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时期,桑弘羊堪称关键人物。
因为打仗需要钱,出使西域需要钱,独尊儒术需要钱,推行察举制也需要钱。
汉武帝在位期间,如同他母亲当年梦见的太阳一般,一生都在为东亚大陆各地“发恩情”。
你不忠诚?
那就让汉使去给人家国家的君主送“紫菜蛋花汤”!他没完没了地折腾,方方面面都需要大把大把的钞票。
偏偏刘彻这个人,会花钱却不会赚钱。
想要维持这“大太阳”,就必须有人源源不断地为朝廷输血,而这个堪称汉武帝时代“第一血包”的牛人,正是桑弘羊。
桑弘羊的前半生,如同穿越者跑到汉朝发大财的爽文一样。
根据《史记·平准书》记载,他出生于汉景帝时期洛阳城内一个普通的富户家庭,人生起点远高于当时大多数普通汉朝百姓。
洛阳当时是西汉重要的商业大都会,《史记·三王世家》中,汉武帝本人曾感慨洛阳“富得流油”,地理位置居天下正中,交通便利,土地广阔,早在周代商业就已十分发达。
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桑弘羊,与其他孩子不同,他整天琢磨理财,数学天赋极高。
家里干脆把钱交给他打理,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就赚了不少钱。
年仅十三岁,就被朝廷特招为侍中,宛如短剧中当代百亿集团霸道总裁穿越古代,凭借现代思维逆袭人生的剧本。
桑弘羊入朝之时,西汉王朝也迎来了转变。
景帝去世后,刘彻继位。
这位未来的东亚“第一大太阳”,登基初期,却像个不作为的吉祥物,主要是因为他奶奶窦太后仍在。
汉初,由于秦末战争人口大量流失,刘氏王朝采取“黄老之学”的治国方针,一切顺其自然,朝廷主要维持法律,其余让百姓自行发展,这与窦太后的理念不谋而合。
“闷声发大财”确实是一种智慧。
在汉文帝、汉景帝时期,凭借这种管理方式,古典中国的农民迎来了全民生活水平相对富足的稳定时期。
《史记·平准书》记载,汉武帝初登基时,百姓不愁粮食,即使住在边远地区的百姓也能吃肉,偶有水灾也能很快平息。
整个汉朝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可谓“粮食大丰收,洪水被赶跑”,尤其“黄老之学”更是天下难寻。
北方虽然较为混乱,诸侯国之间勾心斗角,但与之相比,大汉王朝一片祥和。
窦太后认为,没事就尽量别折腾。
因此,初登位的汉武帝就像一只听话的小绵羊,只要窦太后在,他就无法放手施为。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汉武帝在百无聊赖中发现身边的侍中桑弘羊头脑特别好使,两人逐渐玩到了一起。
而桑弘羊的人生,也在窦太后去世后迎来了新起点。
掌权后的汉武帝,第一年就开始了“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对全国知识分子进行思想统一。
刘彻终于按捺不住,在马邑设伏,想乘机打击匈奴,但因内部将领不配合而失败,这让他对朝廷老将们非常失望。
匈奴都打到家门口了,还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也正是因为这股邪火无处发泄,汉武帝不久后在卫子夫家发现了卫青和霍去病,之后便开始对匈奴大举进攻。
元朔二年,卫青深入河套,几乎将当地匈奴部落一扫而空,汉朝在当地移民近十万人,并在今内蒙古鄂尔多斯杭锦旗西北建立朔方城。
短短三年时间,汉朝就完成了蒙恬镇守北方十多年才完成的成果。
这听起来很彪悍,但花费的钱财也如同流水一般。
霍去病打通河西走廊后,尴尬的问题出现了——大旱,没钱了!《史记·平准书》记载,为了支持抗击匈奴,汉武帝疯狂养马,马夫不够,就从附近郡县招募。
这一通折腾下来,大汉国库空虚,就连汉武帝本人的伙食标准都降低了好几个等级,不得不从皇帝的牙缝里挤钱。
一年后,山东发生大水,朝廷竟然连赈灾的粮食都拿不出来。
可以说,仅靠税收已无法满足汉武帝的需求。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东郭咸阳和孔仅两位人物出现了。
东郭咸阳是山东青州人,靠海盐致富;孔仅是河南南阳人,家是炼铁大户。
他们都是盐铁贩卖的获利者,深知这行业的暴利。
