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爱面子又拧巴的学霸，秘密心事只敢写在饮品铺的留言墙。

有人多次给我回复，我期待是暗恋的人。

但他身边不缺追求者，还总嫌弃我。

后来发现回我留言的不是他，我很失落。

高考一年后他约我到饮品铺聚会。

我才知道他的秘密比我还多。

1

我和白慕的认识很有戏剧性。

高二开学，我去学校附近的饮品铺吃双皮奶。

离开座位书包一甩，正好把邻桌的奶茶碰得稀碎。

闺蜜刘雅提醒我时，奶茶主人的裤子正在滴水。

更尴尬的是，拉链处湿了一大片。

那人揪着书包把我拖回桌前，剑眉星目。

「给我裤子搞人工降雨啊？这么局部？」

我根本不敢看他的裤子，怕被说图谋不轨。

同桌于文轩知道我脸皮薄，上来就搂着那人的肩。

「哥们给你介绍下，这是我们班学霸怀梦田。」

「这是我好兄弟，五班的白慕。」

白慕轻瞟我一眼。

「怪不得甩包那么豪横，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年级前三！」

于文轩愣了一下，「你知道她？」

「学霸嘛，如雷贯耳！」

我这才反应过来，连说好几句「对不起」。

白慕没有回应，接连擦裤子、擦桌子，去柜台后的工作间拿拖把擦地。

他的样子很好看。

瘦而不柴，脏粉色T恤搭配浅灰色裤子。

齐整的圆寸头，喉结明显，指节分明。

干活儿麻利又仔细，跟刚刚剑眉星目的气质形成强烈对比。

「我兄弟手巧吧？他初中画板报全校第一！」

我很想应和于文轩，可张口好几次，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的嗓子像被一座大山堵住了，连口水都难以吞咽。

喉头有点干，甚至有种微微的呕感。

为了缓解尴尬，刘雅把我带到留言墙前，看各色纸条缤纷耀眼。

「xx，我在大学等你。」

「爱我别走。」

「你忘了我们蒲公英的约定了吗？」

学生都有两副面孔，在学校处处听话，一写纸条心就撒了野。

其实，我也撒过一次野，偷偷摸摸写了条留言。

【都说人生苦，生我的你们就是我最大的痛苦。】

说是撒野，可还是改不了骨子里的懦弱。

怕被人发现，我在写时刻意隐藏了自己的笔迹。

2

我的好成绩是家里的压抑换来的。

妈妈管得很严，在她面前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我留齐刘海，她说齐刘海庸俗。我穿白短袖，她说我故意让男生看内衣。

