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活的某个时刻,我们也许会经历“虚无主义危机”:
感觉工作、玩乐毫无意义;
厌倦当下的状态,想要推翻一切;
内心不时被沮丧或焦虑吞没……
“躺不平、卷不动”的今天,似乎一转身,就会撞上一堵虚无主义的高墙。
今天给大家介绍的这本书就试图解决这一问题,它是“全球百大思想家”潘卡吉·米什拉的《苦厄的终结》,写一个青年尝试克服虚无主义的旅程,相信能让同样身处危机的人感同身受。
1
米什拉很小的时候就见过某种虚无,那是从父亲的背影上看到的。
他们一家是印度种姓里地位最高的婆罗门,在农村里生活相对富裕,但也成日淹没在繁重的劳作中。
在印度独立、土地改革之后,父亲的土地分给村里其他几家农户。
这场变革在印度的现代化进程中被视作“进步”,但落到个人头上,这意味着维系社会的旧秩序不复存在,个体开始需要独自为自己负责——这既带来自由,也带来痛苦。
对于父亲的祖辈而言,耕耘自己的土地,等来丰沛的季风雨,是一生最大的期盼。仅一代人的时间,父亲被迫离开村庄,赤手空拳在新城市里打拼。
“贫穷”这一现实简化了父亲的生活和人生规划,冲淡了生存焦虑,让他免于思考人生的意义。他的目标很明确:接受西式教育,拿到学位,找个好工作,从此告别一穷二白。
“贫穷”也简化了国家的目标。印度举国追赶西方,五年计划、计划生育、基建蓝图,无一不在强调这个目标。米什拉的父亲也投入其中,成为一名铁路工人。
到米什拉这一代,“好学历—好工作—好生活”仍是主流的人生剧本,但等待这群年轻人的,是一个努力也不一定能得到回报的社会。
时代不一样了,但米什拉和父亲面对着同样的困境:他们都从原本的社会网络中脱嵌了出来,独自面对复杂的不确定。
就在为前方道路焦虑之时,他在某次旅行中偶遇了一位老僧。
老僧埋首在手抄经卷中,旁边放着一盏灯,微弱的灯光将经稿的页边映得通红。
米什拉盯着他看了好久,老僧才缓缓抬起头来,露出浓密白眉下的双眼,目光中既无好奇,也无讶异,不一会儿又回到了案头上去。
那一幕是他对佛教感兴趣的开端。那名老僧气定神闲的模样让他久久无法忘记:他对陌生人不想了解也不关心,有自己的世界,自成一体。
很长一段时间,米什拉和身边的年轻人一样,觉得佛教只是神话传说的一部分,甚至视其为印度文化中“落后、迷信”的残留。
但在真正开始理解佛教、了解佛陀生平和思想后,米什拉才意识到,佛陀为现代人克服虚无主义危机留下了极其宝贵的启示。
2
说到佛陀,很多人想到的可能是充满智慧、无欲无求,甚至具有神通的“神”。
事实上,佛陀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本名叫乔达摩·悉达多,本是印度北部边远小国的年轻王孙,过着众人羡慕的生活。
在某次出游中,他目睹疾病、衰老、死亡后,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惬意的王宫生活随时可能结束,父母妻儿的生命短暂脆弱——这些念头总是不经意间袭来,剥夺了他所有的快乐。
思来想去,佛陀穿上云游僧的黄袍,离开王宫,踏上寻求解脱的道路。
在对佛教思想产生兴趣之后,米什拉突发奇想:为何不像佛陀当年一样出走,沿着他走过的道路,去看他看过的风景,感受佛陀的所思所想?
