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我都是父母的乖宝宝。可是今天,我离家出走了,一切都变了。
1.
我妈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坐上了去省城的火车,窗外的风景不停地向后倒退,我的思绪也回到从前。
我叫安欣,小时候,我妈给朋友说我叫安欣时,大人们都会善解人意的夸赞,安心,真是让人安心的小姑娘,你看她多乖啊,多听话。
我觉得很高兴,就越发的听话乖巧,就像刚刚我妈朋友家的小妹妹抢了我的娃娃,还趁我不注意推了我一掌,我本来很愤怒,准备还她一掌,然后抢回我喜欢的娃娃,可是在手伸出去的那一刹那,妈妈说:欣宝好乖的,你是姐姐哦。”
我的手就缩了回来,拼命挤出笑脸去抱那个讨厌的女孩,对了,她头上缠的花花绿绿的小辫子一点都不好看,像《西游记》里的盘丝洞女妖。
小学的时候,我妈带我去商场,那天商场门口做活动,锣鼓喧天。
我兴高采烈地挤进去看,正中心好大的场地,摆满了各种产品,中间一个小女孩,坐在那,一手一支木棍,上下翻飞地敲,脚也有节律的踩动踏板,身体不停抖动。
哇塞,太帅了。
我仔细盯着那女孩看,女孩跟我差不多大,齐耳短发,小巧的五官,小小的身体随着音乐有节奏地抖动,一副很享受惬意的样子。
后来我知道那叫架子鼓。
我只觉得当时内心很震撼,从不知道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玩的音乐,好喜欢。
正在我目不转睛地看的时候,我妈气急败坏地一把抓住我,“这孩子,一晃神就不见了。”
不由分说就拖着我走。
晚上的时候,我就跟妈妈说了喜欢今天的广场音乐。我妈说:“好啊,你喜欢明天就带你学去。”
我高兴坏了,早早爬上床睡觉期待第二天的到来。
第二天,妈妈给我换上公主裙,我想起昨天小姐姐的酷酷的背带牛仔裤就要穿牛仔裤,我妈不由分说拉着我就出门了。
原来是一家古筝班,老师和和气气,柔美气质,可我就是不喜欢。
看我不高兴的样子,老师拉着我的手笑眯眯地说:“你喜欢什么乐器呢?”
我看了我妈一眼,说:“架子鼓”。
没等老师回话,我妈打断我们说:“小孩子知道个什么,架子鼓痞里痞气的,女孩子弹古筝多美呀,我家安欣最乖了。”
就这样,我不情不愿地学了三年古筝,五年级我彻底不练,老师也就放弃了。
初中学习紧张,要中考,都放下了。
其实,我初中有一点自己的心头好。我迷上了看小说,网文名著来者不拒。
以致妈妈以为我在挑灯夜战,其实在偷偷看小说。
我知道我妈每次进我房间从不敲门,我就课本作业底下藏小说,我妈不进来的时候,我就看小说;进来了快速把课本换上;后来都练得可以一秒无痕调换,我都佩服我自己。
一次,妈妈跟朋友聊天,说:“我家欣欣乖,从不用我操心自己很努力,每天作业到12点,真心疼她。
我内心说,我是在熬夜看小说好吧。
考高中前三个月,我真是挑灯夜战,其他课程好补,数学就无力回天了。
最后勉强进了市重点高中。
高一继续玩,这回是看多了网文,我就有写的冲动。
自己注册个账号,自己写,一开始惨不忍睹。后来就有人看了。
高二分文理科,我肯定是选文科。
可是,我爸妈在家讨论一天,一致决定理科。说是好就业。
我心在想,是我读书,咋没有我谈论的份,没人问过我意见啊?
可是,我妈杖着跟我班主任同学,直接一个电话就把我的选科搞定了。
高二上学期,我直接在学校宣传栏上找到我的名字,理科二班,班主任我妈同学。
高中物理化学简直是头疼的存在,背公式元素背得要吐了,可是分数依然原地踏步。
语文英语还算争气,可以稳居班级前十。
听说有同学转科,我回家跟我爸妈说,我想转文科。他们两个想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我,说:“欣欣,学习有瓶颈大家都一样,我们再坚持一下。”
我心说,这是瓶颈的问题吗,不喜欢怎么学得好?
我发现怎么说都没用,只好放弃。
我白天浑浑噩噩地上课,晚上挑灯夜战,当然是更我的小说了。
高三上的时候,我一本30万字的书完结了。
这时候,我妈急了,给我化学物理请了一对一。
我知道钱花的多,但是怎么都听不进去,也不会做题。
但是我还是努力学习,小说暂时封笔了。
因为我在网上认识了笔友蛙哥,他是大二学生,我们在网上很聊得来,我想考到他的学校去。
2.