而我的爸爸只看学习成绩。

他整天说第一才是成功，第二就是失败。

我经常失败，让他给我买教辅材料。他就搬出万能话术：

「你挺贪啊，不会赚钱还想花钱。」

都说家是最温暖的港湾，我从小就不太信。

我家不是港湾，而是灾难。

所以我经常来奥妙饮品铺学习。

这里有自由的空气，我们「于怀刘三剑客」，和那面放飞自我的留言墙。

湿裤子事件后，我发现白慕也经常来这里。

每次他身边都坐着黄毛，一个梳爆炸头的女孩。我和她初中就打过照面，擦身而过时她会多斜我两眼。

白慕很擅长跟旁人分享零食和饮料，递出去时零食袋必定撕好，饮料瓶盖必定拧开。

我俩并不熟，如果于文轩没有一起来，他经常会对我视而不见。

唯一一次跟我讲话，是在高二的秋天。

他递给我一个精致小铁盒，专门贴着写我名字的便签。

「什……什么东西？」

抬头一瞬间，我正好撞见他细碎的胡茬，轻微颤动的喉结。

「送你的礼物，开了就知道了。」

「礼物？」

我克制不住胸脯的一起一伏，只能尽力压低呼吸声，内心的紧张像他的胡茬一样偷偷冒了出来。

我哆哆嗦嗦地打开盒盖，像在开一件无价之宝，怀着万分期待。

「嘭」的一下，两只蚂蚱一跃而出。

一只栽进我刚开盖的奶茶杯里，另一只跳到我身上。

我嗷嗷乱叫，抄起课本在身上胡乱地拍。

「白慕，我记住你了！」我在心里隐隐呐喊。

惊恐中瞄了白慕一眼，他正坐在斜对角连连摇头。

后来听于文轩说，白慕那天很遗憾。

我以为他遗憾没能及时救我。

「活生生的蚂蚱怎么就栽进奶茶里了呢，白白送命真是遗憾。」

复述完白慕的话，于文轩转头问我。

「那天你是不是也很遗憾？」

「我遗憾什么？」

「遗憾我不在啊，如果我在，肯定会保护你。」

3

蚂蚱事件后，我感觉见白慕的次数都多了起来。

于文轩说我的感觉没错，不是见面多了起来，而是以前压根见不上面。

白慕以前在其他中学读书，裤子被浇时是转学的第五天。

他不时来找于文轩，我们三剑客就带他一起吃饭。

我向来循规蹈矩，每周吃同样的饭，每季穿同款不同色的衣服，就连新配眼镜时只换镜片，镜框都懒得换。

白慕和我不同，他几乎每天换衣服，每月换一次发型，上午吃馄饨的话下午就改吃米饭。

我暗自观察他的行为习惯，但他总对我冷嘲热讽。

「挺聪明一小姑娘，干嘛活得那么死板？」

「抓紧时间，活着时候穿的衣服起码得比寿衣好看！」

我不会也不敢怼人，在他们面前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回到家里又偷偷回味，窃喜他也在关注我的细节。

熟悉以后，饭间我们会诉说烦恼，我为成绩，于文轩为长相，刘雅为高考还是出国。

白慕只是安静听着，很少聊自己的烦心事。

刘雅有天突然发问：「白慕，你就没有烦恼吗？」

我很开心刘雅的提问，有些问题我想问却不敢，生怕别人乱想乱猜。

「我学习中上，长得又好，能有什么烦恼？」

这种装X连于文轩都听不下去，「怪不得怀梦田说你神秘，很难让人……」

「哟，连学霸也对我好奇啊？」他很快打断于文轩，看了我一眼。

「奥妙饮品铺是我家的连锁店，不过不用担心，我家人很少来这儿。」

说实话我很羡慕白慕，他身上有我没有的活跃和松弛感。学习那么紧张他下午还能踢球，身体精神都很自由。

我扒完饭刚要起身，屁股一凉。

「完蛋！」

我故意走得很慢，让刘雅到我身后看有没有血。

于文轩以为发生了奇闻趣事，飞速向我身后跑去，半路就被白慕绊了一脚。

白慕一手抓着于文轩的胳膊，一手扔我他的紫色外套。

「学霸吃胖了啊，快遮遮你的大象腿！」

刘雅和我走去卫生间，大夸特夸白慕绅士。

「他公共场合说我腿粗，哪里绅士？」

我嘴角上扬一半就强压下来，怕被刘雅发现。

白慕的外套上全是华丽丽的小花，简直乱花渐欲迷人眼。

我细声咕哝，「白慕啊，你怕是个妖孽。」

刘雅噗嗤笑了。

「什么妖孽？我看他是唐僧，围着他转的才是妖孽。」

第二天我到饮品铺还衣服，白慕身边没坐着黄毛。

我心里咯噔一下：「妖孽」换了？

4

那人梳着我喜欢的波波头，大眼忽闪着很有灵气。

她给白慕补课时特别爱笑，白慕连神态都变得温柔。

波波头坐白慕身边三周了，我实在憋不住，问对面的刘雅和于文轩。

「那个波波头……是白慕女朋友？」

「问这个干嘛？你喜欢我？」

我猛地回头，白慕坏笑着直勾勾看我。

没想到这句在我看来极度羞耻的话，他竟说得无比随意。

我惊慌地看向四周，有几个人的目光已经扫定了我。

我怀梦田一生清清白白，怎么能受这种侮辱？

那一刻我很想还嘴，却在懦弱中败下阵来，觉得公共场合还嘴很不体面。

我的脸涨得比猴屁股还红，羞得头都要缩进脖子里。

就在此时，对面的于文轩拍案而起。

「说什么呢？怀梦田是我的人，谁都别想欺负！」

「白慕你也不行！」

话音刚落，铺子里就有人起哄。

「好！」

「好一场英雄救美的大戏！」

听到哄声于文轩立马变脸，像做了微笑唇。

他向大家解释：

「她是我发小，发小，嘿嘿。」

「我口不择言，大家别误会，千万别误会。」

我看不见白慕的表情。

只知道那句「好！」是白慕喊的。

我把于文轩拽坐下来，表面笑嘻嘻，内心MMP：「于文轩，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尴尬地跑去卫生间，回来时想看几条留言平复心情。

