠堂跪了两天,腿都跪瘸了,怕她见了担忧,所以都是深夜前来,一坐大半宿。

青娥真不愧是尽职尽责的叛徒。

明明宋煜每晚只来看一眼便走,有时候甚至都懒得走到床边。

青娥还想替他塑造好夫君的形象。

药里没再下毒,药也确实是对症的药,姜晚柠的病很快好转,到第六日已经可以出门了。

姜晚柠出门第一件事就是去给宋姚氏请安。

澄心堂中。

宋姚氏这会儿正对着一位身穿秋香色褙子的妇人发火:“是你说一年肯定回本,最热闹的地段,最大的铺面,最奢华的装饰,最好的厨子,大把银子花进去,结果你现在告诉我,酒楼不但没回本,还倒亏了四千两,你是坑我的吧?”

应姚氏心虚:“我问了应伦,应伦说是厨子不行,做的菜不合咱们江城人的口味。”

“厨子不行,你们不会换厨子吗?”

都一年了才知道厨子不行,早干嘛去了?

“这不是在换吗?应伦已经说动长兴居的孙大厨,孙大厨干完这个月就来咱们鸿福楼。”

长兴居是江城生意最好的酒楼,孙大厨肯来鸿福楼,鸿福楼扭亏为盈指日可待。

“阿姊……”应姚氏支吾道:“咱们挖孙大厨是花了大价钱的,而且酒楼每日都需要一大笔开支,咱们的账上已经没钱了。”

钱钱钱,又是钱。

宋姚氏听到这个“钱”字就心惊肉跳,一个头两个大。

鸿福楼是她瞒着老爷跟三妹合伙开的,前期投入三万两,她出二万五,三妹出五千,由三妹夫应毅的弟弟应伦打理。

这本钱还是她哄着姜晚柠拿出八间铺面才凑齐。

本以为酒楼开起来,雪花银子大把大把的赚,她也好在老爷面前挣脸面,谁曾想生意不好做。

已经投了这么多银子进去,若撒手不管,那先前的投入等于打了水漂。

宋姚氏咬着后槽牙:“还需要多少?”

“不多,再有个五千两就转得开了。”

宋姚氏脑仁直抽抽:“五千两?你当我是开金矿的?”

“阿姊,您现在不就有座金山吗?阿柠的陪嫁光旺铺就有三十六间,让她再拿出两间来不就好了?”

“按说都不用您开口,她若是个懂事儿的,就该主动拿出来,她能嫁入宋家,是他们姜家烧了八辈子高香得来的福报。”

这话倒是对了宋姚氏的心思。

女子既已嫁人,生是夫家人,死是夫家鬼,那陪嫁理所当然归属于夫家。

也不知是哪个脑子进了水的修订的律法,陪嫁居然算作媳妇的私产。

正说着,外头报:大娘子来了。

姐妹两目光交流,彼此心领神会。

姜晚柠进屋看到应姚氏也在,给宋姚氏请安后也给应姚氏请了安。

应姚氏道:“我才知道你又病了,还说待会儿过去看你。”

“劳三姨挂心,我已经好多了。”

“这病去如抽丝,还是要细心调养,你看你,又瘦了,这小脸白的一点血色没有,我前些日子得了几斤上好的阿胶,回头送你两斤。”

“谢三姨。”姜晚柠随口一谢,这位三姨的性子她了解,说过便是送过了。

宋姚氏示意姜晚柠坐到她身边:“阿柠,你才好些,怎么就出来了?”

姜晚柠乖顺地挨着宋姚氏坐下,轻声细语:“吴大夫说整日躺着不好,要走动走动,晒晒太阳。”

“那你出门要多穿些,天气渐渐转凉,莫要受了风寒。”

“是。”

应姚氏见机道:“大姐,那个钱……您尽快想想办法凑一凑,不然酒楼就该关门了。”

宋姚氏满脸愁容:“你让我上哪筹这么多银钱?”

“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总不能眼看着酒楼倒闭。”

宋姚氏一声长叹。

两人都做出这般模样了,姜晚柠岂能不识趣。

“婆母,酒楼经营的不顺利吗?”

