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毛求疵”说红楼(六):第八十六回

问沙门 2024-04-08 00:47:40

王叔j晖绘《林黛玉》(局部)

第八十六回 受私贿老官翻案牍 寄闲情淑女解琴书

话说薛姨妈听了薛蝌的来书,因叫进小厮,……(小厮)说着回头看了一看,见无人,才说道:“……大爷拿碗就砸他的脑袋,一下子就冒了血了,躺在地下。头里还骂,后头就不言语了。”【夹】薛蟠平时也是嚣张惯了,张三瞟了蒋玉函几眼,就被他打死,况且又不是瞟的薛蟠,如果瞟了薛蟠,难道要户灭九族不成?薛蟠恶霸,不除天理不容。

这里薛姨妈自来见王夫人,托王夫人转求贾政。贾政问了前后,也只好含糊应了,只说等薛蝌递了呈子,看他本县怎么批了,再作道理。【夹】贾政做官治家不行,走后门也毫无用途。……只见书上写道:

……偶因换酒角口,先兄将酒泼地,恰值张三低头拾物,一时失手,酒碗误碰囟门身死。【夹】难道张三的囟门是窗户纸,一捅就破。一笑。

戴敦邦绘全本红楼梦

……批的是:

尸场检验,证据确凿。且并未用刑,尔兄自认斗杀,招供在案。【夹】薛蟠外表唬人,不过是外强中干,见了官,乖乖招认,薛蝌想为你求情也是非常被动。

……薛姨妈听了,叫小厮自去,即刻又到贾府与王夫人说明原委,恳求贾政。贾政只肯托人与知县说情,不肯提及银物。薛姨妈恐不中用,求凤姐与贾琏说了,花上几千银子,才把知县买通。【夹】薛姨妈为什么只是求贾政这个姐夫,不求自己的亲哥哥王子腾,按续书中说,贾政只是一个五品的工部郎中,而王子腾是一品大员,比贾政的权力大得多,就有一张纸条到县里,知县马上就会放了薛蟠,薛姨妈为什么舍近而求远?我们可以推断,王子腾对于薛姨妈这个妹妹的关系非常疏远,基本断了来往。

清孙温绘知县翻案

……(知县审案过程,略)

吴良求着说:“薛蟠实没有和张三打架,酒碗失手,碰在脑袋上的。求老爷问薛蟠,便是恩典了!”【夹】金钱的力量,各人都翻供了。

……知县道:“这妇人胡说!现有尸格,你不知道么?”叫尸叔张二【夹】死者张三,其叔张二,可发一笑。……张二也劝张王氏道:“实在误伤,怎么赖人?现在太老爷断明,别再胡闹了。”【夹】张二也被买通。在金钱面前,亲情不值一提。只为张王氏无依无靠,让人可怜。

(宝钗述说贾家为元春卜算命运,说了一大段江湖术士的术语,略)【夹】薛蝌不急,我也急了。宝钗难道是个话唠,这些算命的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薛姨妈点头道:“我也要在这边给你们姐妹们作作伴儿,就只你宝妹妹冷静些。”

八七版电视剧《红楼梦》剧照之黛玉抚琴

……(宝玉)又见宝钗也不过来,不知是怎么个原故。心内正自呆呆的想呢,恰好黛玉也来请安。宝玉稍觉心里喜欢,便把想宝钗来的念头打断,同着姊妹们在老太太那里吃了晚饭。【夹】自前书“视分定”一回,宝玉已明白了情分各有分定,自向黛玉表白后,宝玉的感情已经确定,没有摇摆不定了。续作者不明白宝玉感情的心理,还是把宝玉当成只喜欢漂亮女孩子,所以不是想宝钗,就是想黛玉。

大家散了,薛姨妈将就住在老太太的套间屋里。【夹】前文说薛姨妈自称来给姐妹们做个伴儿,这里又说住在老太太的套间屋里,这算给谁做伴儿,和贾母做伴吗?

……袭人道:“你没有听见薛大爷相与这些混帐人,所以闹到人命关天,你还提那些做什么?有这样白操心,倒不如静静儿的念念书,把这些个没要紧的事撂开了也好。”【夹】袭人不愧有“钗副”之称,她把规劝宝玉当成自己的事业了。宝玉身边有这个一个唠叨的“老娘”,难为他是如何撑下来的。

戴敦邦绘全本红楼梦

宝玉也不答言,低着头,一径走到潇湘馆来。(宝玉说黛玉看天书,黛玉解琴等一大段文字,略)【夹】黛玉论琴这段文字,基本出自明代琴家杨表正《重修正文对音捷要真传琴谱》的“弹琴杂说”。《红楼梦》以传统文化大全而著称于世,书中有各式各样的传统文化知识,曹雪芹而论述传统文化时,和小说中的人物形象结合紧密,没有“为论而论”,而续作者在讲述诸如中医、占卜等知识时,有“卖弄”之嫌,比如黛玉论琴这段描写,就和黛玉的形象不很相符,很像一个老夫子论琴,形象观点陈腐,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灵秀女孩在论琴。

清孙温绘《全本红楼梦》之送兰花

于是走出门来。只见秋纹带着小丫头,捧着一小盆兰花来,说:“太太那边有人送了四盆兰花来。因里头有事,没有空儿玩他,叫给二爷一盆,林姑娘一盆。”黛玉看时,却有几枝双朵儿的,心中忽然一动,也不知是喜是悲,便呆呆的呆看。那宝玉此时却一心只在琴上,便说:“妹妹有了兰花,就可以做《猗兰操》了。”黛玉听了,心里反不舒服。【夹】黛玉看到双朵的兰花,想到后是自己的命运孤苦无依。宝玉看到兰花,却是想到了《猗兰操》,表现了一种怀才不遇的情绪,可见二人已生疏到了何种地步。难道是因为宝玉重新入学,被八股举业腐蚀了心灵?!

王叔晖绘《林黛玉》

【回末总评】本回如回目所述有两个主要内容。首先是薛蟠打死张三一案的翻案,其实是前书的葫芦案的模仿(实际上续书中有不少情节都是在模仿前八十回)。葫芦案中,贾雨村因贾、王两府的权势而葫芦结案,而在本案中,县官是因贪薛、贾两府的贿赂而翻案,但是实在不知道写翻案的作用,难道是为了揭示官场的黑暗?另外前书葫芦案,作者的同情是在被打死的冯渊身上。而张三一案,作者的同情反而是在凶手薛蟠这里,而张三、张母反而像小丑一样可笑。这种情况反映了作者所站的不同的角度。

本回后半写黛玉解琴,给人的感觉就是作者故意写宝黛关系逐渐疏远。宝玉已无法理解黛玉的内心,当黛玉提及知音时,宝玉竟丝毫未察觉其心意,只是“听得高兴”、“ 乐得手舞足蹈”,想让众姐妹都学起来让他听。可见黛玉与宝玉解琴书 、明琴理正无异于“对牛弹琴”了。黛玉也无法理解宝玉的内心,让宝黛是知己之恋变质,在前八十回,黛玉素日认他是个知己, 而且果然是个知己,两情相悦,矢志不渝 。慧心的紫鹃也说 :“万两黄金容易得, 知音一个也难求”, 劝请黛玉珍惜, 早日打定主意。但黛玉论琴弹琴时, 宝玉浑然不知, 不知其何以操琴 、琴声何以为悲。

八七版电视剧《红楼梦》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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