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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共计6113字,预计需要您9分钟左右的阅读时间)
录制快要开始前,宋艺被化妆师按着坐在镜子前,打理她那头不怎么服帖的卷发。
她的外婆是英国人,宋艺有四分之一的混血,欧洲人的某些特征在她身上还比较明显。
她皮肤接近冷白,发质蓬松蜷曲,呈现出一种很有光泽的铂金色,加上那双浅色的大眼睛,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深林中某种不谙世事的小动物。
因为这个,从粉丝到朋友,大家都喜欢叫她小乖。
旁边的艺人和宋艺相熟,顺口问了句,“对了,你拿到分组签了吧,小乖?”
“嗯。”
宋艺点了点头,眼睛垂下去,混杂着喜悦与难堪,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她轻声补充了句,“和白泽宇。”
这档演技类综艺是目前最火的节目,能够被邀请来的都是顶流艺人,宋艺顶多算是个新起之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收到邀请。原本以为自己在这些前辈嘉宾中会格格不入,不过幸运的是大家都很好相处,这让宋艺松了口气,分组之前抱着很乐观的心态想,反正和谁一组都很好啦。
然后她就抽到了本季特邀的神秘嘉宾
——白泽宇。
她刚分手不久的前男友。
外面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催大家各就各位,宋艺走出去,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白泽宇。
两人对视一眼,宋艺下意识地转开了视线,然后换来了白泽宇一声若有若无的冷笑。
宋艺垂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的握紧衣角,她看向其他位置,想找一个离白泽宇最远的地方坐,但路过白泽宇时,这人却故意伸直了腿挡住她的去路。
“你不是和我一组?”
白泽宇的小指勾了勾脖颈上的项链,“怕我?”
他可是记得,宋艺第一次见他就紧张的不行,后来在一起后也总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白泽宇都不知道她这种莫名其妙的害怕是从哪里来的。
被他问话的宋艺怔了一下,摇摇头,“不、不是。”
随即就只好妥协般地坐在了白泽宇身边,不大的小沙发,中间还隔了十几厘米远。
白泽宇盯着两人之间那道空隙,不爽的眯了眯眼。
节目组为了活跃气氛,拉近嘉宾之间的距离,搞了个破冰活动。
内容很简单,就是每个小组的队友交换手机,从对方相册里挑出一张照片展示给大家看。
前面几个组要么是互相找对方的丑照引得大家大笑,要么是找出了宠物或者小孩的可爱照片,大家羡慕得讨论了半天。
气氛果然热烈了起来,在说笑声中,白泽宇接过宋艺的手机。
刚碰到屏幕就显示解锁成功,宋艺没删他的面容解锁,这点让白泽宇心情好了一些。
白泽宇慢条斯理地打开了相册,他随手挑了张宋艺家那只蠢猫的照片展示给大家看,然后手指上下滑动半天,一张他们两个之前谈恋爱时的照片也没看见。
白泽宇脸上那点笑意僵硬住,不信邪地又翻了翻,还真是一张和他有关系的都没有。
一口酸涩的郁气堵在胸口,他冷着脸把手机扔回宋艺怀里,嘲弄道,“删东西倒是删得挺快。”
旁边的嘉宾们又在看下一个小组的照片,镜头也聚集在那里,一时间没人注意他们两个。
白泽宇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胸前项链挂着的戒指,故意嘴硬道,“随便吧,反正我也什么都没留着。”
他说这话时,宋艺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到了他手上,修长的手指上没有任何装饰物。
宋艺忽然觉得自己手上还没摘下来的戒指在发烫,那种灼烧般的疼痛从指根传递到心底。
他抿了抿唇,把那戒指一把摘下,打开身边的窗户,朝外面院子里葱郁的花丛扔出去。
“不好意思,忘了扔了。”
这对戒指其实算得上是他们两个定情信物,才买了不到一年。
那时候宋艺和白泽宇出演了同一部电影,白泽宇当然是男主角,而宋艺只出演了一个小角色,是白泽宇的妹妹。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宋艺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一句自我介绍结结巴巴说了半天,低着头不敢看人,耳垂红的像是要滴血。
白泽宇只能看见她微卷的铂金色发顶,觉得好笑又可爱,像小猫咪一样。
他起了逗逗人的心思,故意问道:“你紧张什么?”
宋艺闻言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瞬间又飞快地移开视线,低声嚅嗫道,“不是,不是紧张……”
是在意。
谁见到暗恋了很多年的人能镇定自若呢?