宋姚氏埋怨地嗔了眼三妹:“当初你三姨说的天花乱坠,上了手才知道生意难做,这不?一年了,不但没回本,还亏了八千两进去,若不填上这个空缺,酒楼就开不下去了。”

“还需要多少?”

“至少一万两,可现在家里哪有这么多银钱……”

姜晚柠莞尔:“一万两而已,什么时候要?”

这是什么锥心之言,一万两而已。

果然是财大气粗。

姚氏姐妹面面相觑,还是应姚氏先反应过来:“自然是越快越好。”

宋姚氏暗暗后悔,早知道就说多一些。

姜晚柠思忖片刻:“我现在手头上没这么多,到月底会有一笔租金入账,应该能凑够一万两,月底行吗?”

“我得留些钱给婆母办生辰宴,月底就是婆母的生辰了,去年婆母生辰,我病着,都没能好好地替婆母操办,心中甚是遗憾。”

宋姚氏狠狠心动。

她嫁人后就再没好好过过生辰。

以前是老夫人在,老夫人是个节俭的人,最讨厌铺张浪费,后来老夫人不在了,老爷又外放去了宁川,在那边要上下打点交际应酬甚是费钱,俸禄一文都不往家中拿不说,还时不时跟她要钱,不得已她只能动用自己的陪嫁贴补老爷,哪还舍得花银子给自己过生辰。

江城有头有脸的夫人们,哪个过生辰不是热热闹闹,也邀请她去,以至于每年到了生辰她就无比纠结,过吧太费钱,不过吧,没面子。

如今姜晚柠愿意出钱帮她操办生辰宴,再好不过了。

心里万般欢喜,嘴上假客套:“阿柠,你的病刚好些,就别操心这些了,我的生辰过不过都没关系。”

“婆母,儿媳自幼便没了娘亲,没享受过娘亲的关爱,嫁给郎君后,儿媳又有了娘,儿媳的病也不知能不能好,明年还有没有机会给婆母过生辰,还请婆母成全儿媳一片孝心。”姜晚柠眼眶湿润,说的情真意切。

应姚氏忙道:“阿姊,这是阿柠的孝心,您就应了吧!”

有人愿意花钱给您过生辰还不好?

宋姚氏拉过晚柠的手,轻拍手背,满目怜爱:“依你便是,不过,以后可不许再说丧气话,我的阿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离开澄心堂的时候,姜晚柠手里多了一副对牌。

这对牌代表着掌家之权。

也是她要走出这偌大的牢笼的钥匙。

崔嬷嬷通知府里内外院所有管事到抱厦集合。

众人聚集在抱厦前,皆是一头雾水。

府里只有遇到重大事情才会把大家都叫来。

“王嬷嬷,你可知夫人突然召集大家所谓何事?”刘嬷嬷问。

王嬷嬷跟夫人身边的崔嬷嬷走的近,一贯消息灵通。

大家都好奇地看向王嬷嬷。

王嬷嬷清了清嗓子,故弄玄虚:“这个么……你们很快就知道了。”

其实她也不明就里,事先一点风声没透露。

“崔嬷嬷来了……”有人喊了一声。

众人忙各归各位站好,安静下来。

只见崔嬷嬷跟在大娘子身后亦步亦趋,众人暗暗心惊,这可是从未见过的场面。

大娘子进府后没多久就病了,鲜少露面,前阵子更是病重,府里连后事都准备好了,结果大娘子又好转了。

难道说大娘子要开始主持中馈了?

婢子搬了张椅子让大娘子坐下,崔嬷嬷这才上前道:“夫人有命,今日起由大娘子掌家,以后大家听大娘子差遣,若有阳奉阴违,偷奸耍滑的,一概从重发落。”

这……

众人忍不住犯嘀咕。

大娘子身子羸弱,性子温软,让她当家,她能当的起这个家吗?

崔嬷嬷说完退到姜晚柠身边,小声道:“大娘子,您说几句?”