他去拜访佛陀诞生地蓝毗尼,本想感受佛教文化的鼎盛,却发现这里不再辉煌;
前往商贸大厦与露天排水沟并存的德里,倾听青年抱怨佛教这些古老思想对他们找工作没有一点帮助;
又在暴乱不断的克什米尔,遇见一个个只能在封闭阴冷的房间中泄愤和哭泣的异见者……
这一路,就像佛陀目睹痛苦的轮回一般,米什拉见到了一个不断膨胀且复杂的世界,以及独自面对复杂与不确定的个体。
但与印度年轻人将佛教思想弃置一旁不同,我们这边倒是“在上班和上进之间,选择上香”,今年寺庙相关景区的游客人次高涨,且近半数都是90后与00后。
有人四处打听哪个寺庙更灵验,有人将寺庙分门别类,去xx寺问财运、去xx庙求考运,希望在风雨飘摇之中抓住那么一丁点确定性。
除了烧香拜佛,也有人尝试冥想禅修,追求心流或正念,从佛教的实践中获得疗愈。
住在喜马拉雅山麓下的村舍时,米什拉也试过冥想。
每天清晨,他就盘坐在阳台的木地板上,面朝北方的山谷,闭眼凝神。
然而,和大多数人一样,他的冥想一开始往往坚持不到两分钟,定力的大坝就会崩溃。
米什拉在那短暂又漫长的时间里,感觉自己的大脑就像一个容器,容纳了各种转瞬即逝的胡思乱想,一会儿要你改变下姿势,一会儿把你推入某个白日梦,一会儿又让你昏昏欲睡……
看久了,他发现,以往自己很容易将这些念头统称为“自我”,但一旦发现这些念头无比庞杂、不请自来,又稍纵即逝,他便很难再将那些来得快、去得更快的欲望和冲动看作是“我的”,久而久之,也就难以再受其扰动。
最近在各种社交媒体上出现了许多“冥想”博主,有的宣称冥想改变大脑,有的用冥想疗愈内心,道理或许也是一样。
就如尼采曾说,佛陀就是那个时代的医生,专门疗愈人们倦怠的心灵。
3
通过冥想,米什拉开始尝试摆脱内心各种欲望和冲动的诱惑,但与此同时,他马上落入下一个困境:没有了欲望和冲动,那他要如何写作和阅读,努力过好这一生?
日常生活中,我们口中的“佛系”常常带有一种消极的意味,“都行”“随便你”“反正我说了不算”。
但真正的佛系,不止于此。
看到欲望的稍纵即逝,是第一步。第二步,则是试图理解这些思绪产生的原因。
当你一一检视这些思绪,便会发现,有很多欲望都来自外界评价或标准,来自社会传统的期待或他人的目光。
一旦认识到这些欲望来自外界,米什拉便得以放下对这些欲望的执着,转而思考:抛去那些社会既定的目标,我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究竟想过怎样的一生?
这是“反正我说了不算”的另一面——
抛开那些我们无法控制的评价和结果,专注当下,对精神世界保持高度的自我觉知。
这样的认知转变,像是点醒了米什拉。
将目光转移到自身,米什拉也日渐认识到佛教中常说的“无常“与“破除我执”,这些都为他后续的理论发展和写作带来独特的视角。
如今的潘卡吉·米什拉,是当今绕不开的思想家与评论家,不仅欧美媒体,国内的严肃媒体也时常翻译或引用他的思想,“全球百大思想家”和“萨义德的继承者”的头衔更说明了他在世界舞台上的分量。
作者潘卡吉·米什拉(Pankaj Mishra)
但《苦厄的终结》里的米什拉,正处于思想家成为思想家之际的关键时期。
他重走佛陀的思考和行走轨迹,一边切实从佛陀的思想中寻求启示,一边思考佛陀思想对于现代社会的意义。
这也是这本书难能可贵的地方:这是一个青年长达十年的旅程,记录了一个知识分子在思想日渐成熟之际的顿悟时刻。
跟着他的脚步,你能看到佛陀与米什拉的个体精神成长轨迹,看到青年悉达多与青年米什拉从迷茫不安到内心坚定的全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