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春》作者:橙与白

冰悦谈小说 2024-12-29 05:11:02

《一枝春》

作者:橙与白

简介:

乔棣棠,泰平伯嫡女,声音婉转,姿容上佳。因爹娘和离,她随母亲改嫁,定居在江南。长大后,父亲为巩固权势,将其唤回京城联姻。

顾闲庭,侯府世子,当朝刑部侍郎,出身尊贵,容貌俊美,性情高冷,不近女色。

初见之时,乔棣棠正对诚王暗送秋波,顾闲庭以为她和其父一样攀附权贵,对其嗤之以鼻。

再见之时,乔棣棠又换了一个亲近对象,永宁侯的少爷。顾闲庭用四个字评价她:朝三暮四。

过了不久,乔棣棠出现在了顾闲庭面前。看着她如春花一般的笑靥,听着如黄莺出谷的婉转声音,顾闲庭突然觉得她的要求也不算太过分。

相处久了,他发现她聪慧果敢,心性坚韧,遂对其改观。

他一直以为乔棣棠图的是他这个人,没想到案子一了,她留下一大笔银子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闲庭怒极。

所以她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他!

乔棣棠随母亲初到江南时为所有人不喜。幸而身边有个苏家大小姐处处陪着她,这一陪就是许多年。后来,苏家大小姐嫁到京城王侯之家出了意外,乔棣棠决定上天入地用尽手段为她复仇。

生前你护我周全,死后我为你伸冤。

“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精彩节选:

暮春时节,花红柳绿,烟雨蒙蒙,江南的白墙黛瓦比往日深了几分。

在深深的庭院中,一个极为雅致的院子里,窗边坐着一位年轻姑娘,她身着水蓝色纱裙,斜倚在榻上。眉如远山,面若珍珠,唇不点自红,皮肤娇嫩。虽未施粉黛,依旧有一种摄人心魂的美。

姑娘的眉微微蹙起,眼底亦有几分忧虑之色,让人看了觉得心疼。这时,院子里由远而近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她抬头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身着豆绿色衣裳的婢女打着一把淡绿色的油纸伞,脚踩在青色石板路上,匆匆朝着这边走来。来到檐下,婢女将油纸伞收了起来,立在墙角。进屋前,她先抖了抖身上的水渍,又拿干布擦了擦手。这才从怀中拿出来一封信,掀开帘子朝着屋内走来。

乔棣棠的目光一直看着青儿,在看到青儿手中的信时,眼底流露出来几分惊喜。

“收到苏姑娘的来信了?”

“快拿过来我看看。”

她一连说了两句。

声音里带了几分欢愉,如黄莺出谷,清脆悦耳,十分动听。

青儿握着信的手紧了紧,缓缓递了过去。

瞧着婢女的反应,乔棣棠似乎猜到了什么,眼底的喜悦瞬间暗淡下去,声音也低了几分:“不是苏姑娘的信?”

青儿轻抿唇:“不是,是京城伯府的来信。”

不用细说,乔棣棠便知婢女说的是哪个府邸,她的目光从信上挪开,淡淡道:“放一旁吧。”

青儿多言两句:“姑娘,要不还是看看吧。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五封信了,或许伯府有什么要紧事……”

乔棣棠抬了抬手,显然不想听。

青儿没再多言,将信放在了一旁的匣子里。匣子里已经有厚厚一沓信,除了第一封被拆开过,其余全都原封不动放在里面。

乔棣棠低头看向手腕上的玉手镯。这个玉手镯样式极为别致,虽是玉的,上面却缠绕着银丝,仔细看去是百合花的形状。她用手摩挲中玉手镯上的朵朵百合花,问:“派去京城的人走了多久了?”

青儿:“已有半月余。”

乔棣棠叹息一声,轻声道:“这么久了啊,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青儿:“估摸着这几日就能回来了。”

乔棣棠:“嗯,来了就让他们来见我。”

青儿:“是,姑娘。”

乔棣棠看向了窗外,院子里雨细风斜,角落里的小花被风吹得四处摇曳。

她突然想起了许多年前随母亲初到江南时的情形。

母亲是将军府独女,嫁给了当时即将要被降爵的泰宁伯府世子为妻。定亲前,父亲跪在地上对外祖父立誓此生只有母亲一人。新婚那几年,他们二人也的确鹣鲽情深,恩爱异常,是京城中人人羡慕的模范夫妻。