高考结束填志愿的时候,我爸妈坚决填省内的学校,蛙哥学校在省外。
我一说这个学校,我爸我妈又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我。
“欣宝,一个女孩子跑哪远干嘛,在省内多享福。”
我说服不了他们,又不能说蛙哥在那学校。
我就哭,拼命哭,他们没办法,填了那个学校。
可是,录取的时候,还是省内的大学。
他们偷偷又改回去了。
我那个恨那个气,我闷着躺着床上一天。
我妈跟人说:“我家欣宝觉得没考好,难受着呢。”
我暗自发冷笑,那是没考好吗,是填志愿的问题好吧?
上大学的时候,每学期他们都屁颠屁颠地送我,大包小包,我一点不喜欢,也懒得理。你们喜欢的学校,爱来不来。
“以至于舍友好奇地问我,安欣,你爸妈每学期送你,看你都不高兴的样子?”
“他们喜欢就做去,我没要求他们做。”
舍友奇怪地看着冷血的我,不做声了。
上大学了,反正他们管不着了,我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我继续更文,生活费可以自给自足还绰绰有余。
当然我不会跟他们说。
刚刚我妈又给我买了三件衣服,都是荷叶边连衣裙,我觉得丑死了。
我用自己赚的钱买了一堆衣服一堆化妆品,烟熏妆信手拈来。
蛙哥跟我视频的时候说,我像个小太妹,不过他喜欢。
春节回家的时候,我穿着荷叶边裙子,清汤寡水的面孔,走亲戚。
我妈的几个亲戚朋友赞叹不已,姐啊,你咋把欣欣教育得这么好,多乖多省心啊。
我妈就志得意满的笑,高兴了还发表获奖感言:“我说这个孩子还得听大人的,大人都是为了孩子们好不是,你看我欣宝听我们的多享福。我们选的省内的学校,财会专业。多好啊。”
“是吧?欣宝。”
我就配合的点头微笑。
提到这专业我就痛不欲生,当时说好了选汉语言文学,结果他们不仅学校改了,专业也改了。
我喜欢文子,不喜欢数字。
大一数学毫无悬念地挂科,我又补修一年,各种痛苦。
财经专业课更是如同嚼蜡,更别说有啥开创性的学习了。
大学四年,我是痛并快乐着。
痛苦的是专业,快乐的是可以做自己,写文、跟笔友聊天,穿漂亮的酷酷的衣服,化喜欢的妆容。
大四毕业,我本来想着自己整理行李回家。
不成想,我爸我妈一早就出现在校园里,你想独立自主都没空间。
拖着箱子出门的时候,我妈看见我拎这一个大袋子,就过来帮我拎。
我就不让,她就偏要抢,结果袋子扯烂了,衣服化妆品落一地。
我妈随手拎起一件衣服,欣宝,这是啥衣服呀,就三根细带子裹着,这是正经人穿的衣服吗?你看,还有这牛仔裤,怎么全是洞啊,像丐帮的衣服。
我说:“潮服都是这样的”。
“女孩不要穿这个,丑死了”。
没等我反驳,我妈直接把衣服一卷,全部丢捐赠箱了。
我只想哭,转念一想,大不了再买咯。
回家后,我爸我妈轮番上阵,要我去考医院的事业编,我说,你们让我学财务,我到医院干嘛?
我妈说:“医院也有财务啊,收费室都可以,多轻松。”
忘记说了,我爸妈都是医院的,爸爸医生,妈妈在工会,他们就觉得医院最好。
在我看来,就是更方便直接的控制我。
我懒得管,蛙哥在省城一家杂志社上班,正招人,他说我的资质肯定没问题。
我就悄悄报了杂志社。
医院的招考我也参加了,我想,反正到时我自己走就是。
奇怪的是,医院的面试通知都下来了,杂志社迟迟没有消息。
医院的面试过了,准备上班。
我就问蛙哥,蛙哥还生气地说我出尔反尔,说我不参加复试。
我奇怪,没人通知我复试啊。
蛙哥回信说是打电话通知的。
我就问我妈,我妈轻描淡写地回答:“哦,那天你上厕所,我替你接的电话,我回绝了。”
“你凭什么接我电话?你凭什么替我回绝?”我朝我妈吼。
我妈又惊又怒。从没被我这样吼过,眼泪就流出来了:“这孩子,我不是为你好吗?