这一看不要紧，我很久以前的留言旁边竟多了条回应！

两个便签紧挨着，我的是粉色，旁边的是蓝色。

蓝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对任何让自己不舒服的人，不必要白白献出崇拜和感情。】

我以为见鬼了。

这张蓝纸上，也是我粉色便签的笔迹！

我脑子嗡的一声，紧张得要命。

「谁在污蔑我？」

「到底是谁写的留言，竟然冒用我的笔迹？！」

一时间我的心情极其复杂。

生气无措之余，竟还怀有一丝甜蜜的期待。

5

我把留言的秘密偷偷告诉刘雅，她比我还激动，拉上我就往饮品铺跑。

「看见后缀了吗？——x梦」

「x是轩，梦是怀梦田。」

刘雅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写完后缀他还画了个小太阳，多梦幻啊。」

「怕你看不见，还模仿你粉色纸的笔迹，真浪漫！」

刘雅说得我烦躁无比，我只能捂嘴叫停，坐在桌边开始跑神儿。

x？轩？于文轩？

于文轩不会吧？除非他抽风。可如果真是他的话……

「yue！」

我泛起一阵恶心，然后寻找白慕的身影。

他坐在角落戴着耳机做题，旁边不再是波波头，又换回黄毛女生。

我不敢光明正大地盯着白慕看，生怕和他四目交汇，扰乱我平静的心。

同时也担心，要真的是于文轩回应我，他会不会分享给好哥们白慕。

要说起来，于文轩跟我比跟白慕认识早得多。

我俩是发小，我至今还记得他穿开裆裤的样子。

他小时候曾拿塑料尺在我头上摩擦起电，让我模仿他的偶像梅超风。

还把嚼过的口香糖放凳子上，企图黏掉我的裤子。

我们从小学一直同班，他本身还是个皮猴子。

可高二开学突然跟我说

「我让亲戚打好招呼了，我要和你坐同桌。」

他亲戚是我们学校老师，打招呼的人是班主任老严。

老严马上应允，可能连他都觉得我俩情同姐妹。

可同桌后，于文轩貌似变了。

他在我值日时会主动帮忙涮拖把，如果我忘了擦黑板那就他来擦。

连让我讲题都会悄悄塞我好处，一个橘子或几根笔芯……

「完了。」

「完了完了。」

想到这里，连我都开始觉得怪异。

我劝自己，肯定是我多思多虑。

对，多思多虑。

我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对待于文轩。

继续着我的学习，保守着我的秘密，承受着家庭带给我的压抑情绪。

高二下学期的压力越来越大，我还是不能稳定在第一名。

6

爸妈向我施压的花样越来越多，周六晚饭，他们铁青着脸。

「我同事的孩子要参加物理奥赛，说不定会保送，再不济也能加分。」

「你是傻吗？当初让你选理你偏选文，想加分都没机会。」

我是听着蠢和傻长大的，我不敢顶嘴，连大声哭都不敢。

实在想哭的话我就把碗抬高，挡着脸悄悄流泪。

等泪干了再把碗放下，装作不卑不亢的样子对爸妈说：

「我知道了，下次努力考第一。」

可我也知道，考第一需要很多因素，天赋、努力、运气。

还有好的家庭环境。

好的家庭环境我是不敢奢求了，我家连空气都是臭水沟味。

我借口买作业本跑进奥妙饮品铺，周六本来学生就少，我撕下便签奋笔疾书：

【好羡慕快乐的人，我啥时候才能离开这个臭水沟？】

其实这次的留言并不完整，我真正想写的是：

「好羡慕像白慕那样快乐的人。」

回家后，我在父母的逼迫下制定刷题计划，凌晨五点起床，十二点睡觉。

由于压力过大，我开始失眠。

为了消耗能量，我下午不再去饮品铺，而是在操场跑圈。

周四那天我正跑着，Duang的一下被足球踢中脑袋。

我失衡摔倒，膝盖也磕破了。

本不是大事，可我当时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躺在地上嚎啕大哭，眼泪擦也擦不完。

看我哭得惨绝人寰，踢球的男生们以为要出人命，七嘴八舌问我去不去医院。

我终于哭累了睁开眼，满头大汉。

白慕恰好站在我对面，跟我调侃：

「学霸也会哭啊，你哭得比鬼还难看。」

「白慕，你狗爹养的吗？只会狂吠！」

我情绪上头，我才是那条疯狗，我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失态骂人。

以往为了维持学霸形象，我总是装出轻描淡写的样子。

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懂。

仿佛成功的大人都这样，以举重若轻为荣，以努力为耻。

见我还能发疯，踢球的男生们散了，白慕也没有回嘴。

我回忆着他的神态，乍一看毫无表情，细细看来，脸上布满平静的愤怒。

吃饭后回到教室，我给于文轩讲被球踢的故事，他一脸严肃。

「你骂他就骂他吧，为什么要问候他家人？」

我一下子慌乱起来，「白慕受我欺负，他家人不会找我算账吧？」

于文轩叹了口气，从桌兜掏出碘伏和创可贴，小心翼翼地帮我包扎伤口。

这种贴心的举动，是我以前见所未见的。

我整个晚自习都惴惴不安，放学后坐在饮品铺懊悔。

巧了，正好瞧见一张新的便签贴在我留言旁边。

【你羡慕别人时，别人也在羡慕你。总有一天你会离开臭水沟，相信你。】

相同的后缀，相同的字迹。

我回忆今天的碘伏和创可贴，心里犯嘀咕：

难不成真的是于文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