婚后泰宁伯靠着将军府的权势保住了伯爷的爵位。

然而,就在母亲怀上她之时,确切说是外祖父战死沙场之际,父亲和前来投奔伯爵府的远房表妹纠缠在一起。

母亲因外祖父去世悲痛欲绝,又因为怀着她、照顾她,并未发现此事,等她发现时已经过去数年。母亲毅然决然选择和离,并且将年幼的她也一并带走了。

后来母亲嫁给了江南的富商齐铭远,她随母亲来到了齐家。母亲虽是大将军独女,却因外祖父早已离世,又是二嫁女,初来齐家,很不得齐家人喜欢,闲言碎语颇多。

那时齐家人不敢明目张胆欺负母亲,却总喜欢拿她出气。初入齐家时连府中的婢女都敢欺负她。年幼的她敏锐地察觉到周围环境的变化,也知晓母亲过得不容易,她怕给母亲带来麻烦,不敢反抗,也没敢跟母亲说,只得一个人躲起来哭。

一次宴席上,她又躲起来哭,一双白皙纤细的小手朝着她伸了过来。

她抬眸看向那双手的主人,发现对方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小姑娘。

苏罗幕当时对她说过的话她这辈子也忘不掉。

她说:“你越怕他们,他们越喜欢欺负你,你打回去,他们便再也不惹你了。以后谁欺负了你你就打回去,你打不过我帮你!”

她是这样说的,后来也是这样做的,有了苏罗幕的陪伴,她不再惧怕那些人,勇敢面对欺负她的人。再后来,为了母亲和幼弟她渐渐成长起来,再也没人敢欺负她了。

三年前,继父意外去世,母亲伤心欲绝,几欲轻生。外面又有了流言,说母亲是不祥之人,克死父母和丈夫。

这时,齐家人欺负他们孤儿寡母,想要来争夺家产。

母亲生了重病,一病不起,弟弟年幼,也是苏罗幕陪在她的身边,与她一同度过难关。

一年多前,苏家和一位来自京城的富商做了一笔大生意,那位富商在江南逗留了三个多月,走时欲将苏罗幕一起带走,纳为侧室。

苏罗幕告诉她,那位富商出自京城的王侯之家,身份十分显贵。

她虽三岁就随母亲离开了伯爵府,但后来也在京城生活了几年,知晓京城中王侯勋爵之家后宅的那些肮脏事。侧室哪有那么好做的。母亲贵为将军之女,是嫡妻,尚且可能被人怠慢,更何况是商贾出身的苏罗幕。

她记得苏罗幕一直想做个正头娘子的,从未说过要做什么侧室。她以为苏罗幕是被苏老爷逼着去给人做侧室的,极力阻拦此事。苏罗幕却告诉她,她早已爱上了对方,是自愿跟他走的。而且这位公子并未有正室,她嫁过去可以当家做主。

苏罗幕走后,她内心非常不安。

去京城的这一年她们两个人时常通信,几乎每十日就要写一封信。然而,上一封信是在腊月底。那时苏罗幕说快过年了,府中事忙,怕是来不及回信,最迟二月就能宽松下来。

那时是年底,她忙着操持齐家的事情,并未多心。

直到今年二月苏罗幕没有给她来信,她写了几封信都石沉大海。而这一个月,她时常做一些关于苏罗幕的噩梦。她上一次做噩梦是在继父出事前夕……

她曾去苏家打探过消息,苏伯父说女儿没有出事,她在京城一切安好,让她不要担心。而苏伯母又恰巧回了岭南娘家。

转眼就到了三月,她不仅没收到苏罗幕的来信,她寄过去的信竟然也被退回来一封。

这让她不得不心生疑虑。

于是,她安排人去京城打探消息。

这两个月她总觉得不安,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捂了捂胸口,希望这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

因心里担忧,乔棣棠昨晚没睡好,她去床上躺了一会儿。不知过了多久,屋里想起了匆忙的脚步声。

“姑娘。”

乔棣棠猛地睁开双眼:“发生了何事?”

青儿:“阿福回来了。”

阿福就是乔棣棠派去京城查探的人,她连忙坐起身子,梳妆打扮,坐在了窗前。

“进来吧。”

阿福弯着腰从门外进来了,眼睛一直盯着地面,没敢抬头。

“小的见过——”

请安的话尚未说完就被乔棣棠打断了:“如何?苏姑娘所留之处有人吗?你见到苏姑娘了吗?”

乔棣棠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急切。

阿福:“小的去查看了,那里早就没有人了,听说是年前搬走的。”

乔棣棠站起身来,急切问道:“可问清楚搬去了哪里?”