战争是财富的粉碎机,汉朝前期靠着“藏富于民”积累了家底,但钱不可能都留在国库。
既然汉初走的是“藏富于民”的路子,那接下来就要想办法把这些钱从民间集中起来,而这个办法,就是著名的“盐铁专卖”。
盐铁专卖的策略,其实早在春秋管仲时期就已出现“官山海”的经济政策,控制大山大海的特产——盐和铁,实现官方垄断。
这本质上是官方垄断生活必需品,通过调控价格,将利润收入国库。
经过春秋战国和西汉初期的发展,盐铁产业链已十分完善。
汉武帝元狩四年,朝廷直接接管盐铁业,盐铁商人东郭咸阳和孔仅被任命为大农丞,负责盐铁专营,桑弘羊则负责财务计算。
凭借盐铁专卖,汉朝财政得到极大改善,为霍去病封狼居胥提供了经济保障。
然而,汉武帝穷兵黩武,挥霍无度,盐铁专卖的收入很快被耗尽。
朝廷再次征粮,百姓无力缴纳,经济流通中断。
于是,汉武帝罢免了东郭咸阳和孔仅,任命桑弘羊为大农丞。
桑弘羊采取“略之于民,略之于商”的策略。
他将朝廷和皇帝的田地分给失去土地的农民耕种,解决农民的生产资料问题;同时对商人加重税收,并实行告变制度,鼓励互相检举隐匿财富的行为。
这套措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财政危机,并为汉朝的扩张提供了资金支持。
汉武帝在位时期,继秦始皇之后,再次实现了中国内地的基本统一。
桑弘羊不仅注重敛财,更注重在征服地区安置流民,稳定统治,避免重蹈秦朝覆辙。
尝到盐铁专卖甜头的桑弘羊,又将目光转向粮食、布匹、酒等民生必需品,推行平准制和均输制,实行官府专卖。
然而,桑弘羊为了补充国库,也采取了卖官鬻爵的措施,允许用钱抵罪、赎罪甚至买官,这在后来成为历朝历代的恶习,造成了严重的社会问题。
虽然汉朝国库充盈,但百姓生活水平却日益下降。
汉武帝发布轮台诏后,拒绝了桑弘羊的所有请求,表明其欲调整发展路线。
后元二年,汉武帝临终前,任命霍光辅政,并让桑弘羊、上官桀、金日磾共同辅政。
但实际掌握大权的是霍光。
霍光与上官桀本是亲家,关系良好,但上官桀势力膨胀后,不断为亲信求官,遭到霍光坚决反对。
桑弘羊也为家族谋取利益,同样与霍光产生冲突。
由于桑弘羊之前的政策得罪了不少人,怨气积压已久。
汉昭帝始元六年,霍光召集众多儒生召开盐铁会议,公开讨论桑弘羊的政策。
这场会议成为儒生们批判桑弘羊祸国殃民的场所,其内容由桓宽记录整理成《盐铁论》。
在盐铁会议上,桑弘羊提出了三大问题:一是大帝国的财政支出大于农业税收,如何解决资金不足;二是缺乏资金应对战争;三是如果不控制经济,大户积攒财富后会引发社会动乱。
魏晋南北朝时期门阀的发展也证明了桑弘羊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
这场盐铁会议至今仍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
讨论归讨论,但桑弘羊和霍光之间的矛盾,基本无法调和。
霍光通过这次“集体开麦”(群起而攻之),赢得了巨大的威望。
桑弘羊再也憋不住了,心想:“你这领着一大堆人,跑到我家门口来喷,我还能惯着你?”
于是,在盐铁会议之后,上官桀等人勾结燕王刘旦,密谋让燕王上书昭帝,揭发霍光谋逆。
桑弘羊则负责将举报信交给汉昭帝,企图一举将霍光送去见他哥哥霍去病。
只不过,汉昭帝对这个举报毫无兴趣。
上官桀这下傻眼了,既然已经撕破脸,干脆效仿项羽,摆一场鸿门宴。
由长公主出面邀请霍光赴宴,席间将其杀害,之后废掉汉昭帝,拥立燕王为帝。
这场宴席还没来得及举行,就被长公主府的一个舍人的父亲告发了。
霍光毫不犹豫,以谋逆罪处死了上官桀,长公主和燕王也都被迫自杀。
至于桑弘羊是否参与了这次宴席,史书上没有记载,很难说。
但他完全不知情也不太可能。
霍光办事效率极高,直接认定桑弘羊参与其中,便送给了他一个“灭族大套餐”。
至此,汉武帝的四个辅政大臣只剩下霍光一人。
多年以后,霍光回想起盐铁会议上那喧闹的“打嘴炮”的下午,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身边的老婆竟然敢背着自己毒杀皇后。
暮年的霍光也意识到自己死后,霍家不可能有好下场。
果然,霍光去世后,霍家被汉宣帝诛灭。
汉武帝的四个辅政大臣中,只有金日磾一家得以平安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