姜晚柠微微颔首,起身向前走了几步,笑容温婉,语声柔和:“其实我这次算不上掌家,只负责操办夫人的生辰宴,与生辰宴无关之事,大家还是如往常一样,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该向谁请示还向谁请示。”

众人露出原来如此的神情,就说嘛!夫人怎么可能一下把掌家之权交给没有掌家经验的大娘子。

“与生辰宴有关的事项,还需诸位全力配合,我会根据诸位在此期间的表现,待生辰宴后给予奖励,金额十两到一百两不等,若大家都尽心尽力,奖励人人有份。”

轰……

姜晚柠一番话,如同在每人心里点了一把火。

十两到一百两的奖励实在太诱人了。

要知道宋府的小管事一月的月俸才三两银,大管事五六两,而大娘子给的最低奖励就有十两,若是自己再勤快些,在大娘子面前好好表现,说不定能拿到更多。

如此丰厚的奖励谁能不心动?

于是众人动力十足齐声道:“但凭大娘子差遣,我等定当尽心竭力。”

姜晚柠满意地点点头:“三日后,还是这个时辰,大家过来,我再安排大家做事。”

“是……”

大家应的心甘情愿,斩钉截铁。

这位大娘子始终笑容恬淡,和煦如风,没有下马威,没有严苛的规矩,出手还大方,这样的主子谁能不喜欢?

至于出身不好,配不配当这个家的女主人,那不是他们要考虑的问题。

青娥心情复杂地看着大娘子,大娘子这一场大病后,似乎跟以前不一样了。

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

回西院的路上突然窜出一个人,扑通跪在姜晚柠面前。

姜晚柠惊了一跳

“娘子,婢子是冤枉的,婢子没有偷五娘的首饰,婢子没有……”跪地的青杏哭泣喊冤。

“青杏,此事早已查明,你跟娘子喊冤有何用?娘子若信你,岂非认同五娘诬陷于你?”

不等姜晚柠开口,青娥便跳出来责难。

姜晚柠唇角一抹冷笑,青娥这是在警告她,不要为了青杏得罪五娘。

青杏八岁来到姜家,一直在原主身边伺候,是原主最贴心的婢子。

青娥年长些,行事稳重,所以原主选了她们两跟来江城,还有奶娘陈嬷嬷。

陈嬷嬷在原主成亲后的第二个月就不慎摔断了腿,被宋姚氏打发到城外的庄上养病,之后就再没了消息。

不久后,五娘说青杏手脚不干净偷了她的珠钗,宋姚氏要把青杏发卖。

原主自然不相信青杏会偷东西,可原主懦弱,不敢违拗宋姚氏,更怕因此影响跟五娘的关系,所以,原主用一套头面换来一个从轻发落,将青杏打发到外院做杂役。

至此,原主身边只剩一个最不可靠的青娥。

姜晚柠居高临下俯视青杏,青杏的脸上手上都有淤青,可见在外院日子过的艰难。

“青杏,想要证明你的清白得有证据,伱拿不出证据我如何信你?”

身后的青娥闻言暗暗松了口气。

“娘子,婢子从小伺候您,婢子是什么样的人娘子是知道的呀……”青杏哭的越发伤心,她始终不肯相信娘子就这么放弃了她。

姜晚柠神色漠然,缓缓蹲下,用绢帕将青杏手背上的伤处包扎起来:“我帮不了你,看在你伺候我多年的情分上,你去庄上陪陈嬷嬷吧!”

青杏委屈地看着娘子,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落。

还想再求求娘子。

却见娘子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青杏愣神之际,姜晚柠已经起身离去。

青娥丢下一句:“你别让大娘子为难了,去庄上呆着吧!”随即跟上大娘子的脚步。

青杏怔怔望着娘子离去的身影。

娘子刚才说的是……等我?

这是何意?

娘子会去庄上找她的意思吗?

宋府大门前,一辆马车停下,宋煜扶着五娘下了马车。

五娘宋芸今年十六,娇小的鹅脸蛋,一双杏仁大眼,生的娇俏可人。

“阿兄,我今日帮你哄紫茵姐,你要怎么谢我?”

