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桂粉庄在路边一排风味小吃店里毫不起眼,高温天的中午,店里空荡荡的,老板抱着手机跟老乡聊天,讲我完全听不懂桂柳话。
平时吃饭我习惯带单反相机,看我拍照,老板切换到普通话,开始热情地介绍自家的米粉,聊着聊着发现,他简直就是桂林米粉的义务宣讲员啊!
从公元前两百多年秦始皇南征百越、为治疗北方将士水土不服而发明了米粉,一路说到2021年5月21日桂林米粉经国务院批准、申请非遗成功,跨越两千多年的历史,听得人一愣一愣的,后来我上网查了一下,老板基本上是把百度百科背了一遍。
不过,以下就是他的个人经历了:熊老板家里三代做米粉,卤水配方从爷爷辈传下来,到了九十年代他继承家业,开始钻研卤水的改良,还专门请老中医来调配。
桂林物价便宜,五块钱一碗粉,好多年不涨价,几乎赚不到什么钱,于是老板把店开到了南宁,“做得好的桂林米粉一般不出桂林,我是例外哈哈!”
他的米粉一炮而红,生意最火的时候开出了七家分店,老板还给我看当年排队盛况的小视频,身上穿的围兜兜也印着当年的店名叫“入口鲜”。
后来疫情来袭,广西又遭遇猪瘟,老板决定来上海闯荡,2021年第一家店开在普陀,没想到,生意还没做起来,就遇上了封城,“幸好店里存着几十斤干米粉,还有一锅卤水,我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吃了两个多月……”
今年,熊老板重起炉灶,把店搬到了浦东,因为开在福山路上,就取名福桂,遇上第一次来或是不怎么懂吃米粉的客人往往亲自上阵。
桂林米粉正宗是干拌,配上锅烧、叉烧和卤牛肉,这里的锅烧很特别,不是一般人家碎薄的脆皮肉,而是大块厚切的五花肉。
见我一眼看出端倪,老板很是得意,把做锅烧的方法倒豆子似的一口气讲了出来:五花肉先浸清水,放葱姜酒去腥增香,大火滚、小火煮,逼出血水撇干净,煮到筷子能轻松穿透的程度捞出,放凉后扎孔,包毛巾压出油脂,然后抹醋和酒,中低温油炸定型,炸到敲起来砰砰响出锅,冰冻一夜后再炸,炸到起泡……如此才得来金黄酥脆不油腻的锅烧。
这么详尽的厨房机密,都把我给听傻了,老板兴致更高了,“来来来,带你看看我的秘制老卤!”黑黢黢的一锅,里面有些啥?大致是:花椒胡椒茴香、桂皮八角陈皮、甘草罗汉果、草果山黄皮,丁香还分公母,砂仁有香砂仁和土砂仁……“总共二十多种香料和草药,不能都告诉你啦!”
听了那么多,再来吃米粉,发现所言不虚,卤水醇厚香浓,药材味温和包容,挂在爽滑柔韧的米粉上,是我在上海吃过的最佳——顺势聊说:上海正宗的桂林米粉真不多,除了桂林板路,就是文记、三姐、桂里桂外,有些已经撑不下去关门了。
还点了一份螺蛳粉,完全是另外一番趣味,先去桶边加骨头汤,然后狠狠舀一勺酸笋。
问:“能不能吃辣?”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老板亲自帮我们加料:中间酸豆角,四周香菜鲜椒酱、小葱油辣椒,红的绿的要摆成对角线,摆盘也考究……小小一碗螺蛳粉,忽然吃出了仪式感。
酸笋来自柳州,带天然发酵的臭,腐竹皮炸得飞起,揿到汤里一会儿就泡软,舀底下还有密密的螺蛳肉,融浓浓的香臭酸辣于一体,可太过瘾了!
生菜拌到汤里也好吃,一份只要三块钱,老板看我碗里的汤不多了,又命令我去加汤,“广西人吃米粉汤一定要没过粉啊……”
我本来不过是想嗦碗米粉,没想到遇上了古道热肠,当今小生意难做,希望这位老板满腔的斗志不要被现实浇灭,至少在上海还能有一家正宗的桂林米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