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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红书插画师 | 木有枝
蝶恋花,词牌名,又名《鹊踏枝》、《凤栖梧》,唐教坊曲。
冯延巳词有“杨柳风轻,展尽黄金缕”句,故名《黄金缕》。赵令畤词有“不卷珠帘,人在深深院”句,故名《卷珠帘》。司马槱词有“夜凉明月生南浦”句,故名《明月生南浦》。韩淲词有“细雨吹池沼”句,故名《细雨吹池沼》。贺铸词名《凤栖梧》,李石词名《一箩金》,衷元吉词名《鱼水同欢》,沈会宗词名《转调蝶恋花》。
实际上,《蝶恋花》这个词牌之前更多的是取做《鹊踏枝》,但晏殊觉得这个名字过于喜庆与平俗,便采用梁简文帝萧纲《东飞伯劳歌》中的诗句“翻阶蛱蝶恋花情,容华飞燕相逢迎”,以“蝶恋花”为名,以蝶与花相依相偎来表达词作缠绵依恋的关系,同时赋予词牌的诗意与动感。
故而《蝶恋花》这一词牌大多是恋情相关的作品,深受花间婉约派的喜爱,以柳永、晏殊和欧阳修为主的大家为主皆有超妙之作,今日便分享从古至今最经典的7首,与大家一起品味宋词中的绵绵情意。
壹
最深情的《蝶恋花》: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他是穷困潦倒的“白衣卿相”;
他是恃才傲物的“奉旨填词的柳三变”;
他是“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的倾世文人……
他便是我们所钟爱的词人柳永——
婉约词派创始人,原名三变,字景庄,后改名永,字耆卿,排行第七,又称柳七。
其词作多描绘城市风光和歌伎生活,尤擅羁旅行役之情,其中慢词独多,铺叙刻画,情景交融,语言通俗,音律谐婉,是婉约词的代表,对宋词发展具有重大影响。
某年,春日,登高望远,满怀情思,提笔写下千古传世之作《蝶恋花》,缠绵悱恻,百转千回,写不尽的相思之意。
《蝶恋花·伫倚危楼风细细》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春愁,却写出秋思的萧瑟之感。
登高望远,离恨如春草,蔓延生长到天际,站在寒凉的春风之中,谁知道我在想念谁呢?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愁绪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出自《古诗》:“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纵然相思令人烦忧,但我依旧不悔。
年少总为不可得之物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但曾经爱过,为之努力过,人生又有什么可后悔的呢?
贰
最幽怨的《蝶恋花》: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他是北宋考试背诵天团的主考官;
他是名扬天下的“千古伯乐”,一手发掘苏轼、苏辙、曾巩等人;
他性情豪爽,乐观豁达,喜爱与民同乐,以“以吾一翁,老于此五物之间”而自称“六一居士”;
他便是欧阳修,字永叔,号醉翁,晚号六一居士。
欧阳修一生著述繁富,成绩斐然,尤以散文著称,一扫北宋前期的浮华之风,平易自然、流畅婉转,使中国文人深受影响,直到明清时分。
诗词虽则在散文的光辉下黯然失色,但也秉承花间词婉约之词风,清新疏淡,融合自己的风格,平实生动。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庭院春光烂漫,而喜悦却找不到深闺妇人身上,叹好景不长,春光难留,岁月蹉跎深情不堪许,遂以妇人口吻写下一首伤春词——
《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玉勒雕鞍游冶处,楼高不见章台路。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庭院深深,层层朱门,寂寞芳菲,唯有杨柳如烟,如同无数的帘幕,遮住一切繁华。金车玉马停在游乐处,而闺中人站在高楼遥望,却怎么都望不见章台路。
风狂雨骤的三月,重重门扉,掩闭黄昏衰败之色,但怎么也留不住青春。眼含泪光问花,却无言以对,只是趁着东风,飞过秋千去了。
这首词虽有欧阳修与冯延已的创作之争,但李清照曾在《临江仙》词序云:“欧阳公作《蝶恋花》,有‘深深深几许’之句,予酷爱之,用其语作‘庭院深深’数阕。”介于二者时代比较接近,李清照又饱读诗书,故而我属意欧阳修。
上阙写女子如同玻璃罩子里的玫瑰,被藏在深闺之中,牵肠挂肚的心上人却在寻欢作乐,“庭院深深深几许”与“玉勒雕鞍游冶处”将女子的满腔深情与男子的薄情寡性,对照得纤毫毕现。
下阙则是美人迟暮,青春难留,盼意中人回归而不得,幽恨怨愤之情自现。
