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冬日的桂林,黄家老宅传出女婴响亮的啼哭。父亲黄志明望着院内金黄的银杏叶,为襁褓中的女儿取名"婉秋"。在这个有七个孩子的家庭,小婉秋总爱跟着街头卖艺人的竹笛声手舞足蹈。
1950年,7岁的黄婉秋在桂剧《刘海砍樵》中反串童子,清亮的童声惊艳四座。桂林市桂剧团破格收下这个灵气逼人的小弟子,每月12斤粮票的学员补助,成为黄家重要的经济来源。
1960年夏天,长春电影制片厂在全国海选《刘三姐》演员。17岁的黄婉秋背着家人,用攒了半年的粮票换上来往南宁的车票。
试镜间里,导演苏里眉头紧锁——眼前的少女虽然灵动,但举手投足间尽是戏曲程式化的痕迹。转机出现在三天后的定妆照拍摄。当副导演无意间哼起彩调剧《王三打鸟》时,黄婉秋突然接唱:"世上哪有树缠藤,青藤若是不缠树,枉过一春又一春。"这份浑然天成的山野灵气,让苏里当场拍板更换女主角。
在阳朔漓江的竹筏上,黄婉秋为呈现最真实的渔家女形象,跟随老船工学撑篙直至双手血泡密布。
电影中"对歌"片段里行云流水的抛绣球动作,是她每天练习200次、连续摔坏3个道具的成果。1961年电影公映后引发全国轰动。
统计数据显示,当时全国仅十分之一的人口看过影片,但在广西,这个数字达到惊人的60%。黄婉秋收到的观众来信重达53公斤,外交部甚至将《刘三姐》列为对外文化交流指定影片。
特殊年代里,《刘三姐》被打成"大毒草"。黄婉秋被下放至柳州机械厂劳动改造时,青年技术员何有才悄悄在她工具箱里塞入粮票和《牛虻》。
两人在批斗会的喧嚣中约定:"要像刘三姐那样活着。"1978年平反后,黄婉秋重返舞台的首场演出持续了六个小时,观众席上的何有才抱着发烧的女儿,直到谢幕灯灭才匆匆赶往医院。
晚年的黄婉秋将全部心血投入非遗传承。2010年创立的"刘三姐艺术团"培养了2000多名弟子,她亲自改编的壮语版《刘三姐》走进30多个国家。
2023年早春,病榻上的黄婉秋在呼吸机上颤抖着写下遗书:"把我葬在月亮山下,我要永远看着漓江水流过家乡。"弥留之际,她哼唱着"连就连,我俩结交订百年",将在场医护人员引入那个歌声飞扬的黄金年代。
人生如戏,黄婉秋用83载春秋诠释了真正的"刘三姐精神"——在时代的惊涛骇浪中坚守本心,在命运的跌宕起伏里歌唱不息。当桂林的凤尾竹再次随风摇曳,山歌声穿越时空,讲述着壮乡女儿永不褪色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