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何枝枝10年的资助，在她口中却成了包养。
就在刚刚，网红何枝枝在直播间分享她的创业历程。
有粉丝连线问她：
「大美集团的程总资助了你十年，此刻你最想感谢的是不是程总？」
正当我心里暗喜时，何枝枝却说：
「我最感谢的人，是我自己。」
「被资助的女孩跟被包养的女孩一样，都要给金主提供无限的情绪价值。」
「谁也不欠谁！」
……
屏幕上骂我的话，简直不能看。
我这个常年在慈善捐赠榜单上的企业家，突然变成了无耻不要脸的坏人。
变成坏人也就算了，我啥时候变成了男人？
1
「大美集团董事长借资助之名行包养之实。」
「包养一个跟自己女儿一样大的人，程总的良心不会痛吗？」
……
「亲爱的程总，您要是再不开门，我就要念更炸裂的了。」
「住嘴！」
我推开门，怒视着来看我笑话的人。
她叫文洁，是我的闺蜜。
「还笑，再笑就滚！」
文洁笑得很让人讨厌，边往里走边唱着歌：
「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你又何苦一往情深……」
这个死女人。
「都挂在热搜上三天了，你们公司也不发个声明？」
我白了文洁一眼，「发什么？」
「现在骂你是禽兽的这些人里，有多少人知道大美集团的程总是个女人？」
我：「……」
其实真正让我心烦的，是何枝枝。
我从没要求她要感恩，要求她回报我。
可她说的那句「谁也不欠谁」，像是把我们十年的关系做了了断。
我跟她，两清了？
就在这时，手机又响了。
文洁准备递给我，可看到来电人是何枝枝后，她几乎跳了起来。
「她还敢给你打电话？」
何枝枝已经给我打了很多个电话了。
要不是还要处理公司的事，我早就关机了。
文洁接通了电话，摁了免提。
何枝枝的语气跟往常一样。
「静妈，打你电话一直不接，差点耽误我的事。」
理直气壮，理所应当。
仿佛之前的事没发生过。
她还是那个叫我「静妈」的好孩子。
我长呼了一口气，「有事说事。」
「这周的订单还没下，而且之前的很多单子开始取消退货，你是怎么给手下人安排的，这点事都做不好？」
文洁对着手机扇巴掌，使劲给我递眼色。
我明白她的意思，可我不想在电话里说这事。
「这件事先放一下，我想和你当面聊……」
何枝枝打断了我：
「静妈，这事可不能放，你之前答应我要支持直播间，供应商的定金我都付了，你一直教导我做人做事要守信，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让我白白损失。」
我：「……」
我教给她的话，被她用来堵我的嘴了。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一旁的文洁却听不下去了。
「年轻人，做人要讲良心，程静掏心掏肺的对你，你是怎么报答她的？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电话突然断了。
不一会何枝枝发来微信：
「静妈，我相信任何外人都挑拨不了我们之间的感情，我更相信您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肯定会下单支持我的。」
文洁刚才就没骂够，看到信息更气了。
她很早就劝我，不该这么烧钱支持何枝枝。
我拉起文洁的手说：「你先别生气，我想跟何枝枝当面聊一下。」
文洁甩开我的手：
「聊什么？
「她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就是个人傻钱多的圣母婊。」
「程静，你现在就打电话跟她断绝关系，否则咱俩几十年的闺蜜不做了，我怕将来雷劈你的时候会连累我。」
……
文洁没走，她骂完我后去给我做饭了。
可我没想到，何枝枝居然会来我家。
2
一大早，何枝枝从怀里掏出两个包子和一袋牛奶。
「静妈，还是热的，我拿了一路。」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便把助理传真给我的文件递给她。
是价格单，还有一些照片。
何枝枝从网上低价搜罗一些东西，贴个标加几十倍的价格卖给我。