全词写景状物,虚实相融,构建了一个极清冷幽深的意境。由深邃的重重庭院到车马如龙的游冶之地;由浓雾弥漫的清晨到风雨萧萧的黄昏。通过空间与时间的双重交融,深远婉曲,烘托了女子困在深闺年华蹉跎,青春不在与心上人变心的幽与怨。
叁
最婉约的《蝶恋花》: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他是中国文学史上最受欢迎的文人;
他是无数文人心中的偶像,千年万年都是不灭的光辉;
他是鼎鼎大名的美食家,是文人里最会做饭的,会做饭里面最会治水的;
他便是苏轼,字子瞻、和仲,号铁冠道人、东坡居士,世称苏东坡、苏仙。
人们喜爱他诗词中的豪迈不羁,乐观向上,却不知他的诗词亦有柔情。春日袅袅,柳絮纷纷,天然一段诗意,连苏轼的词都变得温软可人。
《蝶恋花·春景》
宋·苏轼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暮春时分,绿肥红瘦,小小的青杏挂着枝头沾着晶莹的露珠。燕子在空中盘旋,绿水围绕着村庄。柳絮纷纷脱离了枝条,变得稀少,但天地间长满了茂盛的芳草。
围墙之内,妙龄少女正欢乐的荡着千秋,墙外的行人抬头边看见一闪而过的裙角。可渐渐的听不到悦耳的笑声,心下怅然若失,这世上总是多情的人为无情的人感到烦恼。
这首词与诗僧仲殊的《柳梢青·吴中》:“门外秋千,墙头红粉,深院谁家?”颇有几分相似的意趣,两者都在描述一位在庭院中荡着千秋的少女,那高高荡起的秋千露出女子的裙角,惹得墙外的人无限遐思。而这种场景一般只出现于小说之中,而非现实,具有很强的臆想,亦可称之为“意象”。
这首清新婉约之作,不仅有对韶光飞逝的叹息,更是借墙内佳人这一“意象”来表达人世间那些自寻烦恼的臆想。世上除了飞舞的柳絮,还有茂盛的青草;有灵动的佳人,却与你毫不相干,切莫自寻烦恼。
一切美好终将逝去,不用为情所困,自寻烦恼,那惊鸿一瞥的美好,终将是最美好的回忆。
肆
最怅惘的《蝶恋花》: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他是北宋第一富贵闲人;
他开创大办教育之先河,使得文学昌盛;
他有权有势还有才华,连生的儿子都是人中龙凤;
他便是晏殊,字同叔,著名词人、诗人、散文家。
晏殊被誉为“宋朝倚声初祖”,其词多寄托人生道路感叹,是一种荣华富贵闲愁。虽则辞藻华丽,却圆融温和,哀而不伤。
暮秋时分,独上高楼,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令人不免心有戚戚,故而心有所感,写下这首伤离怀远之作——
《蝶恋花·槛菊愁烟兰泣露》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秋天的离愁总是那么多,连菊花都带着泪珠。
燕子双双飞去,却有更不懂事的月光,照亮了形单影只的我。
西风吹落,黄叶凋零,独上高楼,蜿蜒的道路蔓延到白云边,看不到天尽头。
连想要给你寄一封信,都不知该寄往何处。
字字不提相思,却句句都是相思。从狭窄的庭院景致,缓慢移步到高楼,豁然开朗,却重重远山不见归途,鱼书难寄,思念无处寄托。
这首词深婉见含蓄,广远中有蕴涵,语言洗尽铅华,尤其是下阙是经久不衰的经典佳句,让人再三拜读。
伍
最伤情的《蝶恋花》: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他是近现代享誉国际的学术大师;
他是近300年来最传奇的国学大师;
他是第一个以西方理论研究中国文学的人;
他便是因为词作太好,经常被人认错时代的文学家——王国维。
王国维,初名国桢,字静安,亦字伯隅,初号礼堂,晚号观堂,又号永观,谥忠悫,是著名的史学家、文学家、哲学家和考古学家。
他的词作极具宋词之雅韵,即便将他的编入宋词中,也毫无违和感。一生曾有两段婚姻,第一任夫人莫氏,两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加上他常年留学在外,聚少离多,但他为人清正,不曾因距离或跟妻子没有爱情而放纵自我,而是洁身自好,夫妻二人相敬如宾。
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春天,长期奔走在外的王国维回到家乡海宁。他的夫人莫氏原就体弱多病,久别重逢,见她益显憔悴,不禁万分感伤,遂写下一首饱满深情又充满遗憾的词作——
《蝶恋花·阅尽天涯离别苦》
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莫。
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久别归来,想不到故地重游,却是百花凋零的萧瑟之景。忆起当年与她花下离别,执手相望,一言不语,如今绿窗青天如故,却早已不是当初的风景。
本想夜深人静时,与你细细诉说相思之情,但一点欢愉刚起,又勾起无限哀思。人世间,最难留住的是逝去的春光和芳华不在的岁月。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时光如流水,匆匆不回头。以花暗喻妻子,镜子容颜衰老,如同春花在枝头凋零,“辞镜”二字新,有点铁成金之妙。两“辞”字重用亦佳。
