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梦》中,作为荣国府的宝二爷,在贾母、王夫人的宠爱下,在荣国府中,他所享受到的生活,无疑是最奢靡的。比如他所吃的上供的玫瑰露,他所穿的贾母所赐的珍藏多年的雀金裘,都能体现这一点。
或许,正是因为他享受到的奢靡生活,才让我们从他的口中得知,如此安享尊容的宝二爷,竟然会哭穷?
事情的经过,还得从《红楼梦》第四十七回的一个细节说起,这一天,赖嬷嬷家为赖尚荣的荣升,摆了三天欢庆的大席,而第一天,被邀请的便是贾府众人。
期间,柳湘莲因为难以忍受薛蟠的轻浮,便准备悄无声息的离开,但被赖尚荣挽留了,因为宝玉,提前告知了,有话对他说。
也是因此,在柳湘莲即将离开之时,他与宝玉有了这样一番对话。
宝玉便拉了柳湘莲,到厅侧小书房中坐下,问他这几日可到秦钟的坟上去了。
湘莲道:“怎么不去?前日我们几个人放鹰去,离他坟上还有二里,我想今年夏天的雨水勤,恐怕他的坟站不住。我背着众人,走去瞧了一瞧,果然又动了一点子。回家来便就弄了几百钱,第三日一早出去,雇了两个人收拾好了。”
宝玉道:“怪道呢,上月我们大观园的池子里头结了莲蓬,我摘了十个,叫茗烟出去到坟上供他去,回来我也问他可被雨冲坏了没有。他说不但不冲,且比上回又新了些。我想着,不过是这几个朋友新筑了。我只恨我天天圈在家里,一点儿做不得主,行动就有人知道,不是这个拦就是那个劝的,能说不能行。虽然有钱,又不由我使。”
通过他们这一段简短的对话,我们不难得知,昔日宝玉、柳湘莲与秦钟的情义是深厚的。也是因此,即便秦钟逝去了好几年,但在宝玉的心中,却依然对他念念不忘。
只是,让人奇怪的地方在于,作为荣国府的宝二爷,他竟然在柳湘莲的面前哭穷了,作为锦衣玉食的公子哥,他怎么会连替秦钟修理坟地的支出都没有呢?尤其是,对于修理坟地的支出,我们从柳湘莲的口中不难得出,其仅仅需要几百钱而已。
如此一幕,让人诧异?而在宝玉哭穷的背后,究竟有什么隐情呢?
按说贾府公子、小姐的福利待遇,作为荣国府的宝二爷,他每个月有二两银子的月钱;因为他上学,每一年,他还能获得八两银子的费用。
注意了,无论是他的月钱,还是他上学获得的钱,都是不用于其吃穿用度的;因为这些,都是由官中提供。
由此,我们不难看出,贾宝玉并非没钱。只是,既然他有钱,为何又哭穷呢?难道他所拥有的钱,被他人占去了?
对于这一个问题,曾经有一位红迷朋友,将矛头指向了宝玉身边的袭人,并罗列出来了几点让人信服的理由。
比如,袭人之所以卖入贾府,是因为她家中贫困不已,眼见父母要饿死了,所以,孝顺的她,才自愿与贾府签订了死契,只是,在元春省亲之时,当面对亲人想要将她赎回的时候,我们从袭人的言语之中,却能体会出,昔日贫困的花家,早已发生了改变。
原来袭人在家,听见他母兄要赎他回去,他就说至死也不回去的。又说:“当日原是你们没饭吃,就剩我还值几两银子,若不叫你们卖,没有个看着老子娘饿死的理。如今幸而卖到这个地方,吃穿和主子一样,又不朝打暮骂。况且如今爷虽没了,你们却又整理的家成业就,复了元气。若果然还艰难,把我赎出来,再多掏澄几个钱,也还罢了,其实又不难了。这会子又赎我作什么?权当我死了,再不必起赎我的念头!”
而花家从贫困潦倒到家业复兴,靠的是什么?许多人,便将目光放在了袭人的身上,或许,正是因为袭人的资助,才改变了她一家的生活条件。
当然,对于花家的振兴,在这个过程中,必然会有袭人的资助,她在贾府服侍了十多年,月钱加上逢年过节主子的赏赐,想来也有几百两银子。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袭人是否挪用了原本属于宝玉的银子呢?对此,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再比如,王熙凤因为挪用下人的月钱放高利贷获取利钱,却因为债务没有及时收上来,导致荣国府众人的月钱都推迟了几天。
因为这一点,袭人还特意询问平儿的缘故。
袭人问平儿:“这个月的月钱,为什么还不放?”
