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了多篇苏州阊门老余的生活点滴。
有个姓金的老头联系我,讲他晓得老余的,差不多有一年的辰光跟老余在同一只舞厅里白相,算是舞友吧。不过,他讲他和老余是二路人,永远理解不了老余去舞厅只看不跳是什么意思,太不男人。
老金太男人了,他讲了他的故事,我听后觉得,他也未必男人。
现将老金的故事分享给大家。
老金今年已72岁了,现在跟老余一样不去舞厅了,心有余而力不足,颤颤巍巍的,再去舞厅要吓死人的。
但是,在四年前,他还能在苏州环古城河健身步道上跑上三公里。进舞厅冒充60岁左右一点没问题,在暧昧的灯光里讲他50出头点,也是有人信的。
老金58岁那年,妻子病故,有不少人都给他介绍过女人。都给他婉拒了。他不想娶了,找年龄相当的,将来谁照顾谁还说不定,再说相互身后都有子女,太复杂了,犯不着。找个年轻的,年轻的凭什么看上你,钱呗,要涉及到房产,侵犯了儿孙的权益,他不做这种对不起亡妻的事情。
但是,老金仍旧是个对生活有想法有要求的男人。他跟老余一样把舞厅当作散心之地,不同的是他比老余有钱,他的养老金七七八八加起来,近9000元,儿子已成家立业,不用他钱,逢年过节还要给他包红包。
老金请舞女吃吃喝喝是常事,他的口头禅就是钞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花掉些,开心咯。在舞女中人缘一只鼎,不像老余,舞女看到他眼睛都斜上天了,太抠。
舞女梅个子高桃、丰满,但不太受舞客待见,是因为她年龄实在太大了,已过了40岁了,不近身,卖相蛮好,还能冒充少妇,跟她跳舞手搭在背上,松松垮垮的赘肉立马暴露了她的年龄。
老金本身也是大龄,对于他来说,找梅做舞伴正合适,所以经常照顾梅,出去吃饭也经常喊着她一起。
有一天,苏州下大雨,苏州下大雨,给人的感受与其它地方是不一样的,大雨落在概貌粉墙黛瓦的黑白世界里,顿然有了烟雨的画境,淡淡的忧伤油然而油然。
舞厅里的舞曲一如既往地缠绵着,在人影幢幢的舞池里,梅的头靠在了老金的肩上,头发拂着他的耳根,老金微微觉得有点痒,又是一缕香味袭来,多情撩人的音乐仿佛把他推入了梦境……
梅讲:阿请我吃饭,我想喝点酒,心情不太好。
老金:请吃饭有啥好不好的,跳完这曲就走。
曲终了,俩人走出了舞厅。在雨中,老金撑着伞,梅搂着他。
俩人在饭店里落座,临窗窗下是小河,雨落在河面泛起一个个铜钱般大小的涟漪,一派伤感。
老金和梅对酌着。
梅眼圈红了,向老金诉说着她苦难的人生:她16岁就来苏州了,打工人做的工作她都尝试了,她一直很努力一直很拚 ,嫁过二次,一地鸡毛……到了今年有走投无路的感受了,她这个年龄再混舞厅是笑话了。
老金安慰着她:你还年轻,不在舞厅做,能做的工作多了。
梅流泪了:找工作活下去是一回事,一个人孤独觉得活着没意义是另一回事。
突然,梅把杯中的酒一干而尽,说出了一句让老金大吃一惊的话来:老金,要么我们搭伙过日子吧,你就当雇了一个佣人,我就当苏州有了个落脚点。
老金吓了一跳,酒不喝了,他是跟舞女很热烙,这是花钱寻开心,里面有分寸有距离的,不能搞七捻三的,他断然拒绝:不可能的事。
老金拒绝了梅,老金不尴尬梅尴尬,有点躲着老金了。
本来这件事就划上句号了,却事出意外。老金住院了,冠心病,医生建议装个支架。
梅在微信朋友圈里知道情况后,去探视老金。跟老金讲同样出钱请护工不如请她。
老金同意了。他亡妻住院期间,请的护工不尽心,给他留下了阴影。
老金住院十天,梅是24小时陪护,在床前端屎端尿,感动了整个病房。
老金也感动了,临出院的前一夜。深夜了,老金问她:你说搭伙过日子,你的想法说给我听听。
梅把头埋在了老金的枕边,细声道:你每月要给我2000元,我另外寻份工作,这样收入大致跟我现在持平,家里的买、汰、烧我包了。
老金听了,想想天下怎么会有这样便宜的事情:那就试试。
老金出院了,梅拖着一只大号的红色旅行箱住进了金家。
第一个月,老金感到幸福。梅勤快,菜烧得虽然有点不到位,但还过得去。有个女人在身边跟没有,究竟是二样的……
第二个月,老金有点不开心,梅太粗枝大叶了,拿过的东西不晓得归原位的,手脚太重。包不是轻轻放下的,是掼的,有次回来,掼在桌上,差点把他那只正宗的紫砂壶砸到地上,他差点心脏病复发。不过日子还算过得去。
第三个月,出问题了,梅的母亲、弟弟常来常往了,把当他女婿了?老金差点跳起来,这种玩笑不能开的,要出事情的。偏偏梅的弟弟还不识相,问老金:你们为什么不结婚呢?
老金当夜就责问梅了:什么意思。
梅哭了,她讲她对目前的生活状态很满意,她想安定下来,想跟老金结婚,伺候他一辈子。
老金冷笑了,伺候他一辈子?看中了他的房子吧。他要散伙,天亮就散伙了。
梅不肯走。
老金差点跪求他了:条件你开,只要你人走。
梅要十万。
老金气得脸都紫了,花点小钱,老金无所谓,十万是抢钱呀。
俩人僵持着,老金求助社区了,在社区人员的调解下,俩人达成了谅解,老金支付梅5万元,俩人解除搭伙关系。
那天,早晨,梅要走了。
临走前,梅还是依老金的习惯给他去下了碗双浇面。
梅从房间提着她那只大号红色旅行箱出来。老金把准备好的5万元给她。
梅看了下钱,没接。再次让老金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梅讲:要钱是气气你,我也不缺这5万元,我也不是贱到只值5万元。
她竟然就这样走了。
老金活到今天,从来没有见这样戆的女人。
老金问我:这只女人戆不戆。
我没有回答他,我现在请问大家这只女人戆不戆。
有虚构成分,请勿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