阿福:“小的无能,没能打探出来。周围的邻居也是过年的时候才知道那里的人已经搬走了,并不知何时搬走的。”

乔棣棠的脸色沉了下来。

青儿自小在乔棣棠身侧,瞧着她神色不对,安抚道:“姑娘,您别多想。苏老爷说苏姑娘一切都好,或许苏姑娘只是因为事情太多没来得及给您回信,等她那边事情结束了一定会给您回信的。”

乔棣棠摇了摇头。

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她和苏罗幕自幼相识,两个人很少分开,若是分开十日以上,定会写信的。此次既然已经约定好二月来信,没道理三月中旬了都不见回信,甚至原来寄信的住处都变了。既如此,更应该告知她一声才是。

苏家老爷一向重男轻女,未必会将罗幕的事情放在心上。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越下越大,墙角的那一朵花经受不住风吹雨打,花期停留在了这个春天。

乔棣棠眼皮猛地一跳。

脑海中又浮现出梦中的场景。

不行,她要亲自去京城找罗幕!

“青儿,收拾东西,后日回京。”

青儿想再说些什么,看着自家姑娘脸上的神色,知晓她拿定了主意,道:“是,姑娘。”

第二日一早醒来,乔棣棠推开窗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外面阴沉沉的,依旧下着小雨。

灰色的青石板渐渐变成了深灰色,如丝的细雨落入湖中,荡起层层波澜。

江南总是这样,一到春日,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乔棣棠很喜欢这样的雨,往年这时她都会和苏罗幕找一处僻静的山林别苑,坐在窗边看窗外的雨。山中空气清新,环境幽静,他们一住就是数月。

可如今,江南的雨依旧,身边却没了陪她一同赏雨之人。

也不知罗幕如今究竟身处何处,是生还是……

乔棣棠眼眶微热,喉咙有些紧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向了京城的方向,眼底有化不开的悲伤。

“姑娘,咱们今日还出门吗?”青儿出声打断了乔棣棠的思绪。

乔棣棠敛去眼中的悲伤,道:“去。”

她不能哭,也不能悲伤。事情尚未调查清楚,说不定罗幕正好端端在京城。

青儿低声道:“奴婢昨日听说京城来了一位钦差来查去年云城灾民暴动一事,几位大人府中人心惶惶,怕是路上会不太平。要不咱们晚几日等天色好了再回京?”

齐家是做布匹生意的,生意做得极大,在整个江南都是数一数二的,他们平日里没少与各位官员打交道,朝廷若有什么动向,他们多少能听到一些风声。

乔棣棠垂眸思索片刻,道:“此事一则可能牵扯到带头闹事之人,二则是赈灾银子的去向,这些事和咱们没什么牵扯。还是按照原定计划照常回京,你去让车夫准备车吧。”

这位钦差不知会在云城待多久,这雨说不定要下上半个月,她等不及了。

见自家姑娘主意已定,青儿没再多言:“是。”

乔棣棠:“对了,阿赟呢?”

阿赟,乔棣棠同母异父的弟弟,今年十一岁,如今在学堂读书。

青儿:“少爷天不亮就去了夫子那里。”

乔棣棠:“嗯,让人提醒他多休息,别太累了。”

阿赟酷爱读书,一看书就入迷,时常忘记休息、忘记吃饭。

青儿:“是,姑娘。”

吃过早饭,乔棣棠坐上马车去了城外。

父亲去世后,母亲生了一场重病,险些没熬过那年的冬天。自那以后,母亲身体大不如以前,人也憔悴了许多,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在城外的道观中修行。她曾劝过多次,母亲却依旧如此。如今她马上要去京城了,府中不能没有主子,她得将母亲迎回来。

上了马车后,乔棣棠靠在车上休息。

她闭上眼,思绪纷杂,脑海中全都是关于苏罗幕的事情。有从前的事情,也有近几个月的事情。因为担心好友,她反反复复看过苏罗幕给她写的信,那些信她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了。

信中几乎都是日常琐事,没有提过旁的事情,无论她思考多少遍都无法从中看出来任何端倪。唯一能看出来的是罗幕的心情似乎越发不佳,字里行间隐隐流露出来压抑,尤其是初到京城那几个月,年前那几个月似乎又好了。

只是那时齐家隔房堂叔争夺父亲留下的家产,她忙于应对家中的生意,并未察觉到这一点。

想到这里,乔棣棠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马车出了城之后就朝着南边的官道行驶,走了约摸两刻钟左右,在一个十字路口朝着东边的路驶去。过了这一段路,再往南边的树林行去。穿过这一片树林,再往前走一刻钟左右就能看到道观了。

就在即将驶出树林之际,马儿突然不安起来,发出来一声嘶鸣,马车也随即停了下来。

乔棣棠蹙眉,双眸缓缓睁开。

青儿掀开帘子,问车夫:“发生了何事?”

