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这个冬天真冷，李桂芳跳完广场舞回到家。

家里黑洞洞的，已经九点多，也不知儿媳吴晓丽去哪儿了？

她也懒得管，洗漱后就去睡觉。

直到第二天醒来，家里还是鸦雀无声。

她觉得有些奇怪，就推开吴晓丽的卧室一看。

呵!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一摸床单冰冰凉凉，这是一晚上没有回来睡啊。

好哇！她儿子秦南在外面辛辛苦苦挣钱，吴晓丽倒好，开始夜不归宿了。

于是，她蹬蹬跑回房间，准备打电话兴师问罪。

一看手机，居然没电了。

等充好电，李桂芳一看有几十个未接来电，有秦南的，更多的是吴晓丽打的。

她疑惑地打给莫南：“儿子，你找妈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秦南焦急的声音：“哎哟呢，妈，你怎么一晚上不开机，急死人了。”

李桂芳轻笑道：“兴许跳舞的时候没电了。对了，我告诉你啊，你那媳妇夜不归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唉，我就想跟你说这件事。晓丽在市医院，雯雯病了，你快去！”秦南催促道。

他在外地上班，对家里的突发状况鞭长莫及，总希望他妈能帮上忙。

可自从晓丽生了个女儿，身体又受损，无法再要二胎后，他妈总看不惯晓丽，也不待见雯雯，让他很头疼。

“病了？什么病这么严重？还要住院。何况，我又不是医生，去了能帮上什么忙？”李桂芳不冷不热地说。

秦南急得都快跳脚了，说：“雯雯在幼儿园感染了支原体肺炎，很严重！正在输液治疗。妈，你别磨磨唧唧，快去。”

李桂芳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02

挂断电话，李桂芳换好衣服出门，在小区遇见好姐妹陈娟。

陈娟慢跑着过来问：“老李，这么早出门干嘛？”

李桂芳叹气道：“唉——我儿子说雯雯病了，在医院里。我去瞧瞧。”

“哎呀！那你快去。这段时间小孩子生病住院的太多了。”陈娟摆摆手，叫她快走。

李桂芳出门上了18路公交车，又转了一趟2路公交车，在市医院门口下车，赶紧戴上口罩去了儿科住院部。

在四楼过道找到了正输液的雯雯，病床边坐着吴晓丽的妈，罗翠。

罗翠一见她，满脸堆笑道：“亲家母，你来了。”

李桂芳扫视一圈周围，诧异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晓丽呢？”

罗翠说现在年底，吴晓丽单位忙，不好请假。早上等医生查完房就去上班了。

李桂芳沉着脸不言语。

当时吴晓丽怀孕时，她找人偷偷算过，说她儿子命里有子。

她也一直以为吴晓丽那一胎是儿子。

吴晓丽那会特喜欢吃酸的。刚摘下来的青葡萄，她尝了一颗，酸得快掉牙了。可吴晓丽吃得津津有味，说一点儿都不酸。

孕后期她还专门看了吴晓丽的肚子，又小又尖，是生男孩的肚形。

她天天跟那帮姐妹说，她就要抱大胖孙子了。

可没多久，她被打脸了。

吴晓丽生的是一个女儿。

这还不算，吴晓丽后来身体落下毛病，不能再生了。

这不是要彻底斩断她抱孙子的念想吗？

03

可能吴晓丽看出了她的不高兴，出院就直接回娘家坐月子。

她也乐得轻松自在。

陈娟还劝她说：“老李，你这样做不对。你好手好脚，身强体健，哪能让儿媳回娘家坐月子呀？”

“嘁！生了个丫头片子，还想让我伺候她？做梦！”李桂芳轻笑道。

她才不像陈娟那么傻，有两个孙女还傻乐，说孙子孙女一样。

害！怎么可能一样？陈娟不过是无奈认命罢了。

她可不会就此认命！

毕竟算命先生说了，秦南命里有子。

她经常给秦南打电话，说哪家又生了个胖小子，哪家又添了个双胞胎儿子，就是想勾起秦南想要儿子的心。

只要秦南动摇了，跟吴晓丽离婚再娶。她何愁没孙子抱？

可秦南每次怼她说：“妈，我一天到晚忙死了，没空理别人的事。你也少八卦，有时间去我岳母那儿看看雯雯。不然，她都不认识你了。”

