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春花，你公公走了。"那是个阴雨绵绵的早晨，婆婆打来电话时的语气平静得让我心惊。

更让我震惊的是，直到参加完葬礼两天后，我才从邻居王婶子口中得知，我的公婆已经分床睡了整整25年。

"这么多年你们都不知道吧？"王婶子喝了口茶，"你公公住东屋，你婆婆住西屋，都快成习惯了。"

我愣在那里，回想着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是啊，每次回婆家，我都觉得他们相处得很奇怪，客气得像是街坊邻居，却又默契地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那天晚上，我鼓起勇气问了婆婆。她正在整理公公的遗物，动作很慢，却很坚定。

"搭伙过日子而已，奇怪吗？"婆婆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我看着她布满皱纹的脸，突然意识到，在这张历经沧桑的面容下，藏着一个我们都不曾真正了解的女人。

那是个漫长的夜晚。婆婆第一次向我讲述了她和公公的故事。

02

"那年我19岁，他22岁。"婆婆的眼神有些恍惚，"你知道吗？我们是在一场相亲中见面的。"

那是1970年代初的事了，婆婆是村里的知青，公公是当地一个小干部的儿子。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这样的婚姻被认为是般配的。

"我对他没什么感觉，但是当时谁还讲究感觉啊？能吃饱饭就不错了。"婆婆苦笑着说。

婚后的生活平淡如水。公公是个沉默寡言的人，整天埋头工作。婆婆则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抚养孩子上，他们之间的交流，似乎只剩下家长里短。

直到有一天，婆婆在公公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封信。

"是他初恋情人写的。"婆婆的声音有些哽咽，"原来他一直忘不了她。那个女人嫁到了外地，但他们一直有书信往来。"

我以为婆婆会愤怒，会闹，会哭。但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在那天晚上，默默地搬到了西屋。

"我问他，你想离婚吗？"婆婆回忆道，"他说不想，孩子还小。我也知道那个年代离婚的女人，日子不好过。"

就这样，他们开始了长达25年的分床生活。白天，他们是相敬如宾的夫妻；晚上，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守着各自的孤独。

03

"后来那个女人来看过他一次。"婆婆说，"我煮了一顿饭，让他们好好聊。那天晚上，我听见他在东屋哭。"

我忍不住问："您就不恨他吗？"

婆婆摇摇头："恨什么呢？他也是个可怜人。娶了不爱的人，辜负了深爱的人。我们都是那个时代的牺牲品。"

公公去世前的那天晚上，破天荒地来到了西屋。

"他说对不起。"婆婆的眼里终于有了泪光，"说这辈子亏欠我太多。我告诉他没什么亏欠的，我们各取所需罢了。"

整理遗物的时候，婆婆在公公的床底发现了一个小木盒。里面除了那些陈旧的情书，还有一张她年轻时的照片。照片背面写着："对不起，我是个懦弱的人。"

"你知道吗？"婆婆看着我，眼里有一种释然，"这些年，我也并非没有机会重新开始。但我选择了留下，因为我懂得有些感情，不是非得轰轰烈烈。"

窗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婆婆起身，将那个小木盒放进了火炉。

"该放下的，终究要放下。"她轻声说。

04

我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老人，忽然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人生智慧。爱情可以轰轰烈烈，但生活往往需要更多的坦然与包容。

几个月后婆婆搬去了养老院，临走前她将西屋的钥匙交给我："替我保管吧，那里面有我们这一代人的故事。"

我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望着东西两间屋子。它们就像是两个遥远的世界，中间隔着太多无法说清的情愁。

有时候我在想，他们的婚姻是失败的吗？也许不是。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他们用各自的方式守护了一个完整的家。这不是爱情，但胜似爱情。

如今，每当有人问起我对婚姻的理解，我总会想起婆婆说的那句话："搭伙过日子而已，奇怪吗？"

是啊，人生本就是一场漫长的独旅，能找到一个愿意与你同行的人，即便不是心心相印，也是一种难得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