车夫声音里有几分颤抖:“前……前面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不知是生是死。”

闻言,乔棣棠掀开了马车一侧的车帘,朝着外面看去。雨依旧下着,城外的雨似乎比城内更急了些,打在树叶上发出来啪嗒啪嗒的响声。透过雨帘,一个身着月白色衣袍的男子正坐在地上,身子斜靠着身后的树。

男子浑身上下都是血渍,经过雨水冲刷,晕染了整件衣袍。他的手中亦握一把带血的长剑,看起来十分锋利。男子衣衫微微敞开,露出来大片肌肤。双目紧闭,浓眉紧紧皱着。他的脸上满是血渍,看不出来本来的面貌。

不过,从隐约的脸部轮廓来看,当是极佳的样貌。

此刻男子脸色惨白,的确看不出来是死是活。

乔棣棠目光落在男子的衣衫上,道:“下去看看。”

护卫拿了一把褐色的油纸伞,朝着男子走去,还未近身,就见男子手中的剑突然动了一下。护卫连忙停下了脚步,看向乔棣棠。

这男子浑身浴血,想必和人有了冲突,手上不知是否沾了人命。

乔棣棠本不想惹麻烦,只是碍于男子身上那熟悉的衣裳,道:“将他送去城中的医馆吧,再去通知一下宋夫人。”

这男子穿的衣裳是玉轩的,玉轩的主人是宋夫人。玉轩是一间雅室,富贵人家很喜欢去那里听听小曲,看看舞。唱曲和跳舞的既有女子,也有男子。

乔棣棠这些年一直生活在江南,对云城甚是熟悉。昔日她常与苏罗幕一同去玉轩。因齐家和苏家都是生意人,故而和宋夫人有些来往,彼此也算有些交情。比如男子身上穿的这一身衣裳就是出自他们齐家。

幸而今日她为了将母亲的东西带回府中安排了两辆马车,不然也不好安排这男子。

说罢,乔棣棠又补了一句:“悄悄送过去,莫要暴露了身份。”

她倒也不是怕了这件事,只是她马上就要离开云城去京城,万一惹上麻烦就得多停留两日。

护卫跟在乔棣棠身边多年,隐藏身份的事情没少做,听到自家姑娘的吩咐,立即应道:“是,姑娘。”

吩咐完,乔棣棠合上了车帘。

她没注意的是,满是血渍的男子突然微微睁开了一丝眼皮朝着她这边看了一眼。但很快,因为体力不支晕倒在了地上。

马车继续朝着道观驶去。

到了道观,乔棣棠先去前殿拜了拜,这才去后殿寻母亲。

乔棣棠过去时尉迟蕴正在做晨课,她等在了外面。等了约摸两刻钟左右,晨课结束,尉迟蕴在林嬷嬷的陪同下从殿中出来了。

看到乔棣棠,林嬷嬷眼前一亮,提醒自家夫人:“夫人,大姑娘来了。”

尉迟蕴顺着林嬷嬷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了数日未见的女儿。

乔棣棠上前几步,朝着尉迟蕴行礼:“女儿见过母亲。”

尉迟蕴朝着女儿点了点头:“嗯。”

母女二人在外面并未多言什么,乔棣棠代替了林嬷嬷的位置,扶着尉迟蕴朝着一旁日常休憩的小院走去。等到了屋里,尉迟蕴坐下,这才开口询问女儿:“今日下着雨,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她不喜旁人打扰,故而和女儿约定十日一见,此刻距离上次见面不过五日。

乔棣棠看向母亲,道:“母亲,我想去趟京城。”

闻言,尉迟蕴端茶的手微微一顿,眼底流露出来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之前不是说不想回去吗,怎么突然又要回去了?”

正月里尉迟蕴在府中,那时伯府陆陆续续来了几封信催女儿回京。

见母亲误会了,乔棣棠忙解释道:“女儿去京城不是想回伯府,我想去见罗幕。”

尉迟蕴诧异:“见苏家那个小姑娘?”