平儿悄悄地对袭人说道:“这个月的月钱,我们奶奶早已支了,放给人使呢。等利钱收齐了才放呢。你可不许告诉一个人去!”
袭人笑道:“她难道还短钱使?何苦还操这心?”
平儿笑着回答:“这几年拿着这一项银子,何曾不是呢。她的公费月例又使不着,十两八两零碎攒了,又放出去,单这体己利钱,一年不到,上千的银子呢。”
袭人笑道:“拿着我们的钱,你们主子、奴才赚利钱,哄的我们呆等着。”
按说,月钱被推迟发放,所牵扯到的是整个荣国府的人,可为何?唯有袭人如此在意,而特意询问平儿呢?
或许,在她刻意关注月钱发放的这一点上,也能体现出,她对宝玉月钱的过度关心。
或许,通过以上这两点,我们便有理由怀疑袭人了,只是,挪用宝玉月钱这件事,难道不具有风险吗?一旦这件事被王夫人或者贾母发现,她不会受到处罚吗?
尤其是,袭人还是一个深得贾母认可,深得荣国府众人认可的优秀的丫鬟,因此,对于这一种猜想,显然是有待商榷的。
只是,若不是因为袭人的原因,为何宝玉会在柳湘莲的面前哭穷呢?
其实,这个问题的关键,在于他的一句话:
我只恨我天天圈在家里,一点儿做不得主,行动就有人知道,不是这个拦就是那个劝的,能说不能行。虽然有钱,又不由我使。”
在宝玉的这句话中,流露出了三点信息。
其一:宝玉并非没钱,只是他的钱并不由他使用。从表面上看,这是不容易理解的;按说,既然这是属于他的月钱,那么这笔钱,当然应该由他自行支配了。
正如探春一般,她的月钱,就是由她自行支配的,因为想要外面的精致的小玩意,她便拿出积攒下来的五百钱,让宝哥哥帮他去外面买。
但为何宝玉不行呢?不能自由支配属于他的钱呢?或许在这其中,最关键的原因,便在于贾政夫妇以及贾母对他的约束。
对于这一点,我们从这句话流露出来的另外两点可以得知。
其二:贾宝玉虽然是荣国府的宝二爷,但他的生活圈子却早已被固定。
其三:贾宝玉虽然是荣国府的宝二爷,但他的行踪,却一直被他人关注着
因为贾母、王夫人的溺爱,让贾宝玉享受到了奢靡的物质生活;但是,出于担心宝玉外出沾花惹草,他的活动范围,又被圈定。
确切的他,他是没有足够自由的。《红楼梦》第十九回,袭人被母亲接回家去过节,宝玉无聊,还是在茗烟的怂恿下,才敢瞒着众人,二人骑马偷偷地来到袭人的家中。
同样的,在王熙凤的生日当天,一大早,宝玉便身穿素服与茗烟骑马离开了贾府,他是去做什么呢?是为了祭奠死去了金钏儿。只是,在离开贾府的时候,他连诸如香炉、纸这些东西都不敢带。
而当贾母等人询问有关宝玉行踪的时候,袭人等人都回复这样一个理由:今日北静王府逝去了一个爱姬,宝玉去拜祭去了。
可见,宝玉虽然生活在富贵人家,虽然生活在温柔乡中,但却失去了自由。
或许,有的朋友会疑惑,即便宝玉行动有人知道,为何他还能与戏子琪官亲近上呢?为何他还能参加冯紫英的家宴呢?
对于这一点,或许,我们很少注意到这一点,那就是薛蟠想要邀请宝玉,是花费了诸多心思,并买通了其身边的小厮茗烟,欺骗宝玉是他的父亲贾政要见他,他才得以出来。
由此可见,对于宝玉行动的约束,是存在区别对待的,诸如北静王府、诸如冯紫英同属于“四王八公”阵营的,宝玉是能够与他们来往的。
但是,诸如薛蟠这样闹出了人命官司的纨绔子弟,则是宝玉不得亲近的对象。
而昔日与宝玉情意深厚,还曾深得贾母认可的秦钟呢?其实,他在贾府之中的形象,随着他的姐姐秦可卿的意外去世,以及他与尼姑智能儿的风流事,早已让他,成为了贾母等人口中唾弃的对象。
也是因此,对于贾母、王夫人等,是断然不会容许宝玉与他有任何瓜葛的,即便是在他死后,替他修理坟地,只怕也是一种奢望。
小结:
或许,通过以上的分析,我们不难得知,宝玉之所以在与柳湘莲谈论秦钟坟地这件事上哭穷,并非因为他真的穷,而是因为,作为荣国府的宝二爷,他虽然享受到了奢靡的物质生活,但同样,也在无形之中,受到了诸多的约束。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纨绔子弟