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肖继成,1957年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农村家庭。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母亲温柔贤惠,我们虽不富裕,但一家人和和美美。
然而,这种平静的生活在1961年底被打破。那年冬天,母亲因一场重病离开了我们。
母亲的离世让我幼小的世界变得灰暗无比,那年我才4岁,根本不懂死亡是什么,只知道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父亲强忍着悲痛,一边下地干活,一边照顾我。但我能感受到,他的肩膀被生活的重担压得越来越沉。
1965年,我八岁那年,父亲在别人的撮合下再婚了,继母是附近生产队的寡妇,带着一个五岁的女儿晓彤。
她刚进门时,我心里满是排斥,总觉得她是来夺走母亲的位置的。
晓彤比我小三岁,怯怯地站在继母身后,叫了我一声“哥哥”。可我不但没答应,还狠狠瞪了她一眼。
继母没有因为我的冷漠而生气,她每天起早贪黑,把家里的活儿干得井井有条。
那时候,生活条件不好,经常就是煮上一锅稀粥。继母总是给父亲和我碗里舀干的,她和妹妹晓彤的稀粥都能照出人影。
她的原话是:孩他爸你是当家的,出大力气,不吃点干的顶不住。大成是男娃,吃不饱长不高,不好娶媳妇。
晓彤总是小心翼翼地跟在我后面,总想讨好我。我却故意冷落她,甚至常常故意作弄她。
晓彤上学了,家里人让我每天带着她一起上下学。而我却经常路上偷偷加快脚步,将她远远甩在身后,自己跑去和伙伴玩。
有一次因为山里下雨,我们上学经过的那条小溪涨水了,水都要淹到了过路的石头上。这对于男娃来说没什么,但对于小女娃还是有点吓人。
我还是照旧,一路小跑着过了河,去晾晒场那玩。可玩了一会儿,发现晓彤并没有跟过来。我有些忐忑,但安慰自己,她也六岁了,应该能过来。
等了一会儿,见她迟迟未到,我有些放心不下,结果晓彤还在小溪对面。
我扑通扑通踏过水,跑到对面真想数落她几句,但看到晓彤泪眼婆娑的样子,我也不好再说什么。绷着脸,压着嗓子让她爬到我背上,背着她过了小溪。
回家后,我被父亲打了一顿,说我不长心,万一出点事咋办?
我不服气,心里怨恨晓彤告状,刚刚缓和的关系又变僵了。
晓彤跟我解释,说她没有告状,可能是其他人给父亲说的,但我不听,也不理她。
在我上五年级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改变了我们兄妹之间的关系。
那天,我和小伙伴张学武因为琐事打了起来。
我个子没他高,力气也小,被他一把推到了坡下面的沟底。
沟底距离路面大约有两米高,坡度四五十度的样子。每当我快要爬到顶时,张学武只需要轻轻推一把我的肩膀,我站不稳又回到了沟底。
都是泥巴,倒不会受伤,但张学武在路边拍手大笑,仿佛在看笑话,我实在是气得要发狂。
冲了好几次,都没冲上去,我泄气了,站沟底大骂张学武。
突然,我看到张学武从上面滚了下来。原来是晓彤,她出其不意,一把将正在拍手大笑的他推了下来。
晓彤在上面大喊,“哥哥,快上来!”
我立马来了劲,快速冲上了坡。待我爬到坡顶后,也如法炮制起张学武了。
报完仇后,我也觉得再纠缠下去没什么意思,就拉着晓彤跑开了。
自那以后,我开始正眼看晓彤,我们的关系也越来越好。
因为她是继母带过来的,许多同龄人都会说一些怪话。以前我听到后并没啥感觉,反正说的不是我。
但此时,看到晓彤怯生生的样子,我心痛了。谁再敢乱说,我就冲上去打他。
久而久之,那些人也知道晓彤有我护着,不敢再乱说了。
父亲和继母看着我们兄妹关系变得融洽,欣慰地说:“家里就你们两个孩子,好好相处才有盼头。”
初中毕业后,我回生产队务农。继母原本不打算让晓彤上初中,我知道后强烈反对。
1974年冬天,征兵通知下来了。
小时候,我就特别向往穿上军装,成为像电影里那样威风凛凛的军人。
但在74年初,父亲干活时扭了腰,一直没好利索。我再一走,家里就少了一个劳动力。
正当我犹豫不决时,继母说:“继成,你去吧,这样的机会错过了可惜,家里有我和晓彤呢!”
晓彤也附和道:“哥哥,你要是能当上兵,我们都会为你骄傲的。我也大了,能干活了,你放心吧!”