乔棣棠:“对。年后女儿给她写了几封信都不曾收到回信。罗幕说过年忙,正月里不得空回信,二月里就得空了,可如今已经三月了,女儿不仅没收到回信,还有一封信被人退了回来。”

尉迟蕴突然明白了为何最近见女儿时总觉得她神色不对,她原以为是家中生意出了问题,让身边人去寻铺子里的掌柜的问了问,得知生意没问题才放心了,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苏家的丫头。

她琢磨了一下,问:“你可有问过苏老爷?”

乔棣棠:“问过了,苏家伯父说罗幕一切安好,并未与我多说什么。”

尉迟蕴:“或许她还在忙不得空给你回信?”

乔棣棠:“女儿让阿福去了一趟京城,结果罗幕给的住处早已人去楼空。”

尉迟蕴微讶:“人去楼空?我记得苏老爷说她嫁的人是王侯之家,怎会如此?”

乔棣棠:“罗幕说府中信件查的严,不喜她和商户来往,她怕信件被扣留,就让我寄到了别苑。”

尉迟蕴:“阿福可有去府中查探?”

乔棣棠摇了摇头。

尉迟蕴:“为何不去府中问问?”

乔棣棠:“女儿从前问过罗幕她所嫁之人是什么身份,她说的语焉不详的,我怕她觉得做人侧室难以启齿,就没好意思再仔细问问……都怪我,要是我当时多问几句或许就知道了。”

见女儿脸上流露出来愧疚的神色,尉迟蕴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这也不能怪你。不过,苏老爷应该知道女儿嫁去了哪个府中。”

乔棣棠:“女儿去问过了,一开始苏老爷拿话搪塞我,话里话外怕我去占罗幕的便宜,后来以生意繁忙为由,不肯再见我。”

闻言,尉迟蕴眼底流露出来几分担忧之色。苏老爷应是知晓内情的,他这样的态度很明显这里面有问题。她毕竟在京城生活多年,对王侯之家的处事作风有些了解。苏家丫头怕是遇上麻烦了。

“苏夫人呢?”

乔棣棠:“苏夫人回岭南娘家了。”

尉迟蕴喃喃道:“竟这么巧……”

乔棣棠:“女儿也觉得太巧了。自打过了年,苏家的生意就越发好了,单是正月里出的货就快抵得上去年半年的量了,听说苏老爷在京城又开了一间铺子。苏家生意好,家中想必十分繁忙,苏夫人却在此时回娘家了。女儿给她写了一封信,尚未收到回信。”

尉迟蕴越发觉得此事透露着怪异,想到女儿和苏姑娘关系极好,她道:“棣棠,此事怕是不简单。”

乔棣棠:“女儿知道,正因为如此女儿才决定去京城寻她。”

尉迟蕴想要劝女儿不要亲自去,但见女儿眼底的坚定,又放弃了。人生短短数十年,弹指一挥间,总要有些在意的事情,在意的人。有些事情若是不去做的话可能会抱憾终身。

“好,多派些护卫跟着。”

乔棣棠:“多谢母亲。”

尉迟蕴顿了顿,又道:“若你……若你想回伯府,也不必顾及我,去便是,那毕竟是你的家。”

乔棣棠看着母亲的眼睛,认真说道:“女儿只有一个家,这个家在云城。待寻到罗幕,确认她平安,女儿便会回来。”

女儿还是太天真了,又或许不愿承认那样的结果。

尉迟蕴:“兵部尚书龚嗣年曾是你外祖父的副将,你若遇到了麻烦可以去寻他的帮助。他为人正直,关键时刻定会帮你。”

乔棣棠:“女儿记住了。”

当日下午,乔棣棠和母亲一道回了城中。

第二日一早,天色虽然依旧阴沉,却没再下雨,算得上近几日难得的一个好天气。

尉迟蕴看着天色,道:“今日难得没有下雨,路上定要注意些,不要为了赶路走小道,一定要走官道。”

乔棣棠:“女儿记住了。”

尉迟蕴又交代了女儿几句,见东西已经搬上马车,道:“云城的天说不准的,快些上路吧,免得路上又要下雨。”

乔棣棠:“好。”

乔棣棠踩上马车前的矮凳,扶着青儿的手踏上马车。就在这时,院子里传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阿姐!”

乔棣棠停下动作,转身看向了来人。

少年约摸十一二岁的模样,面容清秀。身着宝蓝色长衫,黑色皂靴,身形消瘦。不多时,他来到了门口。因为跑得比较急,白皙的脸上微微泛着红晕。

瞧着熟悉的人,乔棣棠原本布满愁绪的脸上流露出来一丝笑意。她松开青儿的手,转身朝着少年走去。

“长卿,你不是去夫子那里读书了吗,怎么跑过来了?”