李桂芳撅撅嘴，心想不认识就不认识，谁稀罕？

反正有罗翠一直带雯雯，她乐得轻松。

平常，家里就她跟吴晓丽住。

白天，吴晓丽去上班，下班途中买好菜，做好晚饭。

李桂芳吃完后就去跳广场舞。

周末吴晓丽就回她妈那边。

她们见面的时间很少，除了必要的交谈，几乎无话可说。

李桂芳想，要不是这个家离吴晓丽上班的地方近，她可能要常扎在娘家了。

这次雯雯病了，一定是罗翠没照顾好。

04

这会儿，雯雯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李桂芳，像不认识似的扭头看罗翠，轻声唤道：“外婆——”

罗翠摸了摸雯雯的额头，笑道：“雯雯很棒！听护士姐姐的话，乖乖输液吃药，已经不发烧了。”

随后她指了指李桂芳说：“雯雯，奶奶来看你了。快，快叫奶奶。”

雯雯顺着罗翠指的方向，重新看了李桂芳一眼，细声细气地叫：“奶奶——”

李桂芳淡淡地点点头，应了一声。

然后她跟罗翠说：“亲家母，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这里就辛苦你了。”。

罗翠微微点头，起身把李桂芳送到电梯口。

李桂芳出了医院，坐在路边长椅上给秦南打了一个电话说：“雯雯没什么事，你也别担心了，晓丽妈在那儿守着。”

“妈，晓丽要上班，光靠我岳母照顾，我不放心。你这几天能不能守在那，给岳母搭把手？”秦南的语气有点恳求。

“不是还有你岳父吗？要是是一个孙子，我天天捧着他都行！可惜不是。”

李桂芳这话激怒了秦南，他低吼道：“孙子孙子！妈，你是不是魔怔了？雯雯是我的亲骨肉，是你孙女，你能不能别这样无情？”

“我无情。我说的话你听进去一句了吗？三年多时间，我劝了你无数次，叫你趁年轻离婚。然后重新找一个媳妇，给秦家留个后，让我死后有脸去见你爸。你放在心上了吗？你听进去一句了吗？”李桂芳愤怒地追问。

她不懂，吴晓丽有什么好的？能让秦南这么死心塌地。

05

秦南觉得李桂芳太不可理喻了。

哪有当妈的整天就想着拆散儿子家庭的？

他沉吟片刻，冷声道：“妈，无论如何，我是不会离婚的。”。

李桂芳气咻咻地挂了电话。

吴晓丽接连七天没回家，家里脏得不成样了，也没人买菜做饭。

李桂芳以为吴晓丽生气了，故意不回来。

谁知周一下午，她打完牌回来，见整个家窗明几净，显得亮敞多了。

从厨房飘来酸菜鱼的味道，李桂芳吞了吞口水。

穿着围裙的吴晓丽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笑吟吟地说：“妈，雯雯今天上午出院。我想着这几天你一个人在家，一定没吃好，就给你做了你爱吃的鱼。”

说着，她开始摆碗筷，端菜上桌。

李桂芳洗完手出来，坐到吴晓丽对面，淡淡地说：“让你妈照顾孩子尽心些，别一天天的让孩子生病，给人找麻烦。”

吴晓丽的眼睛黯了黯，解释道：“这事儿不赖我妈，雯雯是去上幼儿园感染的。”

“怎么不赖她？这段时间病毒这么严重，她还把雯雯送幼儿园，一点警觉性都没有。”李桂芳挑眉道。

吴晓丽抿抿唇，欲言又止，最后一个字也没有说。

吃完饭李桂芳碗一搁，回房间躺床上刷视频了。

她想起陈娟下午给她说的话：“老李，说实话，你要惜福！晓丽长得好，工作又好，为人亲切和善。你那样对她，她还每天做饭做家务，把你伺候得巴巴实实。”

李桂芳在心里冷哼一声。

吴晓丽这么做，还不是因为再也生不出儿子，怕她嫌弃，怕秦南不要她，赎罪呗！

06

寒冬腊月，大雾弥漫，眼见要过年了，秦南要回来了。

李桂芳打算，这次无论如何也要说服秦南离婚。

吴晓丽再好也没有用，秦家不能无后。

秦南是腊月二十六回来的，一回来就往岳母家跑，说要带雯雯回家住两天。

一家三口高高兴兴进门，见李桂芳阴沉着脸坐在沙发上。

秦南把雯雯交给吴晓丽，走过去笑道：“怎么了？妈，一年没见到儿子，我回来你还不高兴？”

