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在昱岭关前,卢俊义充分感受到这句话的准确与深刻。
6员大将、三千兵马刚到关前,未经一战就被全歼,卢俊义从来没有打过这样的仗,这可怎么办?
军师朱武提议,我们还是想办法找个人去探探路,看有没有其他办法。
卢俊义一脸茫然,派谁去探路呢?
朱武说,自然是时迁,他会飞檐走壁,爬山越岭也必然不在话下。
时迁领命,他跨了一口腰刀,带上干粮便独自上路了。
时迁翻山越岭,在荒僻山岭中走了大半天,才发现了一个破败的小庵堂,庵堂中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行者,老和尚告诉时迁,确实有一条小路可以直通关背后,但很可能已经被方军用大石块筑断了。
时迁说,没事,只要有路就好,我就有办法。
时迁连夜返回,回来向卢俊义和朱武汇报情况。
朱武说,既然有这样一条路,那就好办了,这个昱岭关唾手而得。这样,时迁,我再派一个人和你一同行动,你们去干件大事。
时迁问,不知道军师要干什么大事?
朱武说,自然偷越山寨,去关中放火放炮,搅乱军心。然后我们从外面进攻,里应外合。
时迁说,如果就是放火,那您不用派别人,我一个人就够了。别人去,哪一个人还有我这飞檐走壁的本事?反而耽误事......
正面对敌不敢说,但偷越关隘、放火放炮,时迁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忙——别人来了都是帮倒忙。
他有这个自信,也有这份骄傲。
第二天午后,时迁带了一个军校——这军校挑了一石米、带着二十两银子来见老和尚,感谢他指路,并且请小行者带路。除了银子之外,还特意给他们带来米,这是卢俊义的细心与慈悲,在深山深处,在兵乱之处,仅有银子也不一定够,危难之时,还是米比较实在。
时迁果然不负所命,他一个人趁夜从小路潜入昱岭关背后,并在最恰当的时机,点燃火炮,伴随着他的呐喊,搅得昱岭关中军心大乱,已到关下的梁山军马顺利攻破关隘。
时迁一个人,比三千兵马、六员大将还管用,卢俊义十分高兴,胜利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厚赏了时迁”。
时迁当然当得起这厚赏,可是,立下这么大的功劳,难道不应该同时升职吗?就算卢俊义只是“副先锋”,官卑职小,没有人事权,但他起码可以在行文张招讨、飞报已经攻克昱岭关的文书中写一笔时迁的功劳吧?或者通报全军,发起“向时迁兄弟学习”的号召也行啊......
然而,什么也没有,卢俊义就用“厚赏”打发了时迁。
人的需求,除了物质满足之外,精神也同样重要。尤其是,时迁是会飞檐走壁的人,如果他愿意,当他偷入昱岭关中,完全可以趁乱从方腊军中顺点金银财宝,还不违军规,谁需要你的“厚赏”呢?
当然这也不怪卢俊义,他实在没别的办法,这是梁山评价机制的问题。
以宋江为首的梁山集团从“英雄排座次”开始,就存在重大缺陷,阶层固化得固若金汤,别说“逆袭”,就连循序渐进的缝隙都没有。
天罡永远是正将,地煞始终是偏将。
等级森严得无法逾越,还美其名曰是“上应天命”。
招安之后依旧如此,宋江拒绝有任何改变。于是每次朝廷赏赐,都是正偏有别,正将永远比偏将得到的少。
不仅活着有等级,死后依然有区别。
当梁山集团得胜归来后,朝廷统一封赏,死去的天罡正将都追封“忠武郎”,所有的地煞偏将全都是“义节郎”——完全不看他们活着时的功劳大小。立下大功的时迁,跟啥也没干就被打死病死的人全都一样,没有一点点区别......
在这样的赏罚机制之下,小人物根本看不到任何前途和未来,全是悲伤与绝望。
得了厚赏的时迁,大约实在是太憋气了,也太绝望了。以至于当战争结束、侥幸归来、全军在杭州休整时,他竟然“感搅肠沙而死”。是不是,他是抑郁成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