宋艺喜欢白泽宇太久了,他们毕业于一个大学,在上学时她就喜欢这个比她高三级的学长。
天长日久,宋艺越来越确定,她喜欢白泽宇不是追星那种喜欢,而是心上人那种喜欢,想和她在一起生活一辈子那种喜欢。
她为此做了太多努力,才终于换来一个让白泽宇知道她名字的机会。
为了方便取材,他们整个电影剧组在深山老林里一住就是小半年,条件艰苦,能住的地方不多,主角也不能搞特殊化,白泽宇和宋艺被分到一个套房的两个房间。
除了住宿资源紧缺之外,也是为了让演兄妹的两个人尽快熟络起来,在电影总能演出自然的生活化一面。
白泽宇是无所谓,甚至还有点高兴是宋艺,他对这个小演员印象还挺好的。
虽然看起来总是很害怕他的样子,但是又很乖,有时候出远景,宋艺在树上摘两个野果子都塞衣兜里一路带回来送给他。
有时候在屋里背台词背累了,白泽宇只要一偏头,绝对能捕捉到不远处宋艺朝他看来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柔软目光。
就好像一朵蓬松的蒲公英,慢悠悠飘啊飘啊,然后落在人心尖上。
山林里的木屋都不大,虽说有两个房间,但彼此之间仅隔了一片薄薄的竹板,两张床相贴,床与床之间的距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晚上睡觉时像是同床共枕一般。
窗外小溪的水声淙淙,间或溅起砸在岸边的石头上,就像宋艺的心跳一般,急促而混乱。
她尽可能地将身子挪近,紧紧贴着竹板,似乎能听到旁边白泽宇的呼吸声,很近,好像就在她耳边,这让她全身的血液涌向脸颊,不用摸也知道滚烫。
宋艺在兴奋羞涩之余,又有些愧疚,她知道目前的这一切并不是她通过正大光明的手段得到的。
宋艺虽然只是个新人演员,但其实她家境极其优越,父母都是商界的大人物,哥哥接手家业后更是把商业版图扩大了近一倍。
只要宋艺想,她可以得到任何东西。但是她进入这个行业这么久,从来没有表露过自己的背景,也不愿意走什么捷径。
她只求过哥哥两件事,一件是出演这部电影,一件是让她和白泽宇有近距离相处的机会。
-
在自己不由自主一天内第二十八次把目光放到宋艺身上之后,白泽宇开始意识到自己不对劲了。
他总是有意无意追寻宋艺的身影,平日里剧组有人喊“小乖”,他绝对比宋艺还先回头。
那朵落到他心里的蒲公英好像就此扎根,整日摇晃,扰得他心痒。
看不到宋艺就不得缓解。
但每当宋艺又用那种小猫似的眼神看他,对他笑时,这种症状又愈加剧烈。
白泽宇晚上根本睡不着,听着一板之隔宋艺清浅的呼吸,他辗转反侧。
翻身的动静被察觉到,宋艺很轻地敲了敲竹板,小声问了一句,“你还没睡吗?”
白泽宇的动作顿住,深呼吸了一口,“嗯,睡不着。”
宋艺似乎有点担心,侧过身,直直地看着竹板,那眼神如有实质地穿透竹板,落在白泽宇身上。
宋艺很认真地问:“那要怎么办呢?”
他们都无意识地朝竹板靠得更近。
白泽宇闭上眼,像是想通了什么一样,轻笑了一声,
“唱首哄睡歌谣吧。”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
乖乖,乖乖……
回荡在简陋的木屋里,竹板两侧的人,心跳都越来越快,好像更是不着了。
-
白泽宇没追过人,什么经验也没有,只能摸索着用自己的方式对宋艺好。
宋艺生日时他们的电影还没拍完,山里没什么好东西,白泽宇把进度赶了又赶,总算压缩出来两天时间,出去买了点东西。
那天他很晚才回来,宋艺担心,披着衣服等了好久,昏昏欲睡之时终于听到了推门声。
白泽宇第一句话就是“生日快乐”。
宋艺愣了一下,看了看表,这才发现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她刚说了句谢谢就被白泽宇捂住了眼睛,对方带笑的嗓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礼物给你买回来了,要么?”