乔棣棠的语气里满是温柔。

弟弟年幼,又整日沉浸在读书中。她并未告知他今日她要出远门,怕他会多想。

齐长卿瞥了一眼门口的马车,眉头皱了起来:“阿姐这是要出远门吗?”

为何家里人都不告诉他,要不是他刚刚想去长姐那里借一本书看,他都不知道长姐要离开了。

乔棣棠:“嗯,北边有些生意出了问题,我去看看。”

齐长卿眸光瞬间黯淡下去,他看着面前的长姐,道:“阿姐可不可以不要去?”

他的语气里带了几分祈求。

当年父亲就是出门去做生意了,一去不归。

他怕自己会失去长姐……

瞧着弟弟对自己的依恋,乔棣棠心里亦有几分不舍,她忍住心中的酸涩,道:“你不用担心,阿姐很快就会回来的。”

齐长卿袖中的拳紧紧握了起来,垂着头羞愧地说道:“都怪我没用,不通商贾之道,不能为阿姐分忧。”

身为家中唯一的男丁,外出做生意的事情本应该由他来做。

乔棣棠见不得自家弟弟这般模样,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笑着道:“你怎么会没用呢?阿姐现在之所以承担家里的事情是因为阿姐比你年长几岁,等你到了阿姐的年龄也会承担自己的责任。想要为家里分忧并非只有商贾一道,夫子说你书读得不错,将来定能在别的方面为家里遮风挡雨。”

闻言,齐长卿收起眼底的沮丧,抬眸看向长姐:“阿姐,我定能考中的,将来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乔棣棠笑了:“好,阿姐等着。不过,也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狠,即便不能考中,你也可以为这个家做别的事情。”

说着,她看了一眼母亲的方向,转移了话题:“母亲身体不好,阿姐离家的这段时日你要为阿姐照顾好母亲。每日记得去母亲院子里晨昏定省。你自己也要好好吃饭,多休息,莫要读起书来就忘了时辰。”

齐长卿:“嗯,我记住了。”

乔棣棠又交待了几句,见天色不早了,便和母亲幼弟分别了。

乔棣棠这次出门运气着实好,一直到离开江南都不曾下暴雨。不仅如此,路上也十分太平,并未因钦差来到了云城就发生什么事。

越往北,天气越发好了。过了水路走陆路,一行人走了约摸七日左右,终于看到了京城的城墙。

乔棣棠来到京城这一日天阴沉沉的,下着雨,红砖的城墙变成了深红色,整个京城透露着一股压抑又沉重的气息。这和她记忆中的京城差不多,只不过如今显得旧了些。

瞥了一眼熟悉的城墙,乔棣棠合上车帘:“去齐家别苑。”

车夫:“是。”

因为乔棣棠要来京住一段时日,半日前,齐家的护卫已经快马加鞭来到了京城通知别苑的人,此时齐家的别苑早已打扫干净。

等收拾好东西天色已晚,又因舟车劳顿,乔棣棠没再出门。

第二日,乔棣棠早早就醒了过来。

这些日子一直在船上又或者是在马车上,她一直都没睡好,即便睡在床上,她依旧觉得不安稳,有一种身体落空的感觉。

看着青儿准备好的早饭,乔棣棠既熟悉又感觉很陌生。

见姑娘在发呆,青儿忙解释道:“姑娘,别苑许久没做过饭了,锅碗都不干净,奴婢想着今日让人买些新的等明日再做,所以在巷子口买的吃食。要是您不喜欢,奴婢这就去给您做。”

乔棣棠:“不必麻烦,挺好的,只是许久没见过这些吃食了,有些感慨。”

京城的包子个头大,江南的小些。乔棣棠饭量不大,她只吃了半个包子,喝了一碗粥就饱了。

饭后,乔棣棠循着苏罗幕给的地址去了杨花巷。

看着如阿福所说的紧闭的房门,乔棣棠走上前去,盯着房门看了许久。

许久过后,她抬起手来,敲了敲。

无人应答。

又敲了敲。

依旧无人响应。

乔棣棠不知敲了许久,敲到眼眶泛红,始终无人来开门。

青儿劝道:“姑娘,要不咱们——”

话未说完,身后响起了一道带着京城口音的声音。

“别敲了别敲了,这家人早就搬走了。”

乔棣棠拿起帕子抹了一下眼泪,转过身去,看向妇人。

妇人正欲说些什么,但在隐约看见乔棣棠的容貌时,脸色旋即阴沉下来。

乔棣棠不知这妇人为何如此,还是说道:“这位姐姐,您可是认识这里的主人?”

