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熙众/文

方振武是怎样死的?历来众说纷纭，但均系传闻或猜测。就我所知，方是被蒋帮特务杀害的。

一九二六年秋，国民军从南口撤退，方是第五军军长，我在王镇淮的第九军军部工作。两军在西撤时，我们就熟识了。以后，我代表韩复榘奔走反蒋，更同方经常见面。一九三八年，韩被蒋杀害，我因替冯玉祥抓拢韩的队伍，被蒋伯诚告密，蒋介五下令通缉我，我只得举家逃亡香港。

我住在九龙丹桂村，丹桂村系广西一有钱的旧军官所建，住着许多桂系的人。住下后我自己养鸡养鸭，一来掩护身分，二来贴补点开销。这时，方一家也住在香港，我们时相过从，无话不谈。一九四一年日本偷袭珍珠港，美对日宣战。方对我说：“我是个抗日的，决不能住在这里，总想到内地参加抗日。”在国民党人员撤离香港时，他几度想走，因未买到飞机票，终未走成。不久，香港被日军攻占，他越发着急了。

一天晚上，方带着全家（他的夫人、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和一个保姆）突然来我家，慌慌张张地对我说：“日本人正在搜查国民党人员，我是个抗日的，绝对不能再在这里住下去了，我想把家眷寄放在你这里，我一个人到内地去。”我寻思了一下，提醒他：“老蒋总是对你不怀好意，你到内地去，能找到出路吗?兵荒马乱中，你一个人走路是不是安全?”他很坚决地说：“英美已同日本干起来了，老蒋还能不跟着英美走?加上全国舆论的压力，再想同日本求和也是办不到了，我想他对主张抗日的人，还不敢怎么样。路上虽然有困难，也总比在这里安全得多。”我当时怕他多心，怀疑我不愿收留他的家眷，加上他再住下去确实也不保险，所以也不好多讲，就说：“好吧，你一定要走，那就走吧!大嫂和侄子们住我这里没有问题，我准备的粮食还很多，请放心好了。”

方振武将军部队41军在济南

第二天，我替他找了个带路的，研究好了走的路线。傍晚，他化装成一个农人（用的是什么化名，已记不清了），带了点简单的行李，由我送他们两人登程。

走后几天，那个带路的回来了，说：“我们走到中山县境过河的时候，遇到了我们的部队，听说是什么忠义救国军，先生（指方）说了真名实姓，我才知道他就是方振武将军，那支部队的一个官问话之后，请示了上司，说就送方将军到后方去，方将军叫我回来，要我告诉家里放心。”我一听，心里就知道不好，忠义救国军是蒋帮特务头子戴笠的部队，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当时我不敢对方夫人实说，只好接连派人去探听消息。最后一次，回来的人说：“经多方打听，才知道特务部队在接到蒋介石命今后，已将方将军秘密杀害了。”从此，就再也没有听到有关方的任何消息。

由于多次派人探听方的消息，竟走露了风声。当地土匪以为我们是国民党方面有钱的人，就在一天夜里突然闯入丹桂村，挨门抢掠和绑架。他们进入我家，问我是干什么的，因听我说是农场伙计，又见我身材矮小，穿着不好，不象个有钱人，就把我推在一边，但却把方的小儿子和女儿绑走。

方振武将军

那位保姆很讲义气，说男孩子是她的，拉住不放，竟一起跟着走了。我于是又忙着设法营救他们，最后找了位在当地吃得开的熟朋友张伯宽出面，花了些钱，才把方的女儿和保姆赎回。方的小儿子因惊恐成疾得不到治疗，竟死于匪窟。

不久，丹桂村被日本人占用，我们两家在香港各自租房，未再住在一起。（内容来自《方振武将军》，原载《纵横》一九八五年第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