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史今面临退役,高城内心其实比谁都焦虑。
他跟指导员说,自己可以拿全连的兵换史今留下来,包括那个最近出尽风头的许三多。
可当时,高城还不知道,他留不下史今,也留不住钢七连。
七连被整编成了七连每一个兵都不愿意相信,又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七连第一批就走了36个人,有复员的,比如白铁军。也有安排到兄弟团的,七连的指导员就是其中一个。
白铁军走的时候,五班里个个还在床上躺着,可谁都没有睡着,大家看着白铁军悄悄地离开了宿舍。
想送,却不能送。
不能送,这是死命令!
已经是代理班长的许三多,简单明了地告诉自己的兵。
那时候的许三多还告诉他们,要继续躺着,躺到让别人觉得他们没有少了那三分之一为止。
可最后,七连,空荡荡的宿舍楼只剩下连长高城和许三多。
七连被整编是大势所趋,可为何偏偏是高城和许三多留下来看守物资呢?
王团长去师部开会接到命令时,对师党委的人最共情的一句就是:最不轻松的就是人走和人留。
伍六一也对许三多说:以前怕说走,现在留下来最惨。
高城,作为七连的连长,送走了自己一个又一个兵。
这是他该扛,也必须扛住的告别。
他在七连的宿舍门口,站在许三多站过的地方站到天亮,连姿势都一样。在那个时候,对高城来说,他送别的不只是36个兵,而是在一步一步告别七连。
那个,他一直为之骄傲的七连。
你是钢七连的连长,钢七连的一号,钢七连不能输,钢七连连长,也不能输。
接到改编命令,指导员郑重地对高城说了这一番话。
七连,能成为702团最牛的连队,除了由高城一个个挑选出来的兵,也因为这个连的连长叫高城。
不是因为他是将门虎子这个公开的秘密,而是因为他带出来的兵,一个比一个厉害。
七连,个个都是尖子。
许三多说自己和高城是两回事,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班长说连长你有见识,有学历,有理想,有思想,有抱负,有水准。
其实,不止一个许三多在仰望高城,七连所有的兵都仰望着这个七连的一号。
可七连被整编,高城也“倒了”。
七连,不只个番号,而是个活生生的人。比房子还高,比树还高,就算是伤痕累累,也从来不倒下。
可整编的命令,落在了七连头上。
当七连只剩下自己和许三多的时候,高城觉得这个有着钢铁意志的七连,倒了。
钢融了 ,铁也化了。
可没想到,这样的时候,许三多竟然还想着要当“清洁工”,高城气得一脚踢翻了垃圾筒。
他认为许三多根本就不懂七连。
七连被整编,看到地上有垃圾就去捡,一个人也会去饭堂吃饭,号响就熄灯的许三多成了高城的“地狱”。
可因为许三多,他终于知道,就算七连最后只剩下两个人,也可以将连歌唱得很响亮。
可最后,是这个他一直瞧不上的许三多,让他知道了自己就是对着太阳光活蹦乱跳的“猴子”。
许三多这“地狱”,这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令高城重新审视了自己,某军长的儿子和某猴子,到底哪个才是高城。
这两天明白一个道理,有容乃大,无欲则刚。容是别人,欲是自己,这样的天地跑得才欢畅嘛!
三年军校,一年排长,三年的连长,在七连被整编后,高城明白了如何才不会辜负那过去的七年。
或许,看守七连,是对高城最后的考验。
02
如果说,高城作为七连的连长,留下来看守容易理解,那么许三多看守到最后又是为何?
其实,从“孬兵”成为七连尖子的许三多,更能令人看到七连的内在,更能体现七连的六字精神。
不抛弃,不放弃!
进了七连的门,就是七连的兵!
就算是一个只懂得踢正步的“孬兵”进入七连,也会在那里脱胎换骨。
许三多证明了自己。
七连,也因为许三多进一步证明了自己为什么能成为全团最牛的连队。
可就算作为标兵去师部当教员,高城仍旧瞧不上许三多。
你有兵的表,你没有兵的里。
一直为了别人评价而活的许三多,只是把七连视为混过的地方。
没有血性的人,根本不懂得七连的荣誉,也没有兵的那份尊严。
许三多的努力,以前是为了老马,后来是为了史今,可唯独不是因为自己。
虽然此时的他,已经从紧抓着稻草变成了抱着棵参天大树,可他仍不知道自己要走的是条什么样的路。
转部跟我说转士官,我说转;我爸跟我说复员回家,我说行。
伍说一说他疯了,傻了,说这两件事是反着来的事。
一开始和高城双人成列,一起看守七连。高城走了,最后剩下许三多独自一人看守七连。
一个人跑步,一个人吃饭,睡觉,一个人干着所有事情......
他跟伍六一说,自己没有看丢七连。
其实,许三多看住的不只是七连,还有他自己。
爹,我不回去。
他第一次学会了自己去争取,大声说出自己要的是什么。
许三多终于知道了自己要走的路,知道了兵部是最适合自己的地方。
这些,都是在看守七连后,他才懂了的。
高城要去师部侦察营的时候,跟王团说自己想带走几兵,他开口要的第一个兵就是许三多。
不可能!
可王团长一开口就拒绝了。
他还告诉高城,留下来的许三多不是高城该操心的事情。
许三多留守在最后,此时不难看出来,这是王团长对他另有安排。
一个还未到时候的安排。
因为七连整编前的许三多,正如高城所说“只有兵的表,没有兵的里”,虽然已是七连的尖子,可那时候的许三多还不够好。
上次见你的时候,你简直是一个不要命的愣头青,这次借你的话,不好不坏,不高不低的一个兵。
守着宿舍看守了半年的许三多,终于熬成了一个连老A的队长袁朗都喜欢的兵,会为了他亲自上门做“家访”。
一个很安份的兵,不太焦虑,耐得住寂寞的兵。
只是那种“闭眼全是你们,睁开眼只剩下自己”的日日夜夜,不是谁都能熬得过去的,只有“某军长的儿子”和“一个很安份的兵”,这样的二人组才行。
从全局战略上来看,你是军校的优秀学员,两届的优秀连长;
你呢,是全能尖兵,光那个奖状啊,就可以挂一墙,团里这么决定呢,肯定是有它的深意。
高城和许三多两个人的连队,把令六连长直说服了,说自己的六连被这二人毙得是满地找牙。
高城和许三多,正因为被看重,所以才成为最后留守的人。
就如伍六一所说留下来的人最惨,在最后看守七连,不是被人忘记,而是因为这是个难以完成的任务。
高城和许三多,是被相信可以完成这个任务的人。
而因为看守七连,许三多和高城都成为了一个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