有些东西的原标都没有撕掉。
而且根据助理的调查，何枝枝卖的东西品质差价格高。
她直播间的成交量，绝大部分是我贡献的。
「程静你什么意思？
「居然背后调查我？
「不信任我可以直接跟我讲啊，为什么要在背后调查我？
「你平常教育我堂堂正正做人，清清白白做事，你却在背后搞这样的小动作。
「你太让我伤心了！」
看着眼前一脸气愤的何枝枝，我突然有些想明白了。
她在直播间说的那些话，是有依据的。
上大学后，何枝枝改了对我的称呼，叫我「静妈」。
之前都是绝对顺从我的何枝枝，开始跟我闹别扭犟嘴。
我很开心。
因为我的女儿像何枝枝这么大时，肯定也会跟妈妈吵闹。
跟我吵跟我闹，说明跟我亲近。
正常人家的母女，不都是这样吗？
她可以用身体暖着早餐，扮演懂事孝顺的女儿。
也可以撒泼耍浑，扮演一个叛逆的女儿。
这就是她给包养她的金主，提供的无限的情绪价值。
我：「……」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顶着一头乱发的文洁，拎着拖鞋杀到了。
她连推带搡，把何枝枝赶出了家门。
根本没给何枝枝说话的机会，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
「程静，对付这样的人就一个字。」
「——打——」
「明白吗？」
3
隔天早上，何枝枝又来了。
「静妈，昨天是我不对，不该说那样伤感情的话，您也知道，我就是有些孩子气。」
文洁挑眉：「像你这么大的孩子，应该叫巨婴吧。」
我会心一笑。
何枝枝没理会文洁，继续说道：
「静妈，您一直是我的榜样，我也想像您一样创造一番事业。就算头破血流我也要继续拼，您不是一直很喜欢我身上的拼劲吗？」
文洁撇了下嘴：「有拼劲应该往外使，而不是使劲骗自己人。」
何枝枝终于忍不住了，她冲着文洁嚷道：
「这是我跟静妈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文洁不甘示弱：「怎么没关系，程静从你那儿买来的垃圾，全堆在我仓库呢！」
何枝枝：「你……」
说不过文洁，何枝枝又开始说服我：
「静妈，您常教育我说行百里者半九十，目前直播间处在最关键的时候，如果您现在停了资助，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静妈，您怎么想的，说句话呗，咱都是一家人，总让一个外人插话不合适。」
文洁撸起袖子，准备再次把何枝枝赶出去。
我赶忙把文洁劝住。
她骂骂咧咧地回了卧室，临关门前还重重地指了何枝枝好几下。
我要跟何枝枝好好聊一下。
毕竟相比于我要做的那个决定，眼前这些事都是小事。
4
「枝枝，你那天说谁也不欠谁，我做这一切可从没要求你回报什么。」
何枝枝愣了一下，估计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她脸上闪过复杂的表情。
眼睛滴溜溜转了好几圈。
「原来您是因为这个事生气呢？
「静妈，现在是流量时代，不主动制造点话题，哪来的关注度？
「这几天全网都在讨论你和大美集团，咱俩这是双赢。」
双赢？
听她的意思，这是在帮我？
她立住了「忍辱负重自强不息」的人设。
可我呢？
名声臭了不说，网上有人借机抵制大美，有些经销商已经开始退货。
我是名利双丢，丢大发了。
唉，就当是我牺牲名利给她助力了。
之前花那100多万，不也是为了让她的直播间火起来。
「枝枝，之前我对你有些纵容，生意不是这么做的。
「我不否认流量的作用，可做人做事要有敬畏之心。
「一味地靠踩黑别人靠制造噱头，是不会长久不会有好结果的。
「这个直播间我不会再投入一分钱，下一步我打算把你……」
「等等，」听到我不再投钱，何枝枝立马打断了我。
脸上的谦卑讨好也消失不见。
「你的意思是，不支持我了？」
我：「准确地说，是不支持你做网红了。」
「你看看这个，」说话的同时，我把一份文件递给她。
没想到，何枝枝看都没看，直接撕碎了。
「程静，你少在我跟前装好人，
「你敢说从创业到现在你的手一直是干净的？
「我最后问你一遍，我直播间的货，你买还是不买？」