宋艺的脸又开始发烫,她的睫毛扫过白泽宇的掌心,说出的话尾音有些发颤,“要的。”
话音落下,他的无名指上就被套入一枚还带着白泽宇体温的戒指。
捂着她眼睛的手放开,她看见那枚戒指,很漂亮,和她头发一样的颜色。
她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猛地抬头看白泽宇,心口被震得发疼。
对方垂眸和她对视,眼睛弯起,“戒指和我是绑定赠送的,不退不换。”
宋艺被他抱在怀里,白泽宇的像是怕她拒绝一般,很不讲理地又强调了一遍,“收下戒指,也要收下我。”
直到生日过去好几天,宋艺看见手上那枚戒指,还有种处于梦境中的不真实感。
下了戏就回房间坐在那里,伸着手翻来覆去的看,像个得到心爱玩具舍不得撒手的小朋友。
白泽宇觉得她可爱死了,抱了好一会儿才逗她问,“喜欢不喜欢?”
然后宋艺就如他所愿,很认真地回答,“喜欢!超级喜欢!全世界第二喜欢!”
嗯?
白泽宇刚刚弯起来的唇角又垂下去,颇有些不爽地问,“才第二?”
“那第一呢?”
“第一当然是最喜欢你。”宋艺不再看戒指,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望向他,红着脸重复,“全世界第一喜欢你。”
白泽宇张了张口,半晌说不出来什么话,只好埋头在宋艺颈间,笑着叹了口气
“真是彻底栽在你手里了。”
-
综艺开拍第一天,节目组准备的活动很多,宋艺强迫自己别再把注意力放在白泽宇和戒指上,忙了一整天。
等到晚上回了房间,她才终于有时间放松下来,怔怔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指,眼眶红了一圈。
她怎么舍得扔呢?她只是不想让白泽宇觉得她分手了还念念不忘。
喜欢白泽宇许多年的人并不只有他一个,以前他们还没在一起时,电影剧组里有个小艺人据说是喜欢了白泽宇很久,但告白却被白泽宇毫不犹豫的拒绝掉。
那时她记得白泽宇说,“这种太沉重的爱对我来说只是令人为难的负担。”
……
她只能选择把自己长久的暗恋藏起来,保持缄默,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让人为难,就算是分手了,也看起来像是可以好聚好散。
可无论在白泽宇面前表现的如何,她终究是舍不得。
深夜的晚风很冷,花丛摇曳着,发出簌簌的枝叶摩擦声。
宋艺拿着手电筒,蹲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找,花枝上的小刺把她白皙的手背上划出几道浅浅的血痕,但除了落叶和小石头外什么也没有。
“……扔到哪里了?”
她有点着急,冻得发白的下唇被咬出浅浅的齿痕,想要换到对面找时,眼前却出现了一双长腿。
宋艺愣了一下,抬头去看,就和夜风中神色晦暗不明的白泽宇对视。
白泽宇动作很不客气地把外套强硬披在她身上,拉好拉链后才明知故问,“你在干什么?”
宋艺张了张口,忽然就生出无限的委屈,红着眼眶闷声问,“……我的戒指呢?”
话说完,她能感觉到白泽宇握着她手腕的力度一瞬间加大。
像是难以自持般,接着就把她紧紧抱进了怀里。
“在这里呢,在我这里。”白泽宇埋在她颈窝深吸了一口气,把那枚戒指重新给她戴了回去。
“早就给你捡回来了。”
从分手到现在,时隔一个多月,这是两人第一次拥抱。
宋艺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哭,憋着没掉眼泪,但声音先哽咽的却是白泽宇。
对方一遍一遍说,“算了,别分手就好了,在我身边就好了。”
其实到一直到现在,宋艺也没太弄清楚他们两个到底是为什么分手的,在一起是白泽宇提的,分手也是。
那天回到家,白泽宇神情很严肃,问她,当初两人同拍一部电影,住一个屋子,到底是偶然,还是有意为之。
宋艺一下子僵硬住,半晌,她垂下头很小声的承认是自己故意的。
白泽宇沉默片刻,上前握住她的肩,迫使她抬头和自己对视,又一字一句地问,“你告诉我是因为什么?”
宋艺没说话。
她不知道这个时候揭露自己暗恋白泽宇那么多年是否是正确的,她不想让自己成为对方眼里的负担,但也不想骗白泽宇。
她只好保持沉默。
“……你哪怕找个理由随便骗我一下。”
白泽宇皱紧了眉,第一次这么失态,“你说了我就信。”
但宋艺什么也没说。
-
“和你那个什么小乖分了?”
酒桌上,朋友笑着和白泽宇碰了个杯,“早跟你说了,这个圈子里你找什么真爱?”
