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战争后乌克兰人的情绪

在与俄罗斯进行了两年的战争后，愤怒、疲劳和疲惫是许多乌克兰人，尤其是前线士兵的普遍感受。

崎岖泥泞的道路穿过顿涅茨克前线附近废弃的村庄和田野，通向隐藏在森林中的军事基地。在那里，在煤气炉上煮沸的水壶旁边，远处传来炮火的轰鸣声，第一坦克旅的 39 岁乌克兰士兵季图什科 (Titushko) 在谈论与俄罗斯的战争时显得很疲惫。

2023年11月，每隔10天，季图什科的部队就会获得300发炮弹。但现在，他们为了省钱，每天只派发10发。

“以前，我们每次看到目标就连续开枪攻击敌人。现在，我们只是开火防御。”他说。

蒂图什科位于顿涅茨克前线附近森林中的一个基地。

该基地储备的炮弹很少，其中包括据信来自伊朗的炮弹，这些炮弹被美国在红海没收，当时正运往也门胡塞武装。一名乌克兰士兵表示，这批炮弹“经常失灵”。

经过两年的连续战斗，乌克兰目前处于守势，弹药和兵力严重不足。乌克兰军队上周不得不从阿夫杰耶夫卡撤军，遭遇了自 2023 年 5 月以来的首次重大失败。

这一坏消息传出之际，冲突即将进入第三个年头，这可能是乌克兰最困难的时刻。现在乌克兰人民的心情与一年前完全不同，当时他们的精神仍然受到全国团结和速胜信念的鼓舞。

在基辅，历史学家娜塔莉亚·克里夫达 (Natalia Kryvda) 表示，在最初的几个月里，整个社会团结在一个共同的目标之下，创造了一个新的乌克兰身份。“这种感觉非常好。但我担心这种团结精神正在崩溃，”她说。

面对战场上不断增加的伤亡、人力和物资的枯竭、美国援助的停滞，以及特朗普重返白宫并结束对基辅的一切支持的情景，乌克兰社会正在经历一场心理危机和前所未有的不安全状态。

在顿涅茨克基地，季图什科谈到了他最近两周回国的感受。和平时期，他在乌克兰北部的切尔尼戈夫担任联合收割机司机，然后在冲突初期报名参军。

此次离开是蒂图什科近两年来首次离开前线。当季图什科看到其他人在后方的餐馆和咖啡馆里过着正常的生活，向他询问有关战争的事情时，他非但没有感到高兴，反而很恼火。

“他们不断地问一些愚蠢的问题。‘那里怎么样？你杀了多少俄罗斯士兵？有多少乌克兰士兵死了？’”蒂图什科说，他想知道为什么这些人没有肩并肩地站着，没有跟他一起上前线。

“我不明白。即使没有枪，这里也有足够的事情可做。人们可以挖战壕和做饭。一开始每个人都想帮忙，每个人都关心，但现在不同了。我看着他们，心想：‘什么？如果俄罗斯人回来你会怎么做？你认为他们会给你棒棒糖吗？”

墙上挂满了在基辅圣迈克尔修道院战斗中阵亡的乌克兰士兵的照片。

现阶段招募士兵越来越困难。基辅去年不断动员军事人员，并计划明年增加数千名士兵。有些人愿意在召唤时参战，但许多人决定躲在家里，或者试图离开这个国家，因为担心被召唤。

基辅政治分析人士弗拉基米尔·费森科表示：“调动军队将很困难。自卫的本能和对长期战争的恐惧使得没有人愿意拿自己亲人的生命冒险。” “乌克兰当然需要招募更多的军队，但这将非常具有挑战性。”

他预计乌克兰政府会逐月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同时下令动员很多人，因为他们没有足够的资源来同时动员五十万人，而这会对经济造成严重影响。

菜鸟新兵如何上前线战斗也是一个难题。一名军方消息人士称，官员们计划将新兵的训练时间从一个月增加到两个月，但这时间仍然不够。

“问题更多的是心理问题，而不是技术问题，”炮兵师副师长瓦伦廷说。“普通人需要指导来习惯长期远离家乡和亲人在前线。”

数百万没有参与战争的乌克兰人仍然以多种方式提供帮助，但社会的分裂却越来越深。国防部反腐败委员会的律师阿纳斯塔西娅·舒巴(Anastasiia Shuba)已经切断了与她认为对战争漠不关心的朋友的联系。她经常去前线当志愿者，给部队送物资，看望在东部当指挥官的丈夫。

在前往前线后，她意识到与基辅的鲜明对比，尽管俄罗斯炮击该国，但那里的商店和餐馆仍然营业，街道仍然熙熙攘攘。

“我丈夫说：‘我们来这里是为了确保你们和其他人过上正常的生活。’他让我和儿子一起去购物和去海滩，”她说。“但这非常困难。当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如何拿枪，也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在前线承担志愿者的工作。我们仍然需要人来管理经济。但是当国家处于危险之中时，只不过是寄生虫在不试图提供帮助的情况下继续生活而已。”

她不想对战争的未来感到悲观，而是会尽力做一些有用的工作。惨淡的战争中也闪现出一些亮点，比如乌克兰通过使用无人自杀艇的一系列袭击在黑海占据主导地位，或者加强生产在战场上使用发挥重要作用的无人机。

然而，国际形势让乌克兰的胜利前景更加黯淡。欧盟已批准对乌克兰500亿欧元援助计划，但600亿美元援助计划尚未在美国众议院获得通过。

不仅在正面，乌克兰政坛也出现了裂痕。近几个月来，随着泽伦斯基的政治对手变得更加直言不讳，第一年的团结已经开始消退。

基辅的一名外交官表示：“每个人都身心俱疲。”

如果在和平时期，乌克兰将在今年春天举行总统选举，但目前的情况是不可能的。还有一些人担心，泽连斯基在最初阶段之后还没有找到吸引支持者的新方法。

另一位外交官表示，“现在乌克兰只有两个人有决策权”，他指的是泽伦斯基和幕僚长安德烈·叶尔马克。

二月初，泽连斯基决定解雇陆军司令瓦列里·扎卢日尼。更换陆军司令的决定进行得很顺利，因为大多数乌克兰人都明白，内部不稳定只会对俄罗斯有利。然而，一些人认为，扎卢日内将军被解雇是因为他的名气越来越大，并且是泽连斯基的潜在政治对手。

北部边境新防御系统中的士兵。

俄罗斯和乌克兰的最终的输赢结果尚不清楚，但乌克兰完全胜利的可能性很小。与俄罗斯的和谈也是一个禁忌话题，因为莫斯科有可能不会遵守协议，只会停止攻击以巩固兵力，然后再继续战争。但战争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基辅政治分析家费先科表示：“如果明年我们还活着，也许我们将被迫进行停火谈判。”

对于许多前线人员来说，接受脆弱且不完美的和平是对过去两年战友的鲜血做出的不可想象的让步。季图什科无法忍受回到家乡过着平静的生活，然后又被叫去与俄国人作战。

“2014年顿巴斯反对分裂主义运动的战争结束后，我们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但俄罗斯卷土重来。这一次，我们必须阻止这种情况继续发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