“你想让我怎么谢你?”

“嗯……我看中了兰香阁的一盒胭脂。”

“行,多少钱,我给。”

“不贵,才二两银子。”

宋煜嘴角抽了抽:“什么胭脂要二两一盒?”

“怎么?不舍得了?”

宋煜失笑:“给你四两,你帮紫茵也买一盒。”

“阿兄真是事事记挂着她。”五娘酸溜溜。

“阿兄,姜晚柠若真提出与你和离,你应还是不应?她的陪嫁还能留下吗?”

说到此事,宋煜的好心情一扫而空:“还要娘拿主意。”

“要我说,如果她识趣,愿意把陪嫁都留下,你就与她和离也罢,你拖的起,紫茵姐拖不起。”

宋煜默然,是啊!阿茵的怨气已经很大了,撂下狠话,今年年底前若不能解决了姜晚柠,她就另嫁他人。

兄妹两正说着,迎面走来两位管事,作揖见礼。

“大公子,五姑娘。”

“张管事,钱管事,你们怎么来了?”

这两位是庄上和铺子里的管事,一般月末才会过来。

张管事道:“夫人让大娘子主持中馈了,叫小的们过来听吩咐。”

宋煜和五娘不敢相信,他们才出门半天,家中竟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澄心堂内茶香缭绕。

婢子分好茶躬身退下。

“这是你们三姨送的婺州举岩,尝尝。”

宋煜抿了一小口,细细回味:“滋味甘醇,似乎还有花的芬芳。

“我还是更喜欢二舅家的龙团胜雪。”五娘喝了一口便放下了。

宋姚氏嗔她一眼:“数你嘴刁,龙团胜雪是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的。”

五娘直奔主题,质疑道:“娘,您为什么把掌家之权交给姜晚柠?她那病弱的身子能当的起掌家之责吗?”

宋姚氏施施然道:“你怎知她当不起?只要有钱谁都当的起。”

她还后悔没早让姜晚柠当家呢!

宋家看着风光,其实就是个空壳子,一大家子人,睁眼便是跟她要钱的。

她的嫁妆就是这么一点点被掏空的。

既然姜晚柠要替她操办生辰宴,她顺手把掌家之权给了出去,过后再收回便是。

如此一来,老爷那边要银子不用她发愁了,阖府上下的冬衣不用她管了,深秋时节江城贵妇们交际应酬的最是频繁,人情往来也不用她操心了……

顿觉轻松自在。

“娘,您的意思是……她当家只管出钱?”五娘回过味来。

“她说要帮我操办生辰宴。”

“啊?那咱家岂不是要热闹了?娘,那我能不能邀请我的闺中好友前来?”五娘雀跃。

之前别人家举办什么宴会都请她去,可她却没能宴请别人一回,宋府已经很久没办过像样的宴会了,连阿兄成亲的时候,因为觉得娶商贾之女丢人,也不曾大肆操办婚宴。以至于现在她的那些闺中好友都不请她了,背地里说她抠门。

现在终于有机会扳回颜面。

“别问我,找你嫂子说去。”

“我这就去。”五娘兴冲冲地跑了。

宋姚氏摇头失笑,转而对宋煜说:“到时候你也请些同窗好友,江城名士前来。”

宋煜点头称是。

“娘,那儿和她的事……”

“急什么?等生辰宴过了再议。”

西院花厅。

姜晚柠正在听几个管事回事儿。

钟管家:“老爷来信,让送一千两银子过去,有急用。”

王婆子:“按例,府里下人的冬衣三年一换,今年正好三年,奴婢请大娘子示下,要做冬衣的话,现在就该去订料子了。”

刘嬷嬷:“李府二郎办喜宴,张府老爷子六十大寿,冯府嫡长孙满月……”

姜晚柠等他们一一说完,才道:“我先前不是说过,跟生辰宴无关的事儿还是找夫人吗?”

王嬷嬷笑的见眉不见眼:“奴婢找过夫人了,夫人说,以后就是大娘子掌家,一应事务皆听大娘子安排。”

最关键的一句……只要涉及银子,就找大娘子。

刘嬷嬷附和:“夫人是这么说的。”

姜晚柠笑笑,转问账房先生:“账上还有多少银子?”

