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晚的舞台,历年来呈现了诸多优秀舞蹈作品,但无法逾越、无法被观众遗忘的,永远是2005年的《千手观音》。
这个作品的精髓,不仅在于展现了我国的敦煌文化、佛教文化,更在于所有舞蹈演员都是来自于残疾人艺术团的聋哑人。人们惊叹,在听不见声音的情况下,她们竟能完成如此高强度、整齐划一的舞台动作。
领舞者邰丽华,美丽、庄严如天女,春晚上的一舞,让全国观众更加关注残疾人艺术团,也深深喜爱上了29岁的邰丽华。网友这才发现,在《千手观音》之前,她已演出过独舞《雀之灵》,虽听不见声音律动,但举手投足间颇有杨丽萍的风采。
邰丽华成名了,残疾人艺术团也将《千手观音》带到了世界各地。这一年,她还获得了“感动中国”年度人物奖。然而《千手观音》的热度过去之后,邰丽华似乎“消失”了。
近来,喜爱她的网友发现她开通了个人视频账号,这位当年春晚上“千手观音”的聋哑人领舞者,曾被富豪苦追8年,如今却成了这样。
邰丽华出生于湖北宜昌,父亲是葛洲坝船闸管理局的一名宣传干事,母亲是糖果厂的工人,邰丽华的上面还有一个大她四岁的姐姐。原本幸福的一个家庭,在邰丽华2岁时迎来了暴风骤雨。
这一年,她高烧不退,医生查出她得了肺门淋巴结核,给她打了链霉素。结核得到了控制,但邰丽华的听力却受到了损伤。邰丽华却失去听觉,没法准确表达和接受信息而烦躁,一到晚上就闹腾。父母再次带她到医院检查,才发现孩子的听力出现了问题。
从那以后,邰丽华的记忆里就是各种交通工具:轮船、火车、汽车……父亲利用出差的时间,带她到各个城市去治疗,小小年纪,吃药、打针、针灸,她都尝遍了,却没有作用。
进了幼儿园,做游戏的时候她比别人反应慢,集体唱歌的时候别人都听了她刚开始张嘴乱唱,小朋友们歧视她、欺负她,她更加自卑、沮丧。
当时我国的残联还没有成立,宜昌也没有康复机构。母亲为了保住她残余的听力,办了提前退休,在家摸索着用卡片教她发声说话。为了鼓励她努力发声,母亲答应她,说对十张卡片,就可以下楼玩。而到了楼下,其他孩子却会骂她哑巴。邰丽华的姐姐为了保护妹妹,跟人家打了起来,手上的冻疮打出了血。
为了全力照顾聋哑的女儿,家里决定将邰丽华的姐姐送去了全托学校,姐姐很懂事,没有一点怨言。邰丽华没有姐姐陪伴更加孤独了,也不敢再到楼下跟其他孩子一起玩。
一次她跟着妈妈出门,碰到了崩爆米花的,“嘭”的一声响,其他孩子都捂着耳朵吓一跳,邰丽华却很高兴,因为这种粗而低频的声音她能听到!并且她能感知到震动。
到了小学的年纪,是邰丽华记忆里最开心日子。她进入了宜昌市盲聋哑学校,同班同学年龄参差不齐,她最小,6岁半,而最大的男生嘴巴上已经开始长胡子了。但同学们相互之间很友好,都是聋人,都能互相理解,没有谁欺负谁。
学校不仅教授文化课,还有很多特长课,邰丽华在三年级时被选入“律动课”的舞蹈小组。第一次见到了有镜子的练功房、钢琴、象脚鼓,刘康宁老师教她了几个动作,她凭着感觉马上就模仿了下来。
这位刘老师从此认真栽培邰丽华,邰丽华也热爱上了舞蹈。每当刘老师敲击象脚鼓,她都能从地板上感觉到鼓的震动,然后跟着律动做出舞蹈动作,这种感觉太美妙了!刘老师感觉到她的欣喜,每次敲鼓从不问她:“能听到吗?”而是问她:“好听吗?”这是对聋人孩子最大的尊重。
1991年,邰丽华告别了敬爱的刘康宁老师,从盲聋哑学校毕业,考入了武汉时第一聋学校职业高中,为了不给爸妈添负担,她留下一张纸条,独自上路了。在新的学校,她又进了舞蹈队,在14岁的年纪里从零开始练习拉韧带、压腿、下腰等童子功。
因为高中时经常参加演出和比赛,邰丽华后来加入了湖北神残疾人联合会艺术团,后又加入了中国残疾人艺术团。团里12个女孩,她最小,舞蹈基础最差。因为其他孩子都来自云南、广西、新疆等少数民族聚集区,有天生的舞蹈灵性。邰丽华开始每天四点起床,比其他人多练功一个小时,一个月后,她当上了领舞。这期间,她还在省残疾人联合会的帮助下考入了湖北美术学院。
在《千手观音》爆火前,邰丽华已凭借独舞《雀之灵》,随残疾人艺术团到很多国家和地区演出过了。2005年,当她和小伙伴们开始排练《千手观音》时,她格外震撼。她理解到,千手,是爱之手,慈悲之手,如同她成长中遇到的来自父母、姐姐、刘老师、同学的爱。
此后,以邰丽华为领舞的《千手观音》在世界各地演出,马来西亚的一位富商在观看演出后,热烈地追求邰丽华。但邰丽华礼貌地回应了手语:“我的根在中国”。
2008年,邰丽华正式接管残疾人艺术团,也当选为全国政协委员。几年后,她又成立了艺术团的附属学校,让那些跟她一样的孩子,得到受教育的机会。
几年后,她带着孩子们到马来西亚演出,8年前曾追求过她的那位富商再度向她表达深情,而此时的邰丽华,已有了丈夫李春。李春毕业于中科技大学,与邰丽华相恋7年后修成正果。他不沾“名人妻子”的光,也没有拿妻子当残疾人。他并没有为妻子而学手语,而是自创了一套只有他们夫妻能看懂的手语。
2021年,邰丽华作为中国残疾人艺术团团长,参加了全国政协十三届四次会议。当所有政协委员起立唱国歌时,邰丽华用手语“唱”响了国歌,目光坚定,无声而振聋发聩。
如今的邰丽华,年近50岁,自然老去,美得从容。她告别了领舞的时代,专心托起残疾人的梦想,她用她的经历告诉世界:
残疾不是残缺,而是人类多元化的特点。
残疾不是不幸,只是不便。
残疾人也有生命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