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高城向来看重伍六一。
看到在他老A的选拔赛上跑断了一条腿的韧带,高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没有哪个连队有一条腿兵,还是个步兵。
从不求人的高城,为了能留下伍六一求了个遍,终于为他谋求了一个容身之处。
司务长。
可是,伍六一却“不识好歹”地拒绝了。
钢七连的第四千九百个兵,就这鸟样?
一条腿的司务长,对他来说,不是个舒服的差事,而是一份羞辱了自尊的选择。
丢了自尊的不只是瘸了腿的伍六一,更是钢七连第四千九百个兵的尊严。
作为钢七连第四千九百个兵,是伍六一引以为荣的骄傲。
高城听了,给了伍六一一个巴掌,伍六一说打得好,不然自己说不出那三个字。
高城的好,自己最终还是要辜负了。
我知道你的不容易,我明白你对我的好,而击穿了“装甲老虎”和“穿甲弹”的,是因为理解。
除了抱在一起哭,只有更用力抱着痛哭。
后来,指导员何洪涛跟许三多说,高城这是“爱之深,责之切”。
高城太清楚伍六一是个“宁折不弯”的人。
你宁折不弯我喜欢,这个谁刚来部队吧都是别样的世界,一无所有,所以这里每个人这个自尊心都变的很强,可是你太强,你凡事都要求成功,这搞不好就是要失败的。
高城把父亲的临别赠言送给了伍六一,是想让他明白“过刚易折”,没想到,这份赠言更像是预言了伍六一的命运。
七连解散,被分到机一连的伍六一不顾腰伤,不听许三多的劝阻也要在赛事中抢第一;
为了能在当兵的路上走得更远些,他不顾受伤的腿只想跑到那个能加入老A的终点。
这个钢七连最生猛的兵,为了去老A那个“鬼地方”,赔上了自己的一条腿,也折了自己作为一个兵的前程。
人人都知道伍六一是个什么事都喜欢咬牙生扛的人,都认为他太要强不懂实际。
高城的那一巴掌,就是因为他太心疼,也太理解伍六一的“宁折不弯”。
可是,高城不知道的是,伍六一宁可离开自己想呆一辈子的部队,也不愿意担任司务长,除了他真的太要强,其实还有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原因。
为了一个人,伍六一最好的朋友,史今。
02
拒绝担任司务长,为了加入老A不惜跑断一条腿的韧带,七连散了,为给一连“见面礼”不顾腰伤要拿第一。
凡此种种,都与史今不无关系。
在七连,谁都知道史今对许三多好,也知道许三多把这个班长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可是,没有人知道,史今是伍六一唯一的朋友。
也没有人知道,对史今最好的兵,其实是伍六一。
七连解散之后,他跟许三多说自己这把骨头,再不拼就呆不住了。那是因为,他看见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就是因为没有拼到第一,才离开了的。
一开始,伍六一和高城一样,讨厌许三多,不欢迎他来到七连。
我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他会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你身上,因为你更可怜巴巴,比我更像一团扶不起来的烂泥巴。
不是因为许三多笨,而是害怕史今会因为他,失去已经不多的机会。
因为史今,他和许三多这样的泥巴也学会了自尊和自爱。
史今,是哭着离开的。
再没有人劝伍六一少抽点烟,告诉他当兵的挣点钱不容易,要省着点花。
在草地上,少了一个可以聊心事的好朋友,只剩下伍六一自己拿着一盒烟发愣,然后傻笑。
史今走了,他说自己就没有朋友了。
他不能像许三多那样抱着史今的包大哭,不让走;因为他知道史今走得有多难过。
他更清楚史今为什么留不下来。
照顾我的人,让我照顾你的人,让我成了现在这样的人,让你成了现在这样的人,被我们挤走的人。
伍六一的心里,对史今有一种谁也看不见的歉意。
这种歉意,令他什么比赛都要争第一,不是好斗,不是想当强人。而是,只有这样,才对得起七连,也对得起史今。
史今走后,他就自然而然接过了“照顾”许三多的担子。
折了一条腿之后,他知道自己无法替史今照看许三多了,一向嫌弃别人啰嗦的他,也会不放心地叮嘱:
许三多,到了那儿别再从孬兵开始了,没人再宠着你了!
史今因为离开,不能再“宠着”许三多;
自己因为离开,也不能再替好朋友“宠着”许三多了。
拼过了,就算是付出一条腿的代价,也认了,也值了。
其实,也因为史今,伍六一才不惧瘸着一条腿走出自己摸爬滚打的地方。
史今让他转告过许三多:人是可以很有意义的生活下去的,有些事儿受点伤才能明白。
史今还让他和许三多到了那个时候想想这句话。
或许,是因为史今的这句话,令伍六一相信,即使自己不再是一个兵,而是一个“瘸子”,也能找到活下去的意义。
离开部队,回归社会,这是史今走过的路。这对伍六一来说,也许是与他的一种“殊途同归”。
他们又回到了同一个“战场”,一起并肩作战了。
所以,即使瘸了一条腿,伍六一也敢放着塞到手里的司务长不要,而敢于回到最初的地方,重新拼一回。
因为那个地方,史今也在那里拼着。
或许,回归社会后,那个“最生猛的兵”,那个“穿甲弹”伍六一,真会遇上一些也有他“干不好的事”。
或许会失落,但不会丢了“始终”。
他瘸的只是一条腿,一条装了钢钉的腿也一样可以宁折不弯,一样认真地活着。
钢七连的兵,永远不是世俗标准可以定义成败与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