“有什么可高兴的？”李桂芳侧过身去，不理睬秦南。

吴晓丽见状，抱着雯雯进了房间。

秦南坐到李桂芳旁边，低声说：“妈，你干什么呀？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跟你们团聚。为什么你每次都要弄得大家不高兴呢？”

李桂芳冷哼一声说：“我的心里的想法，你又不是不知道。儿啊，算命先生都说，你命中有子。只要你照妈说的办⋯⋯”

秦南摆摆手，阻止李桂芳继续说下去：“妈，别说了。我是不会离婚的。”

他与吴晓丽是大学校友，两人同级不同专业。

当时，吴晓丽是英语系的系花，追她的人排成了一条长龙。

也不知他是走什么狗屎运，得到了吴晓丽的青昧，抱得了美人归。

两人一毕业就结婚。

五年了，两人没有红过一次脸，吵过一句嘴。

就连她生下女儿，遭到他妈嫌弃，不伺候月子，不带孩子，她也隐忍了下来。

她只是轻飘飘说了一句：“没关系！只要你的心在我这里，就行了。”

所以，莫说吴晓丽拼死给他生了个女儿，就算不能生，他也不会离婚。

07

但他母亲的思想固化了，始终认为生男孩才叫有后。

他说也说了，劝也劝了。

可他妈由始至终就一个目的，叫他离婚再娶，生儿子。

李桂芳见秦南冥顽不灵，骂了句“不孝子”，腾地站起，朝卧室走去。

李桂芳与秦南的对话，吴晓丽虽然听得不真切，但明白了七七八八。

每年秦南回来，婆婆都会劝他离婚，重新娶一个。

开始说这些话时，婆婆还会避着自己。

渐渐地，婆婆不管她在不在场，都会含沙射影地提这件事。

中间最为难的是秦南。

虽然他每次与婆婆据理力争，可她明白，秦南内心是煎熬的。

她见秦南垂头丧气地进来，掩上门，躺在雯雯身边，用脸贴着她的脸，逗得雯雯咯咯笑：“哎呀！爸爸的胡子好扎人呀！”

父女俩在床上笑闹一阵。

等雯雯睡着了，吴晓丽轻叹道：“秦南，要不我们离婚吧。”

秦南心头一震，柔声说：“晓丽，别说傻话，我是不可能丢下你跟雯雯的。妈的话，你也别在意。要是你觉得，住在这里委屈，就回你妈那边住。”

“可是⋯⋯”

吴晓丽还想说什么，被秦南制止了：“没有什么可是的。”

他身为一个大男人，要他抛妻弃女另娶，就为生一个儿子，荒谬！

08

吴晓丽见状，只得长叹一声。

算了，既然秦南这么说了。那她年后也搬回娘家吧。

虽然离单位远一些，总好过听婆婆指桑骂槐吧。

岂料还没等吴晓丽搬走，家里就出大事了。

她要腊月二十九才放假，秦南这两日一直在家带雯雯。

二十八那天下午，秦南带雯雯疯玩了一下午。

回去后秦南要洗澡，叫婆婆陪一会儿雯雯。

谁知才过去几分钟，他就听见雯雯的惨叫声，和震天的哭声。

秦南赶紧穿上衣服冲出来看，见雯雯抱着脚在地上打滚，他妈站在一旁数落：“看看你，叫你别乱动，你不听。呵呵，烫着了吧，活该。”

原来是他妈烧了水泡茶，刚把沸腾的水倒入大茶杯。雯雯在一旁玩，也不知怎么的把茶子打翻，水直接灌入雯雯鞋里。

他妈不帮着处理，还在一旁数落。

秦南赶紧抱起女儿，把她左脚鞋袜脱了。

只见雯雯整只脚都红了，脚背上起了一串串水泡。

他赶紧包着雯雯往医院跑，路上给吴晓丽打电话。

李桂芳随后跟过去了。

她到的时候，吴晓丽也在那儿，正抱着雯雯抹眼泪。

李桂芳嘁了一声说：“一个小小的烫伤，哪里用得着往医院跑？瞎折腾，抹点烫伤膏就好了。一个丫头而已，哪有那么金贵？”

这话一出，只见吴晓丽愤恨地盯着她，沉声说道：“妈，既然你这么不待见我们母女，我们离开好了。”

李桂芳心中一喜，心想吴晓丽的话，是她猜想的那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