周先生呈上账簿:“回大娘子,如今账上剩余三百一十二两,田地的租金要年底才能收上来,今年茶叶铺子的收益欠佳,到月底不知能否有一百两入账。”

姜晚柠翻看账簿。

不看不知道,原来宋家最大的开销竟然是在瑄城的老爷,身为瑄城同知,一文钱没给家里,今年反倒向家里要了三笔钱,一笔一千三百两,一笔八百两,一笔七百两,现在又要一千两。

“瑄城那边常来要银子吗?”

周先生道:“每年都要,以前要的少,一年差不多就上千两,去年开始要的多了。”

因为去年大娘子嫁过来了。

钟管家解释道:“老爷官场上人情往来开销大。”

姜晚柠心底冷笑:哪个当官的不在任上捞油水捞的盆满钵满,别人捞了钱都知道往家里拿,还没见过掏自个儿家底这么来劲的。

当初老爷在宁川任职,爹就没少给他送银子。

对了,老爷在外为官是带了郑姨娘去的,那边还有郑姨娘生的两个孩子二郎宋璟,六娘宋萱。

所以,这钱到底是老爷要还是郑姨娘要就不好说了。

姜晚柠合上账簿,还给先生:“你们说的这些事儿,等明儿个我去姜家绸缎庄找掌柜的拿到钱再办吧,王嬷嬷,你随我同去,挑选冬衣的料子。”

“哎!”王嬷嬷欢喜应声。

正说着,外头传来清脆如铃的声音。

“嫂嫂,嫂嫂……”

姜晚柠莞尔:“五娘来了,你们先下去。”

五娘笑颜如花,进门便道:“嫂嫂,我听说你要替娘操办生辰宴?”

“嗯!”

青娥来上茶。

“真好,咱们家总算可以热闹一回了,嫂嫂,那我是不是可以邀请我的闺中好友?”

姜晚柠微然:“你想请谁就请谁。”

“真的吗?请多少人都没关系吗?”

“当然,我听说婆母自嫁给老爷就没好好过过生辰,这次定要办的热闹些。”

“嫂嫂,我真的太喜欢你了。”

“五娘,你明日与我一同去趟绸缎庄,给婆母和你阿兄,还有你自己挑几块好料子,生辰宴上要穿的漂亮些。”

“好啊好啊,不过,我都没有时新的珠钗,上次见李家的三娘,她头上戴的珠钗好好看。”

“买,缺什么就买。”

青娥在一旁无声叹气。

娘子也未免太好哄骗。

“青娥,你去厨房看看有什么糕点。”

姜晚柠将青娥支使了出去,才道:“五娘,你明年要出嫁了吧?”

五娘撅了噘嘴,神色怏怏:“婚期定在了明春三月,我一点也不想嫁人,京城那么远。”

“女子哪有不嫁人的,只是……我也不知到时候能不能送你出嫁了。”

“嫂嫂,说什么呢?你怎么就不能送我出嫁了?”

难道姜晚柠真打算和离?

姜晚柠苦笑:“不能送你出嫁,但添妆不能少,我打算卖掉八间铺子,换成便钱,让你带去京城在那边置业,女子出嫁,有陪嫁傍身,夫家才能看重你。”

五娘惊呆了,就好似天上掉下一块大馅饼,正巧砸在她头上,把她砸晕了。

八间铺子,那得多少钱?

听娘说,姜家陪嫁的三十六间铺子全都是大旺铺,按江城的市价,少说也要三千两一间。

八间就是两万多两。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拥有这么多钱。

“嫂嫂,您说的是真的吗?”五娘不敢相信。

“郎君最疼你这个妹妹,平日你也与我最亲厚,我自然要为你多考虑一些,剩下的么……我想都给你阿兄,不过,这事儿我还得跟婆母商议一下,想来婆母会同意的。”

“此事你先莫声张,免得横生枝节。”

五娘忙点头:“我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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