白泽宇有点不耐烦的挪开杯子,不想说话。
这个朋友家里是涉及娱乐产业的,前段时间无意查到宋艺出演的电影角色根本没经过面试而是内定的。他一下子来了兴趣,顺着查下去就发现宋艺几乎总是在有意无意接近白泽宇,他当即就把白泽宇约了出来。
“且不说她一个小明星怎么办到的这些事,你就不想想她为什么蓄意接近你?左不过是为了钱,为了名气为了资源。”
朋友在娱乐圈混了很多年了,这种事早就见怪不怪,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提醒白泽宇别陷进去太深。
但他完全没想到白泽宇和人分手后会这么颓废,推掉了工作,连着喝了好几天的酒。
“你这……”
他刚想劝,但白泽宇却像是终于想通了什么,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说了句“算了”。
“这就对了嘛,我给你介绍个更……”朋友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白泽宇开始拿手机联系某个综艺的导演,等待回复的时间里,他听见白泽宇说
“算了,我不在乎,她想要什么都行。”
钱可以,资源可以,名气也可以。
小乖只要留在他身边,交换给他一点爱就可以。
晚上太冷,两人没能在外面待太长时间,拥抱了一会儿就各自回了房间。
宋艺完全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还是很兴奋,睡不着。
只好拿过手机打算翻翻私密相册里两人的照片看。
但刚打开就看到了屏幕上一连串的转款信息,她皱了皱眉,显然是不明白白泽宇为什么要给她转这么多钱。
宋艺可不缺钱,她没收,打字拒绝,“我不要。”
对面回复的很快,“那要什么?”
“剧本和代言我让人给你挑一挑,过几天再发给你。”
宋艺更不解了,“我什么也不要。”
只要能在一起就好。
什么也不要?
白泽宇觉得有点奇怪,觉得整件事情好像在朝错误的方向进展,他思索了半天,决定让人帮忙查一查。
不过宋艺家里把她的信息保护的很好,白泽宇什么也没查到,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有用信息,其中就包括宋艺的微博小号。
他随手搜了一下,却惊讶的发现这个账号给自己发过无数条私信,最早的一条甚至在很多年钱。
白泽宇的手一下子顿住,不敢再翻下去。
他没有回私信的习惯,自动回复也只有一个简单又冷漠的“嗯”字,可宋艺却乐此不疲的说了很长很长时间。
“学长毕业之后,很久都没能再见到,我好想你。”
“嗯。”
“我好喜欢你。”
“嗯。”
……
“我的喜欢也会让你为难吗?会是沉重的负担吗?”
“嗯。”
……
“不想分手。”
“嗯。”
……
“和好可不可以?”
“嗯。”
“和好可不可以?”
“嗯。”
“和好可不可以?”
“嗯。”
白泽宇的心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痛的几乎喘不过气。
那几千条私信躺在聊天框里,像是被无底的深渊吞噬,经久不见回响。
他连衣服也没来得及披上,怕去走廊敲门动静太大,干脆直接从两个房间隔了半米的阳台翻了过去。
宋艺还没睡,被他吓了一跳,赶紧跑过去给他拉开了玻璃门,很不赞同的皱眉
“这样也太危险了,你……”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白泽宇抱住,对方蹭了蹭她的脸颊,重复了好几句,“小乖对不起,和好可不可以?”
宋艺还没说话,他自己又觉得不好,先改了口,“不行,你不能这么轻易原谅我。”
“再追你一次可不可以?”
隔天,宋艺发现自己私信被回复时脸都吓白了,但翻了几条看下去,眼圈却渐渐红起来。
白泽宇大概是把所有零碎的空闲时间都用来回复这些,从很多年前第一条开始,几千条他不厌其烦的翻了一遍又一遍,每一条都认真回复。
“好想你。”
——“乖乖我马上去见你,晚点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好喜欢你。”
——“我也很爱你。”
“我的喜欢也会让你为难吗?也是沉重的负担吗?”
——“不是,从来不是,这是我最珍贵的东西。”
“不想分手。”
——“小乖对不起,我也不想,再也不想提这两个字了。”
“和好可不可以?”
——“重新在一起可不可以?”
“和好可不可以?”
——“我永远永远最爱你。”
“和好可不可以?”
——“别看私信了,看在你身边的我。”
宋艺抬头,就和带着笑意的白泽宇对视,泛红的眼睛被人温柔亲了亲,她听见白泽宇说:“世界第一喜欢你。”
——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也不止像泉源,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甚至日光,甚至春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