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

“都说养儿防老，我养了三个儿子，老伴儿临终时，没有一个儿子在跟前儿！

我一个老婆子，半夜冒雨摸黑儿，跑到村里卫生院，给老头买药。

我拿着药，慌慌张张跑回家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我手里攥着速效救心丸，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谁来救救我的老头子，谁来帮帮我啊？”

余母撕心裂肺地哀嚎，随着她的眼泪，时间倒回到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

平常余老汉就喜欢早睡，一般吃过晚饭八点钟就会躺下。

那天，也不例外，但躺在床上，他没有很快入睡，跟老伴儿聊了很多话。

回忆他们从相亲到结婚，到生了老大，再生老二，又生了老三。

又回忆娶大儿媳的时候，两个人初为公婆的喜悦。

回忆娶二儿媳妇，凑不够彩礼，到处跟亲戚借钱的窘境。

回忆老三带巧儿回来，他们从不同意，到同意的态度的改变。

如今大儿子二儿子都已成家，他们现在最担心的是老三，至今还没有解决终身大事。

余老汉掐指算算，三儿子回去找巧儿，已经去了好几个月，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我们已经同意他们订婚，为什么，老三还不会回来，接他们去刘家提亲？

余老汉一个劲儿地嘱咐老伴儿，以后老三的事儿，就听他自己的，咱不要干涉太多，弄来弄去，儿子心里苦，何必呢？

万一，我先走了，你一定要跟三个儿媳处好关系。

等你老了，还得指望她们照顾……

后面余老汉对老伴儿说的话，越听越像临终嘱托。

听得余阿婆心里发慌，她打断老伴儿的话，“别说了，睡吧，睡吧，今晚上话怎么这么多？”

余老汉闭嘴不再说话，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惦记着三儿子。

夜已深，寂静中带着几分秋季的冷清，窗外偶尔出来几声犬吠。

屋外，起风了，刮起尘土打在窗户上，发出啪啪的声音。

淡淡的月亮，被乌云遮蔽，星星也黯淡下去。

整个天空像泼了墨的宣纸，漆黑一片。

不一会儿，又下雨了，雨点很大，砸在窗户上，又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余老汉身边的妻子，已经睡熟，那均匀的呼吸，让人觉得她睡得很安稳。

睡不着的余老汉忽然想起，院子里晾着昨天老伴儿洗的衣服，他摸黑起身，想去把衣服拿回来。

他没有开灯，怕打扰到睡着的妻子。

摸黑下地，刚往前走一步，咣当一声，被地上的凳子绊倒，余老汉摔倒在地。

倒地后，余老汉突然感觉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捏住了，全身血液都凝固了，呼吸困难，浑身颤抖，他手捂胸口，躺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余阿婆被惊醒，猛然坐起，看见地上有一个黑影在扭动，听声音，是老伴儿。

她掀开被子，顾不上穿鞋，下地，蹲在老伴跟前，“老头子，你这是咋了？怎么躺地上了？”

“药，快帮我拿药，速效救心丸……”余老汉额头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余阿婆急忙起身，开灯去找老伴常吃的速效救心丸。

找到药瓶，已经空了，药吃完了。

“他爸，药没有了，你等等，我去卫生所给你买药，你等等，千万挺住！”

余阿婆的说话声都颤抖了，顾不上外面这会儿已经是大雨倾盆，她连雨伞都没有带，冲进雨里。

因为下了大雨，村里的土路变得泥泞湿滑，余阿婆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跑。

好几次，左脚绊着右脚，右脚绊着左脚，差点摔倒。

大雨淋湿了她的头发，衣服，裤子，她顾不上这些，就想快点跑到卫生所，拿到那能救命的药。

到了卫生所，她啪啪拍门，里面的值班医生听了她的诉说，赶紧拿给她药，带着药箱和她一起赶往余家。

余阿婆拼尽全力，用最快的速度，把速效救心丸拿到老伴儿的身边，然而，他已经走了。

余阿婆如遭雷殛，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屋外狂风怒号，大雨如注，雷声轰隆，闪电一道接着一道，撕裂夜空，就连老天爷都觉得愤怒，生了三个儿子的余家父母，在最无助的时候，却一个儿子都不在身边。

余老汉出殡那天，大儿子因为有病下不来床，无法到父亲灵前尽孝，大儿媳声称要在家伺候瘫痪的丈夫，走不开。

二儿子在外地包工程，工作太忙，回不来，二儿媳回娘家了，说是娘家妈病了，来不了。

三儿子余老三在省城，因为不知道巧儿家的地址，也没有任何联系方式，没有办法联系上，老三也回不来。

是村里的亲戚和邻居帮忙，料理余老汉的后事。

余老汉走后，余阿婆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整天吃不下，睡不着，每日以泪洗面。

才几天的工夫，余阿婆瘦得几乎脱相了，她每天呆坐在老伴生前常坐的椅子上发呆，手里握着老伴儿生前经常抽的旱烟袋，一遍又一遍地摸索着。

她只有这样，才会觉得老伴儿还在她身边，没有离她而去。

她不愿意相信，从此以后，她和他阴阳两隔，再也不能见面了。

余家正房里，空荡荡的房间，只有余阿婆一个人，整天呆坐在椅子上。

余老三听到母亲讲述父亲临终前的经历，他的心犹如被刀剜掉一块肉，儿子无用，在父亲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远在百里之外。

这样的遗憾，此生再也没有机会弥补。

好在母亲还在，往后，一定要照顾好母亲，不能让父亲的悲剧在母亲身上重演。

一百多公里外的响河村，天气特别晴朗，碧空澄澈，万里无云。

钱梦生早上推着豆腐车去给县城的张老板送豆腐，已经出门。

灵儿在家待不住，出门走到村口，坐在老槐树下，手里打着毛围脖，这是她给余大哥织的。

时不时抬头，看看村口通往县城的路，她在等待余大哥回来。

余老三走的时候，说七天就回来，如今已经半个月过去了，他还没回来。

余老三走了，把灵儿的心也带走了。

余大哥不在的日子，灵儿总是魂不守舍，干什么都心不在焉。

用大锅蒸饭的时候，忘记在灶膛里烧火，最后，水是水，米是米。

炒菜的时候，把白糖当成盐放进菜里，每一道菜都是甜的，却不是咸的。

余老三和灵儿的暂时分开，让钱家父母看得出，女儿对小余用情至深。

他们私下里商量，小余回来，他们要出手撮合他们之间的事情了。

忽然，起风了，风越刮越大，卷起尘土，打在脸上有些疼。

落雨了，豆大的雨点，砸到地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村口，始终没有出现余大哥的身影。

灵儿不得不回家了，她手里拿着毛线和织针，三步一回头，往家走去……

未完待续……

本篇为虚构创作，内容为版权方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