有了家里人的鼓励,我也没有了后顾之忧。
幸运的是,我成功通过了体检,当上了兵。
知道机会难得,我不敢有丝毫的懈怠。部队确实如我想得一般,只要刻苦努力,踏实肯干,都会被上级看在眼里。
虽然我年纪还不满18岁,但表现不比那些大我一两岁入伍的新兵差。
而且我还有一个优点,就是粉笔字写得很好,上学时就常受到老师的表扬,时不时让我上讲台帮忙抄题。
下连队后,我凭借这个优势,常常被文书叫过去帮忙出板报,渐渐地我入了连部领导的眼。
这期间,我和家里的联系主要靠晓彤写信,她把家里的点点滴滴都写得很细腻。
在信中,她欣喜地告诉我,我积攒的津贴寄回家后,她和母亲就带父亲去了医院检查。吃过药,又养了几个月,父亲的腰现在已经彻底好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只要家人平安,我在部队也就放心了。
此刻,我已经清楚地意识到:部队生活虽然苦,但对我这样一个农村孩子来说,是开阔视野、改变命运的最佳机会。
1975年底,我被提拔为副班长,等到76年老文书退伍后,我又接了他的班,成了连队的文书。
我知道这是连部领导对我的看重。要知道,文书也是班长级别,而且是提干概率最大的一个岗位。
我将所有精力全部投入进工作当中。一般在周末,许多战友都会出去逛一逛,但我却很少出去。
一方面是怕花钱,另一方面也是想多看看书,提高自己的文化水平。
虽然我是初中毕业,但上学那会,也并没有那么用心。如今意识到学习的重要性了,自然十分上心。
我们的指导员曾被推荐上过军校,对我主动学文化非常欣赏。不但借书给我看,还亲力亲为教会了我不少知识。
1978年底,我被连队推荐为预提干部,前往师教导队培训,两个月后我回到原部队,正式提干为排长。
我欣喜万分,发了电报告诉家里喜讯。
不久后,晓彤的一封长信,倾诉了家里人的高兴与变化。父亲和继母都让她带了话,让我在部队好好干,既然已经上了一个台阶,更要再接再厉,不要自鸣得意。
1979年冬天,我终于踏上了故乡的土地。这是我自当兵离家以来,第一次这么久离开家乡,整整五年时间。
家乡的变化很大,大家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不少。路上不停地有人和我打招呼,临近年关,乡亲们脸上的喜意,也证实了一切都在变好。
父亲带着继母和晓彤,在村口的大柳树下等着我。看着他们健健康康,我心里既高兴又带着些许愧疚。
一家人欢欢喜喜进了屋,我从行李包中一件一件拿出礼物,分发给大家。
拿给继母时,我叫了一声“妈”,就是这个称呼,让继母泪流满面。
在部队几年,我早已成熟了,也深刻体会到了继母对我的爱。以前我不好叫出口的词,如今也能大大方方叫出来了。
至于晓彤,我给她带了一条围巾和不少好吃的。晓彤对围巾很喜欢,仔细摩挲着,但对我给她带吃的,有些不满噘着嘴,觉得我还在把她当小孩。
我有些愕然,仔细打量晓彤。原本的黄毛丫头形象存留在了过去,家里条件好了,晓彤的营养也跟了上来,出落得落落大方。
我笑道:“咱家晓彤,如今都成了大姑娘了啊!你不要,那我把这些吃货拿给别人了哈!”
晓彤听我这么说,有些羞恼,将东西拿去放在了柜子里。家里人哈哈大笑,祥和宁静。
在家待了大半月,我又不得不返回部队。
离家的时候,父亲找我谈话,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晓彤。
晓彤翻过年就二十岁了,已经有人开始上门说亲了。但晓彤全都拒了,说是想在家多陪些年。
父亲看出了她有想法,便让继母去试探。结果继母说,晓彤喜欢我,不想嫁到别家去。
父母商量过后,觉得这样挺好,都是自家人知根知底,以后也不会有家庭矛盾。
但还是想要过问一下我的意思。
听完父亲的话,我沉吟许久。脑海里又想起了和晓彤相处的点点滴滴,觉得这样确实挺好。
有晓彤在,家里的事我是真的放心。
父亲欢天喜地地和继母商量此事。送别的时候,晓彤明显也知道了,她克服心中的羞意,红着脸帮我整理衣领。
回到部队后,我又收到了晓彤的来信,相比较以前家长里短的琐事,这次在信中无疑多了一些她个人的想法和情愫。
我们就这样一封封信交流着,彼此坚定了内心的想法。
1982年,我和晓彤结了婚。确实和预料的一样,我们这样的家庭情况,注定了不会有家庭矛盾,我也能在部队安心打拼。
我熬过了85年大裁军,最终没能熬过1998年的军改,以副团职转业回了地方工作。
人生际遇难料,继母和妹妹的到来曾让年幼的我充满抵触。然而正是这份始于血缘之外的亲情,让我收获了一位慈爱的母亲和相濡以沫的伴侣。
岁月流转,当年那个嫌弃继母、欺负妹妹的倔强少年,如今已是两鬓斑白。回首往事,我愈发明白:真挚的爱与亲情,从不在乎血脉相连,而在于心心相印。
素材:肖继成;撰文:老刘; 图/来源于网络侵权删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