“为我好,你觉得是为我好”,我无话可说,这么多年,我觉得我活得像空气,跟木偶一样。
蛙哥说时间已过,杂志社去不了了。
我只好去医院上班,每天在一种84消毒水的味道中生活,我只觉得厌倦。
3.
医院财务室蛮忙,每天加不完的班,回家还得面对一对自以为是的父母。
当时跟我一起进财务室的还有一个小姑娘,叫小洛。
人长得漂亮,也会来事,同事们都喜欢。
我呢,闻着84消毒水都恶心,哪有心思去取悦别人。
一次月底盘点,我的数据不对。
我加了一夜班,数据还是乱的,我就一个人默不作声的继续查。
主任过来的时候问我,我懒洋洋地回答:“不是正在查吗?”
这一下,主任火了,估计也是早就看我不顺眼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自己错了不知悔改,还不耐烦”?
我当时也是熬了一夜,人都是懵的,一堆的怨气冲天正好有了出口,我披头散发的站起来,把一叠报表凭证往桌上使劲一扔,“吼什么吼,我不干了”。
然后,调头就回家了。
后来,我爸我妈做工作,才暂时调整到收费室了。
收费室更是浑浑噩噩,像坐牢一样,好在是晚上可以更文和聊天。
这半年,我妈就在家说,谁谁闺女结婚了,谁谁找了个乘龙快婿。
我反正左耳进右耳出。
那天,我妈说医院新来的医生周震不错,让我去见一面,我死活不去,我妈说已经答应别人了,晚上7点在咖啡厅。
看我妈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又不忍心,只得出门了。
进去就见他朝我挥手。
刚坐定,服务员就端了两杯咖啡过来。
周震说:“南山咖啡,你尝尝”。
我直接开门进山的说:“不好意思哈,我不知道我妈妈安排了这个活动,我不接受相亲这种方式。”
周震迟疑了一会儿,说:“你就是收费室那个安欣,我特地去看过你,我对你比较满意,婚后女同志相夫教子,听话就行。”
我一听听话这个词就特别反感,我说:“我不听话,我也不接受相亲,对不起”。
周震说:“我是医生,你就一个收费员,你还拽什么?
我怒火一簇簇升起来,回头拿起那一杯咖啡倒进他的白衬衣里。
出门的时候,周震大声吼叫,我浑然不觉。
回家,我爸我妈把我臭骂一通,我说骂完了吗?
在他们瞠目结舌之际,我回屋写网文去了。
蛙哥跟我说想我的时候,我已经在筹划我的出走了。
我把我的身份证收起来,把平时稿费收入攒一起,还有5万元。
我跟医院请了7天年假,然后网上订票,出发。
我妈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已经坐上火车,我妈还以为我赌气,说:“欣宝啊,玩两天气消了就回哈。以后介绍朋友先让你看哈”。
我跟我妈说:“妈,你们自己保重自己,我得有自己的人生,辞职信在我书桌上。”
我妈就在电话里哭,宝啊,你一个人多孤独啊,妈不放心啊。
我说,没事,我知道。
一个月以后,我已经入职了杂志社。
蛙哥从杂志社出来了,全职写文。
每天我们两个一起逛街、讨论小说人设,拖着手招摇过市。
我妈打电话过来的时候,蛙哥正在做他拿手的水煮肉片。
我把厨房里忙碌的蛙哥扫给我妈看,我妈说:“他是那个单位啊,男人留辫子不像正经人啊?
我说蛙哥是自由职业者,我爸我妈轮番轰炸,让我远离这个男人。
我跟他们说,我已经28岁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视频里的我爸我妈痛心疾首,但又无可奈何。
蛙哥的第一部书大卖,书名就叫“献给为我出走的女人”。
我们定了一个小两居,自己装修成自己喜欢的样子,我很幸福。
躺在蛙哥怀里,看着自己设想的物件一件件变成现实,我感慨万千,我跟蛙哥说:“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你吗?因为你从来就是说只要你喜欢就好。”
4.
房子装修好了后,我把我爸我妈接来住了一段时间。
我在杂志社的工作也是得心应手,跟读者作者交流很欢乐,同事也很融洽。
那天晚上,我妈喊我挨着她躺下,说看你现在辛苦是辛苦点,不过不像以前萎靡不振,现在像是发着光,不容易啊。
一年后,我跟蛙哥结婚,他在家写文,我出门上班,郎情妾意。
婚后第三年,我生下了女儿。
女儿长得像蛙哥,古灵精怪。三岁的时候画画,别的小朋友画的太阳是红的,她偏要画绿的。
还屁颠屁颠的跑来给我看,妈妈,你看我画的绿太阳。
我瞅了一眼,高兴地说:“不错,你喜欢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