我长呼了一口气，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跟她说：
「不买了，对于你的直播间，我能做的就是不退之前的货。」
「程静，你就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亏我还把你当成我的恩人，是你先不仁不义的，从此咱们两清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叫两清了？
「何枝枝，你把话说清楚。」
「怎么了？我说两清让你不高兴了？你是不是想说，你资助我上完了高中大学？可你为啥资助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何枝枝拿起我桌上的相框，指着相片上的人。
「是因为她吧？就因为我和你死掉的女儿很像，所以你才资助我。你当年只知道做生意赚钱，放学忘接女儿导致她出车祸，你老公就是因为这个跟你离的婚。你资助我就是给你死去的女儿赎罪，我只不过是你赎罪的工具而已，一个替代品。我好傻，还想将来给你养老送终，可你一直防着我，把我当外人。我毕业后想进你公司，你不让，后来我想在网店代理你的化妆品，你也不让。你这样的人太自私，眼睛里只有钱，活该你孤独终老。」
文洁突然出现在我旁边，她狠狠扇了何枝枝一耳光，扯着何枝枝的头发把她推倒在地上。
骑在何枝枝身上一顿拳脚输出。
一边打一边骂：
「你觉得程静好骗，还是觉得她欠你什么，不要脸的东西，我打死你个白眼狼！」
我也很想打她，可心口像是被生生剜掉了一大块。
痛的我全身无力。
5
我跟何枝枝相识，是在十年前的一次捐赠活动上。
当时我的公司是捐助企业之一。
何枝枝是贫困学生代表。
上台发言的她阳光自信，小眼神里透着一股机灵劲。
只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何枝枝。
正如何枝枝所说，她跟我死去的女儿长得很像。
活动结束后，我特意拉着何枝枝合影，还告诉她好好学习，有困难可以找我。
约莫一年之后，何枝枝独自来公司找我，说她没考上重点高中，家里不让她念书了。
我当即决定，资助她念完高中。
高考之后，何枝枝带着232分的成绩来找我。
她想补习一年，有个私立学校学费贵一点，但能涨不少分。
文洁知道后劝我，说何枝枝注重穿衣打扮，心思就不在学习上。
还说那所私立学校一年10万，可不是何枝枝嘴上说的贵一点。
我看着何枝枝渴望进步的眼神，就同意了。
还自我安慰，女孩子喜欢打扮是天性。
没想到第二年何枝枝只考了242分。
文洁骂我不听劝，1万块钱买了1分。
何枝枝在我跟前大哭一场，说辜负了我的期望，以后不念书了要跟着我上班。
之后何枝枝父母又来找我，差点跪下。
求我同意何枝枝进公司。
我权衡再三，决定资助何枝枝上大学。
她还小，今后有的是时间上班。
还叮嘱她好好学习，将来专升本。
对于我的决定，何枝枝没有我想象的那么高兴。
当时我还以为，她就是单纯地不喜欢学习。
上大学期间，何枝枝的手机电脑都是最新款，国内游经常安排，衣服鞋子很多很多。
任谁也不会想到，她是个家庭困难被资助上学的孩子。
我真是把她当女儿一样富养着。
何枝枝在我面前，也很好地扮演了一个女儿的形象。
就像她说的那样，给我提供了足够的情绪价值。
而我能做的，就是加钱。
大专毕业后，何枝枝提出要给我做助理。
她不知道我的助理是研究生，精通英法葡萄牙语。
我委婉地拒绝了她。
「枝枝，你可以先做销售代表，熟悉一下公司的业务。」
「看不起我？我一定会证明自己给你看。」
几个月后，何枝枝带着一份开网店的企划书，让我投资。
想到之前拒绝何枝枝当助理时她失望的眼神，我同意给她投资开网店。
然后我花了上百万，让全公司的人给她点心心，刷礼物，下单买货。
让一没直播经验，二没粉丝基础的何枝枝，凭借销售量坐稳本市带货一姐的位置。
……
追忆往事，我突然很庆幸何枝枝撕碎了那份文件。
否则……，我不敢想象。
我捡起桌上地上的纸片，拉开了呈碾压态势的文洁，让何枝枝离开。
何枝枝起身后还想争辩，被去厨房找菜刀的文洁吓得狼狈逃走。
6
「圣母心崩了吧？
「玩现了吧？
「看看你这些年养出了个什么东西？」