乔棣棠虽幼时生活在京城,但这些年一直长在江南,口音带着京城的字正腔圆,又有江南的婉转娇软。

她这番话说的十分客气,不料妇人脸色却越发难看,不待乔棣棠说完就冷哼一声,挎着菜篮子离开了,任青儿在后面如何喊她她也不回头。转眼她就去了隔壁的院子里,打开门,又将大门重重关上。

只留下乔棣棠几人面面相觑。

乔棣棠自问刚刚没做什么不对的事情,实在是不清楚妇人为何会如此待她。仿佛……她做了什么错事,又或者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她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位妇人,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

“青儿,咱们可曾见过这位妇人?”

她和青儿几乎从未分开过,她不记得这位妇人,或许青儿记得?

青儿摇头:“奴婢没什么印象。”

乔棣棠看向阿福:“你上次来时可有见过这位妇人?”

阿福:“见过,她是个热心肠的,便是她告诉我这里的人已经搬走了。”

乔棣棠越发不解。

既然阿福来时妇人没什么异样,那便是因为她了。

或许妇人将她误认成了什么人?既然妇人明显对她有敌意,她没再去自讨无趣,转身去了右边那户人家。

阿福敲了敲门,不多时门从里面打开了。来人是个中年男子,男子看见他们一行人倒是和刚刚那妇人不同。不过,从这里得到的答案依旧和妇人一致,这里的人已经搬走许久了。

乔棣棠让阿福给男子送了一些谢礼。

正在男子关门之际,乔棣棠突然想到了什么,多问了一句:“这位大哥,您可还记得隔壁住着什么人?”

男子:“有个小丫头,还有两个长得颇为健壮的婆子。”

乔棣棠想,那个小丫头大概就是罗幕身边的阿欢,估摸着是来这里取她寄给罗幕的信。另外两个婆子想必是府中分给罗幕的下人,罗幕安排她们二人来看顾这个别院。

这时,却见男子突然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眼底有几分轻佻。

“还有个像姑娘你一样的貌美娘子。”

乔棣棠顿时怔住了。

青儿沉了脸,上前挡在了自家姑娘面前,怒斥:“放肆!”

姑娘虽然带着帷帽,没被这男子完全瞧去,可这男子也不该对他们姑娘这般无礼。

男子轻嗤一声,眼底流露出来鄙夷的神色:“又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老子跟你们讲话就已经很瞧得起你们了,摆什么大家闺秀的谱儿!”

说着,男子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青儿正欲上前,乔棣棠一把抓住了她。

看着紧闭的木门,乔棣棠沉着脸道:“先回去。”

无论是刚刚那位妇人,还是刚刚的男子,他们二人看她的眼神都十分奇怪。每个人都因为她的存在改变了态度。这绝非巧合,定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再结合之前罗幕对夫家之事语焉不详,乔棣棠心中有了一个非常离谱的猜测。

青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和乔棣棠一同回马车。

回去后,乔棣棠去了书房,拿起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不多时,苏罗幕的画像出现在了纸上。

“姑娘,您这是在画苏姑娘?”

乔棣棠:“对。你去将王嬷嬷叫过来。”

青儿:“好。”

王嬷嬷过来后,乔棣棠将画递给了她,并且吩咐道:“嬷嬷,你去杨花巷打探一下,问问他们是否见过苏姑娘。”

青儿知晓此事对自家姑娘的重要性,从前在云城时都是她去帮姑娘做事,因此说道:“姑娘,我和嬷嬷一同去吧。”

乔棣棠:“不行,你不能去,今日杨花巷里的人已经见过你了。嬷嬷,让阿禄跟着你,你们伪装成母子就说是去找远房侄女。”

王嬷嬷:“是,姑娘。”

很快,王嬷嬷和阿禄离开了家里。

乔棣棠闭了闭眼,道:“罗幕怕是……并非做了王侯的侧室。”

青儿:“难道是那男子身份不对,他欺骗了苏姑娘?”

乔棣棠摇了摇头。

苏老爷为人精明,无利不起早。若是男子身份不对,他定能发现端倪,不会将女儿许给他。

杨花巷里左右两个邻居在看到她时目光都十分诡异,眼底有鄙夷之色。她今日并未做什么不妥之事,也从未见过这二人。这二人如此看她,怕是把她当做了什么特殊身份的女子。她今日是去找罗幕的,思来想去,怕是这一切和罗幕有关。

“还不确定,等嬷嬷调查回来就知道了。”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左右王嬷嬷和阿禄回来了。

乔棣棠:“如何?”

