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巷口的梧桐树影刚能分出三两根枝桠,苏晓已经站在青石板路牙子上跺脚。十二月霜气钻进呢子大衣,她盯着那盏昏黄的老煤油灯——灯下陶瓮腾起的热气,正在灰蓝色晨雾里画着白梅。
"丫头来啦。"陶婆婆掀开木甑盖,酒酿香混着桂花蜜劈开寒气。苏晓呵着白气凑近看,青花瓷碗里卧着的糯米圆子白胖滚圆,浮在琥珀色的酒酿汤里,像裹着糖衣的雪团子。
陶瓮是祖传的紫砂老罐,内壁沁着三十年的酒曲香。苏晓见过婆婆酿米酒——新蒸的东北圆糯米要晾到体温热度,酒曲得用苏州观前街老铺子的青瓷圆饼。发酵时拿晒干的荷叶封口,麻绳捆七道,摆在朝南的窗台下等月光喂熟。
此刻瓮底的酒酿浮着米粒,半透明的醪糟汁里游着细密的气泡。婆婆舀酒酿的铜勺故意刮过瓮底,带起絮状的酒膏:"这是酒魂,刮狠了醉人。"
蓝边海碗里的水磨糯米粉堆成雪山,婆婆枯枝似的手指搅出漩涡。温水要分三次加,揉到面团泛着珍珠光泽才停。搓圆子时拇指抵着掌心轻旋,一个个小剂子便滚成玉珠。
"机器压的圆子没魂。"婆婆把生圆子撒进沸水,铜勺推着它们在锅里跳华尔兹。煮到半透明时捞进冰井水,"唰"地一声激出韧劲。苏晓总觉得这声响像极了地铁刷卡声,只是这里能换来三十秒的慢时光。
小炭炉上煨着的糖水才是镇摊之宝。云南老冰糖配安徽金桂,添一勺自酿的糖桂花,文火熬到起琥珀色的泡。婆婆搅糖水的木勺包了浆,柄上刻着"丙辰年制"——苏晓算过,那该是1976年的物件。
冻红的指尖碰到碗壁,暖意顺着经络往心口爬。圆子咬开时先尝到糯米的清甜,接着是酒酿的微酸,最后涌上桂花蜜的绵长。醪糟汁滑过喉咙的刹那,苏晓总错觉有春风化开胸口的冰碴。
常客都知道要早来。头锅圆子最弹牙,酒酿还没被续水冲淡。若是冬至前后,碗底会多枚酒酿荷包蛋,蛋白凝着雪,蛋黄溏心晃着金波。三九寒天则添勺姜汁,辛辣裹着酒香,喝完整条食道都烧起小火炉。
这天苏晓来得格外早。前夜加班改的方案又被驳回,黑眼圈重得能研墨。婆婆什么也没问,只往她碗里多搁了勺糖桂花。琥珀色的汤面上,月牙形的蛋清载着浑圆的蛋黄,恰似盏小舟托着朝阳。
"尝尝新做的酒糟枣。"粗陶小碟推过来,醉红的枣子裂着金丝纹。苏晓咬破枣皮时,发酵过的酒香混着果酸在口中炸开,竟逼出两滴滚烫的泪。婆婆转身搅动糖锅,佯装没看见晨雾里颤抖的肩膀。 六点十五分,头班地铁呼啸着碾碎巷口的宁静。苏晓扫码付款,收款提示音是段琵琶曲《春江花月夜》。婆婆掀开第二锅圆子,热气撞上梧桐树梢的残月,巷子里酒香漫得像打翻了一整个江南。
巷尾拆迁告示贴出的那日,陶婆婆给苏晓装了罐酒曲:"拿去,甭让老味道绝了根。"罐底粘着张泛黄的油纸,依稀是1976年的酿酒方子——那时煤油灯照着的,还是扎麻花辫的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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