文洁大口喘着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我笑着打趣：「文大美女不愧是当年打哭过小三的，有点东西。」
「不过，你不化妆的时候比我丑多了。」
气得文洁追着我满屋子跑。
「程静，老娘没心思跟你逗乐，咱们现在就找律师聊，起诉何枝枝卖假货。」
我摆了摆手。
我不愿意这么做。
和何枝枝认识十年，如今闹成这样，其实我也有责任。
我把对女儿的愧疚，转化成毫无节制的圣母行为。
就算何枝枝真是只白眼狼，那也是我亲自养大的。
如今我被她咬了，怨不得别人。
「就当我跟她从来没认识过，留个体面的结局吧。」
文洁摇摇头，又叹了口气。
「你想体面，可何枝枝从来不是个体面的人。
「你抽空多了解一下这位【都市佳人】的名声。
「只要把你哄开心就能大把赚钞票，傻子才愿意踏实奋斗。
「我敢打赌，何枝枝出问题是迟早的事，出事了她肯定还会来找你，毕竟像你这样只付出不求回报还很好骗的金主，谁都舍不得放手。」
……
「程静，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算了，你们才是一家人，我一个外人这就洗把脸滚蛋，不挑拨你们母女的感情了。」
我冲过去把文洁紧紧揽住。
「你才是家人，她不是。」
……
我跟文洁喝光了家里的酒。
后半夜一人抱着一个马桶，睡到了天亮。
7
公司发了律师函，加上权威部门的背书。
大部分针对大美集团的负面舆论，都消失了。
当然，骂我的那部分人一直在。
说我花钱洗白自己。
我也懒得搭理。
诬蔑我的人，比我还清楚我有多冤枉。
还有一些人，他们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
比如我程静就该是坏人，我程静就该是个不要脸的男人。
公司的生产销售重新步入正轨后，我索性把公司交给助理，好好给自己放了个假。
钱这东西，不能只挣不花。
文洁打电话骂我，说出去旅游不叫她，然后就开始八卦何枝枝最新的消息。
何枝枝转型了。
她从「都市佳人」变成了「乡村佳人」。
短短半年时间，吸粉几十万。
按捺不住好奇心，我点开了何枝枝的主页。
第一眼，我都有点恍惚，这还是我认识的何枝枝吗？
视频中的她扎着羊角辫，穿着大一号的碎花布衣服。
说着很刻意的乡普。
村里很多地方都有她忙碌的身影，村里很多人都被她热心的帮助过。
吃苦耐劳，纯朴善良，种地养殖，无所不能。
何枝枝多次在视频中提到，自己毕业之后就选择回到家乡做一个农民。
她要靠自己的努力，依靠短视频平台支援家乡，助农带货。
我点进去一看，之前贴标卖给我的假货，在她的直播间看不到了。
取而代之的是很多地方特产，有蜂蜜，枸杞，桂圆，各种水果蔬菜。
这些特产经过简单包装后，都会在显眼位置打上「乡村原生态」的标志。
我是了解何枝枝的，上大学后她就很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
用她的话说，就是要洗掉原生家庭的「土」气。
我当时还告诫她，做人不能忘本。
如今她又扮成自己曾经最厌弃的模样，只能说明，她现在干的这件事很赚钱。
但这一切，跟我无关。
我告诉文洁：「如今何枝枝的好与坏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文洁：「你知道就好。」
可我没想到，打脸会来得如此之快。
8
接到文洁电话后，我顾不上她的咆哮，赶紧挂了电话点开了公司的直播间。
果然是何枝枝。
「效果在我脸上，不用我多说。这是我第一次做客大美直播间，凭着我跟程总的关系，直接帮各位宝拿到最低价99，只要99，上链接。」
何枝枝一边介绍着我们公司的化妆品套装，一边开始在自己脸上试妆。
表达没问题，动作也很熟练。
「这也太贵了。」
「优惠力度敢不敢再大些？」
其实直播时有人说贵，这是人之常情。
砍砍价嘛，万一砍下来呢。
正常的应对方式，都是介绍产品质量，或者跟竞品做个比较。
又或者拿出规定数量的产品做特价，先到先得，做个宣传。
可何枝枝的操作却是翻白眼，然后一脸轻蔑的冲着屏幕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