王嬷嬷:“我和阿禄问了几户人家,大家都说见过苏姑娘,苏姑娘在那里住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今年过年前后才离开的。”

听着这番话乔棣棠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她握紧了拳,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她忍住心中喷薄而出的愤怒,问道:“苏姑娘一直住在那里?”

王嬷嬷:“是的,邻居们说时常能见到她身边的婢女进进出出。”

乔棣棠深呼吸几下,又问:“她是何身份?”

王嬷嬷嘴唇动了动,仿佛即将说出来的话很烫嘴一般。

“外室。”

话一出口,乔棣棠长长的眼睫轻颤。

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

杨花巷里的人一开始看到他们一行人时态度还不错,然而一看到她的外貌,听到她的声音,对他们的态度就变了,眼底明显有鄙夷。她和罗幕的身形相当,说话时都带着几分江南的语调。想来应该是觉得她和住在这里的罗幕是一样的身份。什么样的身份能让女子对她厌恶,男子对她轻佻呢,无非是一些以色侍人的身份。

乔棣棠闭了闭眼,面如死灰。

青儿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震惊地看向王嬷嬷:“外室?苏姑娘不是给人做侧室的吗?怎么变成外室了?会不会是他们弄错了?”

王嬷嬷:“我也不清楚,大家都是这样说的,也不是一户两户,整条街都知道。”

青儿:“那也不能证明苏姑娘就是旁人的外室啊。”

苏姑娘是再正直不过的一个人,她怎么可能会成为别人见不得光的外室。

王嬷嬷:“对了,那男子家里人来闹过一回,听说来了很多人。”

乔棣棠睁开眼,沉声问:“家里人?可是那男子的正室?”

她记得罗幕和她说过男子并未娶妻。

难道男子在这一点上骗了她?

王嬷嬷:“这个不能确定,隔壁邻居说是见到了几个婆子,言语间似乎提到了‘老夫人’。”

乔棣棠又问:“可知道那男子的身份?”

王嬷嬷摇了摇头:“不知道,听说那男子并非每日都来,隔三岔五来一次,每次都在晚上,坐着马车来,很少有人见过那男子,只知道那男子非富即贵。”

乔棣棠:“好,我知道了,辛苦嬷嬷了,嬷嬷去休息吧。”

王嬷嬷:“大姑娘客气了,都是老奴应该做的。”

王嬷嬷走后,乔棣棠看向了青儿。

“去查一查那男子究竟是什么身份。”

青儿:“是,姑娘。”

青儿离开后,乔棣棠独自一人站在了窗边。

今日外面依旧下着雨,天阴沉沉的,屋里光线更差。

乔棣棠的身体掩藏在昏暗的房间里,微微颤抖。

她伸手感受了一下外面的气息。

京城的雨滴比较大,打在手上微微有些疼。可是再疼,也疼不过心上的痛。

苏老爷从前有个外室,这外室一开始还算老实本分,后来有了身孕来府中大闹,闹得家宅不宁,苏夫人时常以泪洗面。

罗幕是最厌恶外室的。

男子家里人带着人来闹……

罗幕的自尊、骄傲一并被人踩在脚底下。

她当时不知有多么难堪,心中又有多么难过。

乔棣棠无法想象那样的情形。

可是,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她却不在她身边陪着。

她闭了闭眼,泪珠终于不再受控顺着眼角滑落。

她应该早一点察觉的,应该早一点来到京城,陪在她的身边。

半晌,乔棣棠缓缓睁开眼。眼圈红红的,眼睛像是被清水洗涤过一般明亮,眼底的伤痛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罗幕绝对不可能成为别人的外室。

一定是那男子骗了她!

罗幕给她写的信再次在脑海中浮现,她几乎可以推测出来是怎么一回事。一定是男子用花言巧语骗了她,将她安置在外面。告诉她会将她带回府中,以来安抚她的情绪。年前的时候男子告诉她过年就将她带回府中,所以罗幕给她的信中少了几分压抑。

然而,此事一定没能成功,因为若是成功的话罗幕应该会写信告知于她,而她和罗幕已经三四个月没联系过了。

那男子着实可恶!

不知罗幕如今究竟在何处,又遇到了何事。

不行,她不能哭,她要先找到罗幕。乔棣棠抬手抹了眼泪,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不管罗幕在哪里,无论是上天还是入地,她一定要将人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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