我想写这首词的时候,看着莫氏憔悴的容颜,王先生心中不免有些愧疚,虽则两人不是自由恋爱结婚,但是妻子在家操持家务,抚养三个孩子,对常年不回家的丈夫不曾有半句怨言。也许两个人不相爱,但在婚姻中,彼此尊重和扶持,也是举世难得。
所以在王先生心中对妻子,有愧疚有怜爱有悔恨,为何当初丢下妻儿义无反顾远走异国他乡,不曾给与妻子更多的陪伴关心与爱。
在婚姻中,爱情不是唯一。责任、尊重、扶持、信任和理解,才算幸福婚姻最重要的因素。
陆
最苍凉的《蝶恋花》: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他是文武双全的少年才子;
他是情深不寿的痴情郎;
他是be美学的白月光;
他是广受青少年男女喜爱的清代词人——纳兰容若。
纳兰性德,满洲人,字容若,号楞伽山人,清代最著名词人之一。其诗词“纳兰词”在清代以至整个中国词坛上都享有很高的声誉,在中国文学史上也占有光彩夺目的一席。
作为康熙的御前侍卫,曾多次伴随康熙出巡,在途中写下不少名声斐然的边塞词,区别于温婉多情的词风,边塞之作更显得疏阔苍凉,令人耳目一新。
《蝶恋花·出塞》
今古河山无定据。画角声中,牧马频来去。满目荒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
从前幽怨应无数。铁马金戈,青冢黄昏路。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
自古江山兴亡,毫无定数,眼前好似能窥见远古时分战鼓声中,战马驰骋沙场。但如今此地已是满目荒凉,西风又吹老了红枫树。
掩埋在岁月里的凄苦往事,应是无穷无尽。金戈铁马之地,却是当年昭君舍身求和的路。曾经的一往情深有多深,犹如深山夕阳下的秋林,下了一场绵绵的秋雨。
杨慎曾写诗《临江仙》: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对于历代兴亡和历史变迁蕴含着一种豪情,而这种情绪,与纳兰的截然相反。
纳兰的词作中,不免带着世家子弟的缠绵多情,纵然上阙与下阙多抒发荒凉与豪兴,但末尾却笔锋一转,恢复多情的本色,将自己的无限深情都融人到无言的景物之中,使得这首词刚健中含婀娜,凸显出不一样的边塞风味。
谢章铤在《赌棋山庄词话》中曾说过:“长短调并工者,难矣哉。国朝其惟竹坨、迦陵、容若乎。竹坨以学胜,迦陵以才胜,容若以情胜。”而读完纳兰这首词风苍凉慷慨的词作,可以得知谢氏此言不虚。
柒
最相思的《蝶恋花》: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她是逢赌必赢的北宋第一女赌神;
她是酒色财气,样样俱全的词国皇后;
她是被誉为“千古第一才女”的毒舌点评人;
她就是北宋第一“拽姐”——李清照。
李清照,号易安居士,宋代词人,婉约词派代表,有“千古第一才女”之称。
她的人生有着明确的分水岭,而在国破家亡之前,婚后不久,亦曾独居青州,与丈夫短暂分居,在此期间,写下不少缠绵婉约的相思之作。
《蝶恋花·暖雨晴风初破冻》
暖雨晴风初破冻,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酒意诗情谁与共?泪融残粉花钿重。
乍试夹衫金缕缝,山枕斜欹,枕损钗头风。独抱浓愁无好梦,夜阑犹剪灯花弄。
和风暖雨,冰雪消融,嫩柳初长,如媚眼微开,艳梅盛开,似香腮红透,不知不觉隆冬已过,春日即将降临。在这样美好的时刻又能与谁把酒同庆?独坐相思,泪融残粉,就连头上所戴的些许首饰,也觉得无比沉重了。
初试金丝缝成的夹衫,慵懒的斜靠在枕头上,只把那头钗压坏也难以顾及。愁思太浓,又怎能做得好梦?直至夜阑人静之时,仍剪弄灯花,以排遣愁怀。
这一定是热恋时期写下的相思之词,所以不管看到什么,都能想到远方的人,都想着能与远方的丈夫分享。
词人对季节、温度以及自然都有着极为敏锐的感知力,早上起来,便能感知空气中关于季节的变幻,从而放眼望去,柳树发芽,梅花盛放,随处可见初春来临的美好,而感知到这一刻的生命里,便迫不及待相与亲近的人分享,一起庆祝,奈何丈夫不在,不由得由喜转愁。
词作上下阕,随着时间的推移,从早到晚,从茶饭不思,到夜不能寐。随着时间与空间的转移,相思之情无限叠加。一个“斜”字,也暗示词人慵懒、无精打采。相思之愁有多重?“独抱浓愁”,可见愁绪已如实质,将她紧紧包裹。辗转难眠,难以入梦,只能起床剪灯花,以此度过漫漫长夜。
相思,我见柳叶是你;我见梅花是你;我见明月是你;我见万物皆是你……
《蝶恋花》的名作实在是数不胜数,我也仅仅是个人喜好择选其中的7首,不知各位诗友更喜欢哪一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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